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武林聖地落神谷

  慶城以西，雲城之東，兩地之間有一座世人聞名遐邇的山谷。

  山谷幽深，三面環山，懸崖峭壁圍繞，只有東面的峽谷才能進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可謂地勢險要，易守難攻。

  山谷之外又是更為高峻的群山，一座連著一座，層巒疊嶂，以至於山谷周邊常年霧靄彌漫，非熟絡路況的人難以尋到進入其中的道路。

  梁州武林之人，對這座山谷有著無限的向往，無比冀望能夠入內一觀，如果能拜入山谷之中某一人的門下，那就更是他們的榮幸了。

  只因這所山谷有一個威風凜凜的名字——

  落神谷！
  落神谷是梁州唯一的武林聖地。

  而想成為武林聖地，只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出過九境高人。

  九境，是武學的最高境界，萬中無一，整個大堯，能同時在世的九境高人大概兩隻手的手指就能數得過來。

  九境高人，說一人可敵一國有些誇張，但萬人難敵，絕不是虛言。

  不說武林眾人敬仰有加，就是朝廷這種龐然大物，面對九境武者，也都是頭大的，一般都不會撕破臉，敬而遠之。

  九境高人一旦開宗立派，就是武林聖地，在世時威震天下，無人敢惹，對他的宗門更是恨不能加入其中。

  只因九境高人會留下傳承，那種可抵達九境的功法底蘊之類的東西，誰不希望得到？

  落神谷幾乎與大堯開國同期創立，當時的那個九境高人，據說就與大堯開國皇后有些關系，因為他們所使的槍法有些相似。

  開國皇后以一杆鳳鳴槍打遍天下，罕有敵手，而落神谷第一代谷主使一套落神槍法，威猛絕倫，一槍在手，氣勢無雙，所向無敵。

  也正是被人猜測落神谷與開國皇后有關聯，因此它的地位就愈發超然。

  在江湖之上，它是武者人人向往的聖地。

  在朝廷官員眼中，它可能與皇室有關，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因此，哪怕隨著第一代九境的谷主逝世，數十年來落神谷再沒出過九境高人，至多只有八境高手鎮守，但在梁州依然安穩無恙，做著它的武林龍頭老大。

  如果有外人進入落神谷，會發現裡面的景況與他們所想象的並不一致。

  說是山谷，其實像是一個小盆地，有數十畝之大，裡面景象並不像一般的山谷那樣荒涼。

  一條小溪經過谷中間一個近兩畝大的湖泊，溪水流淌，成為一片活水湖泊，因此湖水清澈，宛若一面鏡子，藍天白雲倒影其中，看上去美極了。

  沿著湖泊，周圍是一排排的磚木瓦屋，有新有舊，人煙頗盛。

  更往谷內深處，是一座座搭建得極其精致的院落，其間花草繁盛，樹蔭間雜，鳥語花香。

  偶爾從谷外吹來淡淡的霧氣，把整個落神谷都襯托成了仙境。

  在其中修行，能讓人心曠神怡，事半功倍。

  此時，谷內深處一座院子內，一個老者手持一柄木劍，在樹蔭下練劍。

  老者看上去五六十歲的模樣，其實看他的動作，並不像正常的演練劍法，而是漫不經心地隨手揮舞木劍罷了。

  他的動作極其緩慢，一招一式，如同慢動作一般，看上去沒有任何殺傷力，氣勢也不彰顯。

  但是，他的每一個動作，韻味極深，平靜中又見令人心悸的意味。

  在他不遠處，是一個年約三十多的青袍男子在靜靜旁觀，目不轉睛，看得仔細，就好像要從老者的手上看出別的東西來。

  片刻後，老者練劍完畢，隨手就把木劍扔到了院子中的一張木桌子上。

  然後，他轉身面對青袍男子，隨意地問了一句：“子謙還在外面跪著？”

  青袍男子恭敬地答道：“是的，師傅，石師弟不肯起身。”

  老者嗯了一聲，歎道：“真是倔啊！”

  青袍男子猶豫了一下，道：“師傅，石師弟都跪了一夜了，可見他決心之大，主意已定，您老人家是不是如他所願，放他出谷而去？”

