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事記

  這一年，注定是國家實現複興之路輝煌歷程之中的耀眼一年，這一年，證券印花稅大幅下調，B股市場對內開放，房地產市場開始吸引各方關注，開放式基金登場，國外納斯達克股災，震驚世界的“9.11”事件，以及在11月世界貿易組織在卡塔爾首都多哈宣布的142個世貿成員國通過中國正式加入世貿組織的決定。

  但對於目前的錢才來說，這些事和他啥關系都沒有。

  眼巴前倒是有一件實實在在的大事——半期考。

  聽著身邊走過的兩個同學討論期中出題范圍，錢才想起了高中三年被各類大考小考支配的恐懼。

  市一中是當之無愧的省重點，來這裡的，除了那200來個高費後門生，每年招生的一千多人大部分都是各個區縣高分考進來的學生，其中不乏每年中考的縣一級狀元。

  以錢才目前的成績以及老父親對他的期望，換算公式就是，考試次數約等於挨揍的次數。

  不，應該是小於，因為考一次，能挨好幾頓揍，成績出來的時候一次，這是定死了的，後面挨多少次，取決於院子裡的叔叔伯伯和家裡的親戚問到過幾次。

  “錢才成績怎麽樣”大概是錢才從小到大最討厭的問候語。

  如果沒有高三的發奮圖強努力上了個三本。

  沒有大學裡為了引起女生注意而努力學了英語和法語。

  沒有畢業參軍努力複習高中知識參加了提乾考試成為軍官。

  沒有部隊轉業下海後靠著語言類優勢做起了外貿……

  沒有這一環扣一環改變了命運最初的安排，錢才大抵也是大多三流大學生中的一員——畢業回到家鄉通過家庭關系找個企事業單位編制，也就是90年代還在宣揚的“鐵飯碗”，每天摸魚等著月底發工資，最好的大結局就是能在55歲就混個提前退休。

  錢才拿了籃球回到操場，時常生病的體育老師老劉也開了恩，引導做了一段熱身操後便準備解散。

  “大家打打籃球，不會打的自由活動吧，上一節體育課不容易，別亂跑，不打盡量也看看別人打。”

  上一節體育課不容易…這話聽得錢才都是辛酸淚。

  ……

  配合聶俊林耍帥的錢才在籃板下揮灑著汗水，每當聶俊林英俊瀟灑的扣下錢才一個籃板球，引得旁邊女生一陣驚呼的時候，錢才口中就念念有詞。

  “一個小時……

  兩個小時……

  一碗炒飯……

  一瓶可樂……”

  一時間整得聶俊林也有點懵，這貨都要整全幸福上網三件套了。

  炒飯可樂，就差包煙了，不知道自己包裡的零用錢還夠裝幾個回合逼。

  “才才，你是不是瘋了？說好的一碗炒飯，怎麽漲價了？”聶俊林用只能面對面才能聽到的音量低聲吼叫道。

  “你剛說要蓋我這麽多次了嗎？”錢才無語道。

  打了這麽一會，汗也從腦門流了下來，錢才咪著眼睛甩甩頭，不想用髒手擦，也不想讓汗流到眼睛裡。

  聶俊林乾脆停下來休息，佯裝喝水，摟過錢才的肩膀，苦苦哀求道：“兄弟，你讓我多扣幾個，下次伱有看上的妹子，哥們給你絲襪套頭裝攔路劫匪被你打一頓都行。”

  眼看楊婭剛才都給他鼓掌歡呼，老三也是臉都不要了。

  錢才無語著這個時代惡俗的泡妞招數，斜睨著他。

  “你那一套要有用，也不至於到今天還得請我上網吃炒飯，你這會應該和楊婭在花台坐著看我打球。”

  正說著，旁邊傳來有點壓抑的喧鬧聲。

  “看！那是不是羅玉啊？”

  “就是文尖班那個美女學神啊。”

  聶俊林也轉頭看了一眼，結果眼睛都直了。

  “我靠，才才，我們學校的大才女，比陳雯婕還出名！劉墉那個八婆據說初中就開始喜歡她，好多人追她，你估計沒看到，以前一中初中部就出名得很。”

  錢才有點懵，羅玉這個小屁孩，在一中這麽受歡迎？

  嗯……不過羅玉是真的長漂亮了。

  前世他對此一無所知，因為前世他每逢第一節是上體育課，應該都會在網吧玩到快下課了再來學校，也遇不上今天這一幕。

  要是前世的自己，應該會在去學校中途的智連達網吧門口就下了公交車。

  聶俊林口中的八婆劉墉，此時正蹲坐在花台旁和陳雯婕說著什麽。

  劉墉家境殷實，學習成績也在中上遊，但入錯了行，他不該當個學生，他最擅長的職業應該是當個朝陽群眾，或者東北村口磕瓜子的大媽。

  錢才剛轉學過來的時候其實還好，也是後來快高三才感受到劉墉的毒舌，但聶俊林此時已經遭受過多次這人的毒害，不管上課睡覺還是逃課打遊戲，都能被劉墉的電子眼發現，然後傳到班主任老郭的耳朵裡。

