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燕帶著虞晚晚走街串巷,找到了一個隱藏在老城區裡的工作室,工作室很小,從外面看就只是一個小居民樓,走進去才發現大有乾坤,門一推開的瞬間,各種電鑽磨石頭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洪燕把虞晚晚帶到一個正戴著眼鏡,坐在打磨機前處理原石的中年男人面前。男人微佝僂著頭,背部不正常地鼓著,應該是有點殘缺。男人面色一絲不苟,看著就很不好惹。
知道來了人,男人頭也沒抬,隻專注手上的活兒。
洪燕也很有耐心,沒有打擾男人,只是靜靜地站在一邊,等著男人把手裡的鐲子磨完,停下了機子,才上前打招呼。
“劉叔。”
男人置若未聞,頭也沒抬,起身往後院走。
虞晚晚還沒弄明白是怎麽回事呢,洪燕已經跟她使眼色示意趕緊跟上去,兩人跟到院子裡,就看到那位被洪燕尊稱一聲劉叔的男人,這會兒正在對著太陽光仔細看著手中鐲子的成色。
鐲子是最普通不過的料子,在陽光下一照,還能看到裡面的很多棉絮。
這個料子也就是個普通貨,市面上去賣最多三五百元,不過這劉叔卻當個寶貝一樣,翻來覆去地檢查。
不僅是虞晚晚不理解,洪燕也不理解,她一邊打招呼,一邊問他。
“劉叔,您怎麽做這樣的料子啊,浪費了您的手藝。”
“料子是不值錢,不過這鐲子啊,比那些這世間上的鐲子值錢多了。”
劉叔一邊說,一邊走回房間,從櫃子裡面挑出一個醬紅色禮盒,小心地將鐲子包好,這才抬起頭,看了洪燕一眼。
“四五年不來我這,如今屈尊登門,怕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
四五年?
虞晚晚詫異地看著洪燕,剛才看洪燕這輕車熟路的勁兒,還以為她是這兒的常客呢。
洪燕被說得很不好意思,她撓了撓頭,解釋道:“這不是遇到了一點事,暫時退行,沒敢來打擾您。”
“退行好,那一行烏煙瘴氣,不是什麽好地方,你若是真的想開了,離開了,一輩子不來找我,我也不怪你。”
“可我……現在又回來了。”
洪燕的一番話,噎得劉叔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看他冷著臉,洪燕怕他脾氣上來了趕人,趕緊把虞晚晚拉到面前來,介紹道:“這是我徒弟,想求劉叔您看個設計,指導一二。”
劉叔這才又抬頭,這一次,視線落在虞晚晚身上。
虞晚晚趕緊從口袋裡掏出自己的設計圖,雙手遞到劉叔跟前。
劉叔一邊看的時候,她還十分貼心地解釋道:
“這是以壽松為主題設計的一個玉簪子,整體以白玉做筆,綠玉做頭。”
虞晚晚正在解釋,被劉叔不耐煩地打斷了,他惡聲惡氣地說道:“我有眼睛,我問什麽你答什麽便是。”
言下之意,不用解釋,他自己會看。
虞晚晚悄悄地吐了吐舌頭,不說話了。
劉叔掃了一眼設計圖,問道:“作何用?”
“送給長輩。”看劉叔的性子,虞晚晚盡量回答得簡單,不然劉叔不耐煩不給她做了可怎麽辦。
不過沒想到,她的回答又犯錯了。
“送給誰?多大年紀,送的人有什麽喜好,怎麽問個話也不說清楚?”
這個人,還真是怪脾氣。
虞晚晚只能又耐心地補充信息。
“是我丈夫的姑奶奶,年紀約在四五十左右,喜歡穿旗袍,這根簪子,就是我準備送給老人家搭配旗袍用的。”
虞晚晚還想再解釋,劉叔抬了抬手,虞晚晚不明所以,洪燕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不用再說了。
劉叔掏出一根筆來,在稿紙上寫寫畫畫,沒一會兒功夫,虞晚晚的那副設計圖就被他畫得亂七八糟。
看到自己的心血如此被糟蹋,虞晚晚的心情糟糕透了,剛想反駁,洪燕卻已經高興地開始給劉叔捏肩捶背,端茶遞水了。
“劉叔既然動筆了,就是說這幅圖有得做?”
“做是能做……不過……”
劉叔的話還沒說完,門口傳來一道清脆的少年音。
“劉伯伯。”
門被人從外推開,一個穿著藍白相間的校服,約莫十二三歲的少年站在門口,陽光從他身後打進來,少年就像是剛從地裡破土而出的嫩竹,渾身上下充滿著一種讓人挪不開眼的挺拔清朗。
看到屋裡還有人,正準備跨門而進的少年在門口停住腳步,乖乖地朝著門裡的人鞠躬,客氣禮貌。
“不好意思,不知道伯伯您有客人在,那我稍後再來。”
“不用。”
劉叔順手拿起那個醬紅色的禮盒,遞給少年。
“你的,拿回去吧。”
少年捧著禮盒,打開,看到裡面的鐲子,欣喜若狂,開心地問道。
“謝謝劉伯伯,多少錢,我給您。”
“三十。”
劉叔不鹹不淡地報出一個價格,少年一看還是學生,翻遍了兜裡,湊到了幾塊零碎的紙幣,一團團亂糟糟的紙幣被他整理得整整齊齊地疊放在桌面上,有十塊,有五塊,還有一塊五毛的。
“三十,給您。”
劉叔沒抬,也沒數,眼皮指了指旁邊的鐵盒子。
“擱那。”
“好嘞,謝謝劉叔。”
少年乖乖地將錢放進劉叔的鐵盒子裡,如獲至寶地將小盒子放進書包裡,對劉叔又道了幾聲謝,然後才開開心心地離開房間。
少年走後,洪燕才問出自己的不解。
“劉叔,剛才那個盒子就不止三十了吧。”更不用說還有人工,玉鐲子的材料費,電費。
“小本生意,不賺錢。”
聽到這話,洪燕的眼珠子烏溜溜一轉,趕緊拍起劉叔的彩虹屁來。
“那咱們這個簪子,您覺得多少能做啊?”
劉叔抬眼,越過洪燕,打量著虞晚晚。
小姑娘如清水芙蓉一般,亭亭玉立,就是看著嫩,穿著打扮也不像是個有錢的主。
再一想到,這小姑娘是洪燕的弟子。
洪燕自己都窮得叮當響,她的徒弟,能有什麽錢。
劉叔搖著頭將稿圖推回去。
“別問了,我的價格,你們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