  老者走到院子的一個木架前，雙手伸入架上盆子的清水中，慢慢洗了幾把手，再用旁邊的棉巾擦了擦手，微微抬頭，眯眼看了一下。

  此時已快到晌午，日頭正烈，驅散了空中的濃霧，一片白光照耀下來，有些刺眼。

  收回目光，老者又看向青袍男子，道：“當年為師收他為徒，有言在先，他不到六境境界，絕不能出谷下山！”

  六境才能出山？

  這是多麽驚人的話語。

  如果是一般人說這話，很容易讓人以為是在吹牛。

  但青袍男子深知自家師傅的功力，教出六境的徒弟而已，手拿把掐的事罷了。

  無他，老者是八境境界的高人，貴為洛神谷的大長老，地位只在谷主之下。

  可以說，老者的身份，不僅可以橫行落神谷，走出谷去，放眼梁州和天下，那也都是赫赫有名的高人，無人敢惹！

  八境的高人，又有落神谷的資源，教出六境的徒弟來，又豈是難事？
  何況，以他落神谷大長老的身份，想拜入其名下的年輕俊傑有如過江之鯽，能入他法眼的，都是優中選優的天才。

  天才中的天才，修煉起來，武學境界的提升更是神速。

  別的不說，青袍男子不過三十多歲，也已經是六境大成的人了。

  而他口中的石師弟，更是天賦突出，年不過二十五歲，已經是五境圓滿，最長也就一兩年的功夫就能進入六境；短的話，機緣好，搞不好一年半載就能有所突破。

  因而，老者談起六境來輕描淡寫，並不是托大，而是習以為常了。

  面對老者有些不悅的說辭，青袍男子進而勸道：“師傅，此一時，彼一時嘛。當年石師弟身為世家子弟，意氣風發，又心無旁騖，自然能潛心修煉。如今他家破人亡，為人子弟，自然要為父兄報仇。一心復仇的他，心已無法靜下來，恐怕強迫修煉也是無益。弟子認為，不如放他出去，報仇雪恨，了斷了心魔，再回來也不遲。”

  老者瞥了青袍男子一眼，淡淡地道：“他求你說情？”

  “是的。”青袍男子笑著承認，“弟子確實覺得與其強留他，不如讓他如願。”

  老者歎道：“他這點修為，出去找人拚命，搞不好就是一命嗚呼的下場。為師不知道堵不如疏的道理？是在擔心他半途夭折啊！”

  青袍男子說道：“師傅愛護之情，我等都能體會得到。只是石師弟情況確實特殊嘛！”

  老者想了想，歎息一聲，道：“你讓他進來吧！”

  “是，師傅！”青袍男子大喜，轉身急匆匆往院外而去。

  不一會兒，他又帶了一個年輕男子回轉進來。

  “師傅！”年輕男子進來後，三兩步奔到老者面前，砰的一聲跪了下去，磕頭不已。

  老者見狀不大忍心了，伸手把年輕男子拉了起來，看他神色憔悴，雙目通紅，不由歎道：“子謙，你何苦如此？”

  年輕男子歉疚地說：“弟子辜負了師傅的厚望。”

  老者搖搖頭說道：“那倒不至於，為師見你時，你年方十八，如今七年過去，你的境界由當時的三境圓滿到五境圓滿，倒也不慢了。為師對你的期望，也不過是三十出頭時有七境修為。如今看來，希望很大，只是……”

  “師傅，父兄之仇，不共戴天！”年輕男子猛地抬頭，壓抑著憤怒。

  老者頓了一下，苦笑說道：“家族利益，世俗紛爭，害人不淺啊！”

  年輕男子咬牙說道：“聽聞弟弟殞命，父兄身陷囹圄，這兩日弟子茶飯不思，連覺都睡不好，只是一心想為他們報仇！”

  老者歎道：“你們蒙郡石家已改天換日，你再回去，哪怕成功得手，也只會死更多同族子弟罷了，何苦來哉？”

  年輕男子憤怒說道：“石家是我父親的石家，誰都不能染指！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老者與青袍男子相視一眼，一時無法反駁。

  如果楚棠在此處，就會發現他們談論的是蒙郡石家，而年輕男子姓石名子謙。

  他理應立即明悟過來：此人正是當日石俊沛所說的拜入聖地的二兒子石子謙！
  而此時五境圓滿的石子謙，一心想著的是出谷為父兄報仇雪恨！
  事情的起因，也是他剛剛得知了石家發生的變故——

