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說話…”

  李諾悠悠醒來，視線模糊，混身無力。

  朦朧的視野中有點點光源，如同璀璨的星辰高懸於夜空。

  微弱的恍惚與頭暈目眩一陣陣來襲，就像是他連續熬了三個日夜一樣難受。

  過了不多到多久，腦袋裡的不適漸漸消散，視野也在一遍又一遍輕揉眼部中變得清晰。

  “這是哪裡？”

  李諾雙眼流露驚異，左右打量，發現自己身處陌生的地域。

  這裡好像是外太空的某個角落，四面八方是數之不盡的星斑和星點，隱約可見星河與龐大天體的輪廓。

  但奇怪的是，李諾能感受到腳下的支撐物，那似乎是一個看不到的地面，讓他能夠站立行走，而不是懸浮在真空之中。

  更為古怪的地方在於他此時已經變回了血肉之軀，不再是用魔法改造而成的骷髏、氣體生物或者是其它什麽魔法形態。

  可就是以如此羸弱的血肉之軀，他卻能夠在看似是真空的環境中呼吸和奔跑。

  “喂，有人嗎？誰在說話？”

  李諾一邊在陌生的空間中搜尋，一邊向四周大喊，渴望收到回應。

  沒有人響應他，也沒有任何生物或者非生命體出現，仿佛這裡就是一個密不透風，只有他一個人存在的永恆牢籠。

  李諾在思索中鎮定下來，不再像之前那樣召集尋找出路。

  第一步，李諾要弄清楚自己見到的幻覺究竟是不是真的。

  他仔細回應了一遍在睡夢中見到的場景。

  那些奇形怪狀，身體巨大的迪蘭樂園成員的形象歷歷在目。

  它們討論的內容、在虛幻熒幕上看到的宇宙邊緣的景象，以及最後被歷史信息壁障徹底封印在聖火中的經過全都無比真實。

  真實到就像是李諾自己便是樂園的成員，從頭到尾將所有事情都親歷了一遍那般。

  “空間折疊技術…空間折疊…”

  李諾越想越覺得這種被稱為“空間折疊技術”的東西耳熟，自己經常在哪裡聽到同類型的技術。

  “這空間折疊技術怎麽感覺和魔法領域裡的儲物空間很像呢？似乎又和煉金領域的折疊空間差不多。不對，和空間折疊技術關聯度最高的，應該是位面之核掌握的次位面技術。難道說，我知道的那些位面之核真的是來自上一輪宇宙輪回的幸存者？它們全都是迪蘭樂園的成員？…這就是那團火焰被人稱為聖迪蘭之火的原因嗎？”

  李諾注意到，在當下這個宇宙輪回中，凡是與位面之核沾邊的勢力、人員或者是非凡道具，都或多或少的涉及到空間折疊技術。

  以此作為考量的話，他所見到幻覺有一定概率是真的。

  “以前經常聽人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這句話，現在我隻想說眼見也不一定為實。不過話說回來，我雖然沒辦法確定幻覺中有多少內容曾經真實發生過，但它至少給我提供了一種解釋位面之核來歷的思路。”

  李諾緩緩點頭，暗自想道：
  “把位面之核解釋為上一輪宇宙輪回的幸存者，確實有一定的說服力。但這個命題很難證明是否準確，我也暫時沒時間考慮這麽多。現在最重要的是，我該怎麽從這個古怪的空間裡出去。”

  李諾摒去雜念，整理好思緒，嘗試感應「魔法之心」。

  不出所料，「魔法之心」從他的胸腔內消失了。

  無論李諾怎麽呼喚，都無法收到回應。

  「魔法之心」沒了就沒了吧。

  李諾的腦子裡還記著不少施法藍圖。

  先試試「造水術」。

  這古怪空間雖不至於讓人窒息而亡，但活動了這麽久，李諾確實有些渴了。

  施法藍圖在腦海中勾勒完畢，李諾抬起右手，掌心向上，放在身前。

  一團用意念創造出來的純淨水，像是被3D打印機打印出來那樣迅速呈現。

  “誒？還真行呐。”

  李諾將水團捧到嘴邊，吸溜一聲喝個乾淨。

  口渴的感覺消散，尿意倒是開始上湧了。

  他乾脆利用施法藍圖給自己打造了一個臨時的住處。

  岩土能量被他從空氣中抽離出來，匯聚成五米多高的石屋。

  然後是石屋內的桌椅板凳、生活用品、水箱、火爐。

  沒過一會兒，生活設施齊全的臨時住處搭建完畢。

  李諾在屋子裡利用「造餐術」、「造水術」給自己弄了一桌吃的，勉強用乾巴的魔法料理填報了肚子。

  一直到饑餓感消散，胃部被食物充盈，李諾才從蘇醒後的恍惚感中徹底恢復過來。

  他用血魔法觀察了一下自己的身體。

  這是一具貨真價實的血肉之軀。

  他甚至能透視到食物被自己的胃囊消化的景象。

  李諾離開自己的小屋，來到戶外，對著漫天星辰發呆。

  「飛行術」的施法藍圖勾勒完畢，他騰空而起，朝著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個行星飛過去。

