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祝活動結束之後,眾人心滿意足地散去。
黃老把嚴子休、賈小姐和高公子留下來,找了一個小房間商談後續事宜。
“嚴老弟,你看這次活動還有什麽考慮不周的地方沒有?”黃老感覺嚴子休很有扶貧經驗,所以謙虛地請教。
“既然黃老問起,我就直說了。”
賈小姐和高公子認真聆聽。
“大家留意沒有,我們剛去貧困居民家庭的時候,對方說的是什麽?”
賈小姐想了想:“第一戶那位老漢好像問我們是不是收東西的。”
“對。”嚴子休點點頭,“可見這個‘收東西’對他們形成的陰影很深。那麽我們發放的東西,會不會有人再去收回呢?”
“他們敢!”高公子拍了一下桌子。
黃老搖搖頭:“高公子切莫過於大意。這事還真得給鎮上管事的說說。我們這邊發,有人那邊收。大家的善心豈不是掉進了水裡?貧困居民豈不是還要挨餓受凍?嚴老弟剛來,不宜出面。高公子你、我和若煙明天一早去找找他們。”
賈小姐同意:“善事要善始善終,我去。嚴先生還有其他建議嗎?”
“第二點就是治標和治本相結合。一次性的扶貧是治標,過了冬天,物資用光了他們還是窮。窮根在哪裡?無外乎收入少,支出多,所以越來越窮。支出多,這件事牽涉甚廣,也不是一時半霎能解決的。收入少,我們可以想想辦法。比如怎麽樣給他們找些活乾,以工代賑,讓他們真正擁有長遠穩定的收入。”
其他三人聽了此話,互相看了一眼,感到驚訝和敬佩。善事做了就做了,還考慮得這麽長遠,罕見啊。
賈小姐聽到“牽涉甚廣”時心中一動,說道:“嚴先生,請你不要有顧慮。我們願意聽聽更深刻的分析。”
黃老道:“對,嚴老弟直言不妨。”
嚴子休問:“這裡的窮人有地種嗎?有副業開展嗎?能做小生意嗎?能自由上山伐木開礦嗎?”
“這個……”黃老看看高公子,看看賈小姐,欲言又止。
賈小姐坦率地說:“很少。實話實說,這裡的山林、礦產、土地、市場,都被幾大家族給壟斷了。包括我家,也包括高家。”
高公子臉一紅:“若煙說的是。我雖然是高家少爺,可我當不了家做不了主。就算我們高家把家財散盡,很快還會有什麽趙家、馬家崛起,照樣壟斷資源。”
黃老歎息道:“鄭國從上到下都是這樣的。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家佔一多半,下面一層一層有樣學樣。富者有廣廈千間,貧者無立錐之地。普通百姓只能吃些殘渣剩飯。”
嚴子休道:“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只有改變家天下的模式,資源共有,才能拔除窮根。”
這種理念可是三人聞所未聞的,仿佛一扇新的大門在他們面前打開了:“資源共有?公天下?”
高公子往上指了指:“可是還有修仙者壓著啊?”
黃老說:“嚴老弟和我透露過他的志向,將來如果修仙有成,要把修仙界的規則改革改革。雖然此事看起來很遙遠,但總算有個希望啊。”
嚴先生還有這等宏偉志願?高公子和賈小姐又吃了一驚,不由得倍加敬仰。
高公子問:“那嚴先生是打算修仙了?”
賈小姐趁機說:“是的。這次去猛龍山莊,我和哥哥準備帶嚴先生一起去。不過作為隨從,嚴先生需要三家擔保。我家和黃老都保了,還差一家,準備找高公子你說說呢。”
高公子一拍胸脯,慨然道:“此事包在我身上。”
“那就多謝高公子了。”
……
嚴子休和賈小姐步行回賈府,邊走邊說。賈小姐第一次受到平等心的啟蒙,非常開心。
兩個人說說笑笑,一進大門,就看見賈老爺在等著他們。
賈老爺一臉陰沉:“丫頭,怎麽回來這麽晚?!”
“文會有活動,活動結束後黃老又留下我們談事。談完就回來了嘛。”賈小姐笑著解釋了一下。
嚴子休第一次來賈府時,賈老爺就不想讓女兒和他見面。他當時的心理,就是莫名地害怕女兒被勾引走。現在看兩個人說說笑笑地一起回來,心中更加惱怒。
他沒法訓女兒,就把氣撒給“嚴子陵”:“嚴先生,你可是我賈家的西席,不是逍遙鎮的西席!怎麽也回來得這麽晚?!”
“東家,今天賈府可有人生病?”
賈老爺感覺話裡有話,可是又不得不說實話。如果說有人有病,那病人是誰?
“今天無人生病。”
“那我這西席就沒有耽誤事情。我應聘為貴府西席,並沒有把全部時間都賣給賈府,所以活動自由是應該有的。一方面做事之前和你打過招呼,另一方面這兩天都是以賈府西席身份去做善事,對外也增加了賈府的美譽。”嚴子休心平氣和地講道理。
賈老爺的真實心理是,半夜三更和我女兒在街上溜達,成何體統。但這話他不能明說。
“你!好!簡直要翻天啦。”賈老爺惱羞成怒,“這老薑和老黃給我介紹的什麽人,我非找他們算帳不可。來人呐,把老薑叫過來!把老黃也叫過來!”
“慢著!你有什麽道理找他們算帳?”嚴子休心生不悅。對他個人的冒犯,他無所謂。但要遷怒嫁禍於好人,他是不能接受的。就像CA局想綁架蔡高陽,就把他給惹著了,扔了一個大雪球砸在CA局局長的辦公桌上。
“好小子,你還管起我來了!我的話就是道理!你們幾個奴才愣著幹嘛,還不快去叫人?!”
賈小姐急了:“爹,你幹什麽?!你講理不講理?你知道嚴先生是什麽樣的人嗎?”
“你給我滾回內宅去!”賈老爺一看女兒向著外人,更加惱火。
“賈東家,你找他們倆,不外乎借他們的手給我施壓,讓我為了保住這份工作委曲求全,一心一意聽你的話,隻為賈家做事。不用那麽麻煩,我現在就請辭。”嚴子休拱了一下手,轉身離去。
“爹!你把嚴先生氣走了,我哥的傷怎麽辦?”賈小姐頓足嗔怪。
賈老爺忽然清醒了一點,對啊,還有兒子的傷呢。
但他心高氣傲慣了,哪裡肯去求嚴子休,隻好嘴硬道:“哼!我不信仙門裡面沒有高手。”
他還得意地想,幸好答應給姓嚴的月俸還一文沒給。
……
過了一會,薑大維和黃老來了。
賈老爺惡人先告狀:“老薑,老黃,你們推薦的是什麽人哪。我只是輕輕地說了一句,他撂下挑子就走。這也太小心眼了吧?”
賈小姐卻沒給她爹留情面:“我爹嫌嚴先生拿賈家的錢,辦逍遙鎮的事。嚴先生是不想連累你們倆才走的。”
這話差點把賈老爺氣個半死。
薑、黃二人一聽這情況,都抱怨賈老爺:“嚴先生既沒有耽誤賈府的事,又拿自己的銀子給賈府增光添彩。賈老爺你怎麽就把人家氣走了呢?哎呀,這麽大的雪,也不知道嚴先生去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