  前日，有人闖到落神谷門前，嚷著要見他們的二公子石子謙，後者聽聞後，將他帶來進來。

  來人告知，他是石家一個供奉，由石家大公子石子龍委托，前來報信。

  說是石家二爺石俊豐叛變，與桂郡衙門勾結，拿下了家主石俊沛。

  從蒙郡突圍後，他與大公子分道揚鑣，前來落神谷。

  一路經過慶城，他還打聽到大公子也被那個桂郡衙門的捕快楚棠拿下了。

  如今，石俊沛一脈，他與大兒子身陷桂郡衙門，蹲著大牢，而三兒子石子林身死他鄉。

  聽完這等變故，石子謙一開始是不信的，趕緊找到師傅，動用了落神谷的能力，隻用了一天功夫就打聽到了更加詳細的消息。

  他才確認，來人並沒有撒謊，他家真的發生了大變故！
  於是，石子謙起了出谷為弟報仇和救出父兄的心思，而他的師傅則不允許。

  為此，他在師傅小院門前跪了一夜，哀求不已。

  看著被仇恨充斥心頭胸間的徒弟，老者不由問道：“子謙，出谷後你打算怎麽做？”

  石子謙聞言，狂喜不已：“師傅，您許我出谷了？”

  “為師不允許，只怕你還要跪下去吧？”

  “師傅……”

  老者歎道：“為師希望你能有萬全之策。”

  石子謙趕緊說道：“弟子已經考慮過了，出谷後直奔慶城，希望能找到那個桂郡衙門的捕快。按照外面傳來的訊息，他護送桂郡太守千金到慶城，現在應該是剛到一天而已。我現在騎上千裡駒，明日一早就能抵達慶城！我弟肯定是死於他的手上，對於他，我要殺之而後快！”

  老者微微皺眉：“他是朝廷的人。”

  石子謙猛地抬頭：“一個小捕快而已，殺了也就殺了！我們是聖地門徒，何懼之有！”

  “你倒是會打我們聖地的旗號！”老者冷哼一聲，“罷了，只要不鬧大，問題也不大。”

  朝廷的捕快，他們說殺就殺，就好像沒事人一樣，聖地之人，何等威風，何等跋扈！

  “如果他不在慶城，那我就一路追擊到桂郡，先殺他，然後救我父兄！”石子謙殺意凜凜地說。

  老者想了一下，道：“為師對你只有一個要求，殺人不是不行，救人也可以，但桂郡七品以上的官員不能動，否則事情鬧大，落神谷也只能把你推出去頂缸了。”

  “師傅，弟子不敢為聖地招來麻煩。”石子謙立刻答應下來。

  老者嗯了一聲，揮揮手，道：“趕緊去吧，為師眼不見心不煩！”

  石子謙當即又跪下磕了三個響頭，感謝一番，這才起身匆匆而去。

  老者看著他消失的背影，轉頭對青袍男子說道：“子謙劍道天賦很高，但畢竟入我門時年齡不小，他的九天落河劍只是小成而已，闖蕩江湖，只怕還不夠。”

  青袍男子傲然說道：“只要他施展出九天落河劍法，江湖中人見了，就能知道他是我們聖地嫡傳，誰敢動他？！”

  老者數落說道：“你呀你，境界未高，就敢目中無人了！凡事未算勝，先慮敗。子謙劍道天賦難得，在為師看來，有很大希望能把九天落河劍練到圓滿。這可是八境功法，在落神谷隻次於九境功法落神槍！八境的種子，一旦功成，足以鎮守聖地數十年，不容有失！”

  “師傅的意思是？”

  “凌風，為師想讓你暗中跟隨子謙，為他護法。小災小難由他歷練，真有凶險，生死關頭你再給他援手！另外，你六境已然大成，也該出谷見識天下武學，為自己積累閱歷，從而盡早感悟出勢來。”