  在發現自己距離那個行星過於遙遠後，李諾果斷放棄飛行，轉而嘗試傳送過去。

  他首先想到是召喚雪翼貓過來幫忙。

  但很遺憾，雪翼貓並未出現。

  他只能親自施法，用「光能傳送術」進行傳送。

  光芒一閃而過，李諾眼前的畫面迅速變化，下一秒邊來到了遍布灰砂的荒涼星球上。

  狂風席卷，呼呼吹過耳畔。

  漫天灰砂拍打身軀，每一粒砂子都帶來了極盡真實的體驗。

  李諾愈發迷糊了。

  他此刻到底是在哪裡呢？

  他還在外星空嗎？
  可如果是在外星空的話，他的雪翼貓去哪了，「魔法之心」又在哪。

  難道他現在位於荒宇？
  因為距離外星空過於遙遠，所以他才感應不到雪翼貓？

  “還真有可能是這樣。說不定在暗殺天使脫困之後，我周圍發生了什麽嚴重的意外事故，所以他們才會把我送到荒宇來。”

  李諾在心中做出樂觀的假設，隨即開始用「觀星術」確定自己的方位。

  只要從漫天的星辰中找到哪怕一顆自己聽過的星球，他就能回去的路。

  “沒名字的星球，沒名字的星球，無人的星球，沒名字的荒涼星球…”

  時間在觀星中度過，一道道反饋信息在腦海中呈現，全都指向李諾預料中的答案。

  他被陌生的天體包圍了，人生地不熟，沒有一個星球是他認識的，也沒有一個星球認識他。

  就在李諾感到有些喪氣之時，一個與眾不同的反饋信息令他心神一震。

  【杖尖座。】

  他用「觀星術」探測到了一個熟悉的星座。

  李諾凝視遠方，目光聚焦於一小片星光密集的地帶，再次施放出「觀星術」。

  腦海中出現的反饋信息與之前一致。
    【杖尖座。】

  杖尖座就是內星空所在的星座！

  李諾二話不說，連續施放「光能傳送術」，借助各個星球作為跳轉，朝著黑洞趕去。

  象征著杖尖座的星光一點點放大，更多的星點出現在眼前。

  不知過去多久，李諾終於抵達杖尖座，站到了這片星座的中央位置。

  他開始尋找杖尖座中體型最大的黑洞，那地方正是內星空的所在之處。

  幾番搜尋下來，李諾沒有發現黑洞的存在，倒是注意到了一個奇特的發光事物。

  它是一個懸停在杖尖座中的微型石塊，很難稱得上是天體，只有巴掌大小。

  它散發著柔和的火光，無法被觸動，無法被移動。

  一個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數字“0”懸浮在它周圍。

  李諾感覺這團事物十分眼熟，下意識地抬起手，觸碰了一下數字“0”。

  忽然之間，無數光帶從光團中射出，數字“0”沒有變化，但是李諾的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倒飛離開，以接近光速的速度跟隨光帶移動。

  星點在他身邊拖成細線，天體被扭曲拉長變為面條，星河以極快的速度接近他，緊接著便被他甩到身後。

  還沒等李諾回過神來，倒推飛行的過程結束了。

  李諾的身形在一片真空地帶停住。

  環視一圈，李諾頓時傻眼，這不就是他從幻覺中醒來時出現的地方嗎。

  怎麽又回到這裡了？

  還有，他之前修建的小屋去哪了？

  難道剛才的強製移動還附帶了重置空間的功能，讓這裡的一切都回到了初始狀態？
  李諾剛想弄清楚狀況，卻突然發現周邊的一切事物都開始震動。

  只是短短的兩秒鍾時間，天體和星點的微微震動就演變成了肉眼可見的劇烈震顫。

  無形的震波從四面八方傳來，將李諾整個人死死裹住。

  李諾無法動彈，唯有雙眼一黑，昏死過去。

  …

  …

  “儀式成功了嗎？”一個女聲問道。

  “成功了。”回答問題的是難辨性別的中性嗓音。

  之前提問的女聲語速飛快地說道：

  “好，把他交給我吧，我這就帶他離開。”

  李諾緩緩睜開雙眼，朦朧的視線中出現了兩道人影。

  左邊那道人影是個乳白色的發光體，右邊則被紫色霧氣縈繞，看不清身體曲線。

  “這是…哪裡？你們…是誰？”李諾話音虛弱地問道。

  被紫霧覆蓋的人影射出一根霧氣緞帶，將李諾從地面上卷起來，拖在身邊，快速移動。

  四周的光影疾速變化。

  李諾看到了有些熟悉的空間站內飾，見到了正在身後飛速縮小的腦型設施，注意到了從腦型旁邊憑空消失的乳白色人影，還有那一地的儀式法陣材料和失去光澤的天使晶體。

  “我還在天使之音空間站上？…嘶…那我之前看到的是什麽？”