  偏偏每次聶俊林找上他時，他又裝做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要不是聶俊林深知爹媽把他弄進一中尖子班是真的不易，也不想十七八歲了還要挨處分回家吃老媽的教子棍，按聶老三的脾氣，劉墉高低要被套個麻袋。

  劉墉沒什麽運動天賦，體育課上也吸引不了什麽目光，便湊到楊婭和陳雯婕邊上，孜孜不倦的發表他家裡某某親戚留學，彰顯自身家境以及眼界之類的話，故意有些大聲，一邊說一邊很有些藐視的朝聶俊林看著。

  這時羅玉從遠處款款走來，微微燙過的小卷發，鵝蛋臉，皓齒明眸，柳葉眉十分乾淨，裹著一件明黃色T恤露出雪白的脖頸，身材也是發育得極好，凹凸有致，下身穿著一條藍色單裙，裙擺迎風舞動，很有些仙氣。

  劉墉頭轉過70度看到了羅玉，立即噤聲盯著她，羅玉從初中考到一中就是他傾慕的對象，兩人是初中同學，羅玉這樣驕傲又多才氣的漂亮女孩子在這個學生時代大約是很多人眼中“女神”的代名詞，在羅玉的愛慕者中，劉墉大概也只是茫茫大軍中的一員，隻敢暗戀罷了。

  現在兩人不再是一個班了，見面機會不多，眼看羅玉走遠，劉墉也不想錯失攀談的機會，急忙上前去叫住了她。

  羅玉停下，看著劉墉。

  劉墉有些躊躇道：“羅玉，好久不見你了……最近都沒在學校嗎？”

  “哦哦，前一陣生病住院了，今天剛回來呢，有什麽事嗎？”羅玉回道。

  “啊，沒什麽，只是很久沒看到你了，有些想念，好歹初中也當過同桌，周末有空嗎？我姑姑在城南新開了一家咖啡吧，挺新潮的，我想請你去坐坐。”

  劉墉叫住羅玉有些倉促，並沒有想好要說什麽，只是想搭訕兩句，慌亂中有些口不擇言，竟然說了“有些想念”這種蠢話，主要也是由於這個年代追女生方面的知識來源太貧瘠，真正有點實用小技巧的，應該是老三喜歡的地攤小黃書，而不是劉墉經常琢磨的那本《追女孩100問》。

  羅玉黛眉微蹙，感覺這話相當唐突，正欲開口，一個有些慵懶的聲音從劉墉身後傳來。

  “小羅玉，好久不見了啊。”稱呼間有些親密。

  是很久沒見了，從上一世羅玉初中畢業搬家後，就再也沒見過。

  羅玉和錢才從小一個院子，堪稱是錢才的小跟屁蟲，那時錢才在一幫孩子中武力值最高，膽子也最大，很是有威望，帶著他們爬坡上牆，每天進進出出很是熱鬧，羅玉就是其中一員，對他幾多崇拜。

  羅玉凝神看著劉墉背後，眼睛一亮，漸漸露出笑容。

  “錢才！！你怎麽在這！”羅玉大叫，手舞足蹈。

  這才是羅玉啊，啥美女學霸，完全是小瘋子。

  “我剛看到你了，公交車上，只是那會有點事沒有叫你。”

  錢才想起剛才公交車上相遇，但羅玉背書太過專注，並沒有發現他，錢才也心不在焉，所以兩人並沒有打招呼。

  這時的公交車不多，大多都是大環城，羅玉的新家城投新府到學校也在同一條線上。

  劉墉沒想到兩人好像很熟，正欲插話，又被羅玉打斷。

  “你現在是什麽情況？轉來一中了嗎？”

  “是啊，我爸調過來了，我也就過來咯，要不怎麽和你們這些尖子生一個學校。”

  錢才背著手，言語間有些當年“小大人”的樣子。

  “啊，那你周末有空嗎，陪我去湖濱公園！我和我一個朋友約好劃船，我們劃不動，正愁要找個男生呢，你來幫我們劃行嗎？”

  羅玉一反別人眼中的文靜，有點雀躍，她答應了別人，但實在是沒有合適的男生朋友可以一起幫忙劃船，這時遇到錢才時發現，這就是最合適的對象了，心意一動準備拉他當壯丁。

  “沒空。”

  錢才很拽的樣子，但心裡其實很高興羅玉還能像小時候一樣和他說話。

  “哎呀，你幫我嘛。”

  羅玉拉住錢才故意撒嬌，她可不是什麽善罷甘休的主，她小時候偷唐婆婆罐子裡的糖，能在院子裡和唐婆婆聊半天，就為了找機會下手。

  “有美女噢～大美女，不去你肯定後悔！”

