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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骨令》第169章 心間無妄果
  謝予辭想起了當年南天門那一戰,晚青奮不顧身的擋在了聖神帝尊和往聖帝君二聖合力施展的神力之前為他擋下一擊。

  當年若非太陰幽熒及時收手,並分出一股神力救她性命,她又何止只是仙靈盡碎?只怕,當場魂飛魄散才是她的結局。

  謝予辭轉過頭來與她對視,放緩了語氣:
  “既然你並不想過問我是何作想,那麽你究竟想要與我說什麽?”

  晚青神色肅穆的看著他,正色道:“晚青雖不會乾預主上如何作想、如何決斷。

  但晚青卻想鄭重其事的再問上一次,主上,你當真想好了嗎?

  ——你又當真,想清楚了嗎?”

  她很想問上一問:他當真想清楚,今日如此這番決定,將來興許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嗎?

  他當真想清楚,若有一日真心再次錯付,又當如何泰然自若、自處於世嗎?

  他當真想清楚,若是天界有一日出手乾預,聖神帝尊太陽燭照追究他們二人在凡間的情事,他將如何收場嗎?

  他又當真想清楚,若是終有一日卓清潭恢復了關於前世的種種記憶之時,他興許會再度面對怎樣的背叛嗎?

  ……

  一次是在九重天南天門外,一次是在仙山岱輿鹿歸涯畔!
  昔年,當三界蒼生的安危和謝予辭的存在無法再契合共存之時,太陰幽熒的選擇永遠都會是三界蒼生!
  兩次了!
  整整兩次!

  難道他還是不肯死心,還是不肯回頭嗎?
  難道過往數萬年的種種,還不足以證明他們二人之間,根本便沒有可能嗎?

  為什麽主上你撞了兩次南牆,卻還是不肯醒悟?莫非還沒受夠過去的教訓嗎?
  她承認,往聖帝君確實很好。

  她也承認,帝君的確是一位兼濟蒼生,心懷悲憫,至純至善的天地共主——更是多次在蒼生危難中,不顧己身、力挽狂瀾。

  但是,正是因為她的這些千般好,更加注定了他們之間一聖一凶,溝壑難平!

  往聖帝君便是再好,也絕不會屬於他謝予辭!

  謝予辭聞言卻並未動搖,他眼底忽而閃過一絲執拗而堅定的微芒。

  然後淡淡道:“晚青,不管你信還是不信,從我在南山烏牽起她的手的那一刻,我便已經想好了所有將來可能發生的結果。”

  他灑然一笑,那股少年不羈的風流自成一派。

  “所以,不論最後我與她二人走到最後,是什麽樣的結局,我既選擇了這條路,便會承受起這一切。勿論命途悲喜,我都受得住。”

  晚青一臉沉痛的看著他,緩緩搖了搖頭。

  “主上,你糊塗啊!便是今生偷得半日閑,你僥幸當真與卓清潭相守到老,共度此生,那又能如何?

  她此生身死之後呢?她究竟是會再入九幽、輪回轉世,還是會被天界感召回到九重天?
  屆時,她若是被九重天召回,想起前塵往事,又會如何看待與你的這一世凡世情緣?
  她又會如何看待在她前塵盡忘、前事不知時,你卻瞞著她與她共度一世的這件事實?”

  謝予辭臉色微微一白。

  他望著一抹長在山岩峭壁上,卻依然頑強生長的野草,沉默了良久,然後輕聲道:
  “晚青,你不明白。她早已成為種在我心間的一株根深蒂固的‘無妄果’,除死之外,藥石無醫。

  哪怕只能偷得這一世因果,不論結局收場如何潦草……我皆落子無悔、一心甘願。”

  謝予辭轉過頭來,忽而悲涼一笑。

  “要怪隻怪,人在少年不羈、不可一世時,實不該遇見太過驚鴻之人。”

  晚青被他眼底的悲涼無措所懾,她突然無聲慟哭落淚。

  遙想當年,她的主人凶神之力無邊,甚至可與九天上神無畏一戰,是何等的肆意妄為、灑脫不羈?
  可卻終究……在心底漸漸因愛生卑,難複從前。

  她偏過頭去,極快的抬手擦去了眼角的淚痕,不欲讓謝予辭看到她的眼淚。

  晚青略平複了一瞬,忽而低聲道:

  “可是主上,若有一日,卓清潭此生壽終正寢,歸位九天,她會不會誤以為,你此生與她廝守相守,是趁著她前事不知、故意折辱於她這位九重天的帝君,來報九千多年前的神骨封印之仇?若是如此,她必會殺你!”

  沒有哪個天神,能忍受這般奇恥大辱吧?

  謝予辭卻輕輕笑了,他目光溫和的看著她,堅定的輕聲道:“她不會。”

  晚青蹙眉看著他。

  “主上,你還願意信她?”

  信她必然不會冤枉於你、誤會於你的心意?

  謝予辭灑然一笑,他淡淡道:“我不是信她,而是信我自己。”

  晚青怔怔的看著他,不解他此言究竟何意。

  不過,謝予辭已經輕聲解答了她的疑惑。

  “我信我自己,此生必定尊她,敬她,念她,憐她,護她,愛她
  既然如此,那麽就算將來有一日,她記起了所有前情過往,回頭重新看待我們這一世的相守之情,也斷然不會誤解我此生所言所行,皆是為了折辱天神。”

  他目光澄澈的輕笑。

  “所以,不是我信她,而是我信我自己。”

  信他自己這一顆幾經生死,依舊願意為她孤注一擲的真心。

  *
  與此同時,南山烏半山客棧的客房中。

  安羅浮先將卓清潭扶至窗邊供客人小憩休息的矮榻旁,然後將她肩上披著的大氅取下,掛在了床榻旁的屏風上。

  他知道卓清潭除非病到無法起身,否則白日裡是斷然不會去床榻上歇息的。於是並未勸她換上寢服上床榻安枕。

  他略施術法,將房間內的茶案亦挪到了窗邊的矮榻邊,然後舉起茶案上的一杯清茶:“師姐,喝茶。”

  他搔了搔頭,憨笑著解釋道:“這是方才我請客棧裡的茶博士提前泡製的,然後施法令其不至冷掉,並非羅浮所泡,師姐放心飲用。”

  自從他被謝予辭挑明了稀爛的茶藝,便再也不曾親手泡茶給卓清潭喝了。

  供給卓清潭的茶水,若不是謝予辭親手所泡,那便必然是客棧的茶博士所泡。

  當然,他並未放棄,自己依然背著人偷偷練習。

  他就不信了,難道茶藝會比劍術還難嗎?
  等到他練成之日,再來伺候師姐茶水不遲。

  卓清潭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接過他遞來的茶盞,淺淺啜飲了一口。

  房間裡一片寂靜,只有庭院中溫泉潺潺流水的聲音。

  卓清潭忽而淡淡問:“怎麽?你便沒什麽要私下問我的嗎?”

  安羅浮搖了搖頭:“沒有。”

  卓清潭抬頭靜靜看了他一瞬。

  安羅浮站立在卓清潭身側,低頭對著她溫和的一笑:
  “師姐,你不需擔心我的看法。因為但凡是師姐你真心決定之事,羅浮皆不會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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