  李諾勉強認出了周圍的景象，隻覺得腦海裡一片漿糊，有無數重畫面在眼前交疊，令人難辨真偽。

  紫霧人影一下子提速，帶李諾瞬間竄出空間站，躍過炮火連天的戰場，直插遠方的星空。

  數秒之後，周圍陷入寂靜和冰冷，李諾已然跟隨紫霧人影抵達了荒無人煙的陌生星系。

  紫霧人影在一個遍布紅褐色土壤的星球上將李諾放下。

  “怎麽樣？好點了嗎？”

  李諾在紫霧緞帶的攙扶中站穩身子，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微微晃動腦袋，驅散殘留的暈眩感：

  “你是暗殺天使的本體嗎？”

  “對，是我。我知道你是誰。”紫霧人影的話語裡多出感謝的意味：

  “我脫困之後，從分身那裡獲得了與你有關的記憶。我知道你為了幫助我脫困付出了很多。我會報答你的。”

  李諾用力搖了兩下腦袋，感覺好多了。

  他揉著眉心說道：

  “這麽說來，你就是暗殺天使的本體？我們成功把你救出來了？那我之前看到的是什麽？”

  “聽著，凡人。”暗殺天使說道：

  “你在主持儀式的時候陷入了腦乾創造的幻象。我和「號令」的靈質構造體用儀式將你從幻象中救了出來。無論你在幻象中看到了什麽，聽到了什麽，都不要相信它。一定不要相信它。腦乾創造的幻象擁有極高的位格，它會根據你的記憶編織出讓你完全信服的虛假信息。一旦你相信了幻象所展現的內容，你就會變成被宇外永祟操控的傀儡。”

  “幻象…宇外永祟…”李諾的雙眼凸顯茫然之色，一時之間有些弄不清楚自己看到的幻象和宇外永祟有什麽關系。

  創造幻想的不是心之天使的腦乾嗎？

  心之天使不是至高星宮的一員嗎？

  那為什麽心之天使創造的幻象，會讓人倒向宇外永祟的陣營呢？

  或許是看出了李諾的迷惑，暗殺天使說道：

  “我必須告訴你一些事實，它們是絕對真實的歷史。”

  聽到暗殺天使的語氣無比凝重，李諾立馬定下心神傾聽。

  暗殺天使繼續說道：

  “星神秘密詢問我是否要將聖火交給宇外永祟的事情是真的，我被星神逐出內星空，封印到外星空的事情也是真的。但是，這些不是真實歷史的全部。”

  暗殺天使頓了頓：
  “在我加入至高星宮之前，我和星神在私下裡設計了一個自救的方案。

  “我們任何一方因為無法言語的原因而被宇外永祟汙染的時候，都可以通過將另一方送到預設的安全地帶，來向對方暗示自己還保留了一絲理智，希望對方幫自己脫困。

  “在我反對星神將聖火交給宇外永祟後，星神將我送到了自救計劃中的安全地帶——那是一個由塞納蒂預先布置好的時間循環牢籠，位於外星空的偏僻角落。這番舉動說明星神在那時已經被宇外永祟汙染，但還保留了一絲不能被宇外永祟察覺的清醒。

  “我在被送出內星空後，明面上被關押在塞納蒂的時間循環牢籠裡。

  “但實際上，我在塞納蒂的掩護下，開始暗中調查星神被汙染的原因，嘗試解救祂。

  “就在我鎖定星宮內的宇外永祟奸細，即將聯合可信賴的星宮成員開展營救行動之時，宇外永祟突然發難，強行操控星神挑起爭端，與諸神開戰。

  “戰鬥的經過，我不做過多描述，我可以直接告訴你最後的結果。”

  暗殺天使微做停頓，沉聲說道：
  “最先被宇外永祟滲透的星宮成員，就是心靈與幻想天使·范雅娜。祂通過自己創造的公共幻象，在潛移默化中擴大了宇外永祟的精神汙染，控制了許許多多神祇，就連星神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汙染。

  “在星神與諸神開戰的那一刻，范雅娜撕下偽裝，蛻變為了宇外永祟中的癔腦。

  “癔腦聯合宇外永祟，殺死了吉倫茲，肢解了空間與重力天使，獲取了吉倫茲遺留下來的部分權柄。

  “星神拚死搏鬥，將吉倫茲和范雅娜的部分權柄奪了回來，然後與塞納蒂先後失蹤。

  “我為了掩護星神和塞納蒂撤退，被癔腦封印在了祂的腦乾裡，被迫沉浸於無窮無盡的幻象之中。”(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