  羅玉眼看撒嬌不成，反手就是一波美女誘惑。

  錢才不接受誘惑，又靠近羅玉一些，小聲道。

  “直說吧，是不是要讓我賣了苦力，還得請客。”

  羅玉被點破，臉上保持著笑容。

  “你就說去不去吧。”

  旁邊圍觀群眾聽不見他們說什麽，忽然看到羅玉抓住錢才蹦蹦跳跳，下巴掉了一地，後面花台上坐著的楊婭和陳雯婕也是饒有興趣的樣子看著錢才。

  錢才的側臉輪廓在陽光映射下顯得很突出，從小喜歡運動的他身材上也很有流線，就算不是流川楓，怎麽也是個三井，只是之前錢才不太喜歡和班上的同學交流，經常同行的聶俊林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帥哥，掩蓋了他過往在三中的一些光芒。

  劉墉近距離看著這一幕，非常鬱悶，幾次想插話，但兩人話太密，而且羅玉完全不理他，根本沒機會。

  錢才當然不想理會劉墉，不過此時也想起了前世劉墉在高三時期也曾做過不少惡心自己的事，比如高三運動會自己為班上奪得榮譽，不愛運動的劉墉為了抬高自己，當眾對著自己說的那些酸話。

  “錢才，還是三中的學習氛圍比較輕松，體育生也挺多，比較適合你，為什麽轉來一中呢？”

  這句話錢才記憶尤為深刻。

  既然重生了，有仇就要提前報，此刻也有些惡作劇的心思湧起，也不答覆羅玉，退到劉墉旁邊道。

  “羅玉，聽說劉墉可是暗戀你好幾年噢，你要不要考慮給人家個機會啊？”說完譏笑著跟羅玉眨了眨眼。

  兩人小時候的默契尚在，羅玉自然心領神會，自己這個初中同學劉墉應該跟錢才有仇，他這是在暗示自己別給他好臉。

  “你寫給我的東西我都已經丟垃圾桶了，還有我不喜歡喝咖啡，你留著請別人喝吧。”

  羅玉輕飄飄說完這句話，並沒有興趣再跟他多講，之後就轉頭盯著錢才。

  眼神裡的意味很明顯，仇我可給你報了。

  劉墉目瞪口呆，初中三年哪見過羅玉這一面，以前羅玉再怎麽不理他，也沒這麽直截了當的拒絕過他，多少還會留點面子。

  劉墉這會頓覺知人知面不知心，愣了大概三秒鍾，劉墉眼裡頓時釋放出一種複雜的癡情，顫抖著說了一句“好”，就轉身離去，邊走還邊回頭，試圖看看羅玉會不會叫住他。

  錢才回頭撇了一眼，心裡對這段表演打了個分。

  去除一個最高分8.3分，去除一個最低分8.3分，最終得分，6分。

  表演功底不錯，但情節老套，堪堪及格吧。

  有點東西，但不多。

  旁人隔得很遠，聽不到他們說話，但光是看其神情和姿勢也有些猜測，反正這麽一個“三中轉校生跟一中大才女好像有點什麽”的八卦應該很快就會傳開來。

  羅玉先前不顧名譽的為小夥伴出氣，現在見劉墉走了，旁邊人開始議論紛紛，小臉也有些泛紅。

  “他是不是得罪你了？
  他嘴巴特別欠，之前初中班裡有個女同學就因為一個打掃衛生的事，被他都說哭了。我知道他喜歡我，還給我課桌塞過情書，不過我假裝沒看見，丟垃圾桶了。”

  “還有這種事？”

  錢才突然覺得這人比自己記憶裡還要欠，居然連女生也不放過。

  羅玉見狀，心想裝了這麽久，今天這形象可算是毀了，越想越委屈，表情也變得有些氣鼓鼓的。

  “氣都給你出了，還得罪了老同學，周末你要補償我，請我吃大餐！聽到沒！”

  說完惡狠狠的對著錢才捏了捏小拳頭。

  轉而又感覺不對，立即恢復了淑女模樣。

  錢才：“……”

  錢才當即轉身就走，欲要賴帳。

  開玩笑，吃大餐，老子身上攏共兩塊錢，我請你吃個炸土豆都費勁。

  一轉身，也看到了走了這麽久才走了不到20米的劉墉。

  天才，有臉皮有演技，錢才給劉墉遞去一個欣賞的眼神，就是不曉得他看不看得到。

  “錢，才！！”

  羅玉在身後咆哮。

  錢才有些無奈的停住。

  小姑奶奶發飆了，要不還是給她個面子。

  “知道了知道了”，錢才背朝羅玉，比了個“OK”手勢。

  這個鬼靈精，什麽時候開始裝文靜了，錢才心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