  “遵命，師傅！”青袍男子當即抱拳應諾。

  “去吧去吧，遲了就趕不上你心急的師弟了。”老者揮揮手，示意青袍男子立即動身。

  青袍男子不敢耽擱，聽令出了院子，追趕石子謙而去。

  院裡，只剩下老者靜靜佇立，低頭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

  慶城。梧桐書院。

  天已入夜。

  一整日閑來無事的楚棠從書院借了一本書來翻閱。

  梧桐書院藏書頗豐，楚棠憑著陶英的面子，從書庫借了一本有關前朝的史書，從中了解國號“黃”的前朝史實。

  為什麽不找當朝大堯的史書來閱讀？
  想屁吃呢！

  當朝的史記，大多是皇室和朝臣的事跡，誰敢私下撰寫和發布？
  想了解大堯的事情，要麽道聽途說，要麽從大量的稗官野史中去印證。

  就連梧桐書院也沒多少這方面的記載，而且都不成體系，楚棠真沒這個心思去費神翻閱。

  就連前朝的史記，借出來一兩本，也要通過層層手續，而且還是靠著陶英的面子才有這等機會。

  黃朝五百多年國祚，楚棠不可能全部盡閱，他借的是朝代末年的記事。

  因為前朝末年的事情，往往也會牽涉到當朝開國的一些人物和關系。

  這不，楚棠就從中找到了有關大堯開國皇帝的些許描述。

  按照記載，這個開國皇帝姓唐名本初，開始只是九州之一青州的一個山野小子，武功不高不低的時候，在江湖上行走過一段時間，後來跑到一個山寨做起了無本買賣。

  沒想到，他把這買賣做大做強了！

  等到天下大亂，他揭竿而起的時候，展現在世人面前的，竟然上三境的修為。

  黃朝多次遣大將圍剿聚嘯民眾的他，都無功而返，以致局面越來越靡敗。

  後來，唐本初遇上了他的真名天女，在開國皇后的襄助下，擊敗各路豪強，奪得天下，一統九州！
  至今國祚已歷百年，鉗九州武人，定天下良民，內練武功，外拒蠻夷，文治武功，盛世景象。

  閱罷，楚棠感慨一聲：“軟飯吃到這份上，我輩楷模啊！真特麽的香啊！”

  暗戳的就是大堯開國皇帝唐本初！

  一個終生只有八境修為的家夥，傍上了一個一心為他的九境女人，從而得到了天下。

  說是吃軟飯的祖師爺也不為過啊！

  穿越小說都不敢這麽寫的好不好！

  “哥怎麽就沒遇上這樣的好事呢？”楚棠一陣羨慕嫉妒恨。

  是時，亥時過半。

  一燈橘黃，燭影搖曳。

  坐在椅子上的楚棠，緩緩合起手中的書冊，放在了桌面上，一時沉思起來。

  距離他到慶城已經整整過去兩天了。

  昨日，見過緇衣衛副指揮使唐越回到書院之後，陶英隻讓楚棠安心等待，她則養傷去了。

  而他遵守約定，給隨行的捕快放假兩天，讓他們在慶城尋歡作樂去。

  閑得蛋疼的他，只能以看書打發時間。

  經過一天的療養，昨日強行掰開唐越和陶英所造成的經脈酸痛，也已經全然恢復。

  夜深人靜，周遭只有夏蟲的低鳴，書院響亮了一整天的郎朗讀書聲也早已消停。

  楚棠不由遐想紛紜。

  有對未來期待的豪情，也有對現實處境的憂慮。

  其中，腦海中浮現最多的還是昨日陶英與唐越的對決。

  半個上三境的威能，“勢”對於武者精神的影響，令楚棠振奮和心驚。

  振奮的是，有了他們的示范，他對於前路有了更清晰的認知。

  心驚的是，如果真遇上了上三境的對手，他該如何應付？

  “說來道去，還是要靠自己境界的提升啊！”楚棠感歎一聲，“勢的領悟，還不到時候，當務之急，想辦法晉入六境再說！”

  他能有何辦法？

  無它，面板爾！

  念及於此，楚棠站了起來，快步上了屋內的床榻。

  坐下來後，他深吸一口氣，從識海裡調出面板，看著上面四千兩百多點的俠義值一陣發呆。

  半晌，楚棠心裡低喃：“才五境小成的境界，不夠看啊！”

  這話有點凡爾賽，如果讓外人知道他年紀不過二十，境界已是五境小成，只怕下巴嚇掉的人多到能從慶城北門排到南門去。

  然而，見識了堪比七境之人的厲害，他心裡有一股緊迫感，好像有什麽人要迫害他一樣，總感覺要盡快提升境界。

  “此方世界，武學之道，境界第一！那就別的先不論了，一心搞境界才是王道！”楚棠喃喃自語。

  漸漸的，他眼中射出兩道堅定的光芒！

  “就這樣乾吧！”心裡有了決斷的楚棠，大手揮舞，在肉眼看不見的面板上一陣忙碌。

  唰！
  許久不曾操作的面板，重新開張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