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第一個死於第十五劍的人

  三更半夜。

  四下寂靜。

  雖處於官府層層圍護之中，黃龍飛依然沒有任何安全感，惶恐不安，難以入睡。

  他開始後悔了，真不應該與周子宇作對的！

  以往多精明的他，怎麽會做出如此愚蠢的選擇呢？
  這種吃力不討好，損人不利己的行為，他覺得自己肯定是豬油蒙了心才做得出來！
  前陣子，他聽從周子宇的命令，與一行人到梁州雲城總督府取回那面之前從他兄弟手中丟失的銅鏡。

  事情也很順利，總督府也有他們的人，裡應外合之下，銅鏡很快就到了他們手中。

  而後，他們匆匆往東趕，打算回到梁州東部再找地方與周子宇會合。

  昨天晚上他們就進入了昌郡郡城，住到同福客棧裡頭。

  在那裡，他聽到了很不好的消息，同行領頭的人說他們家公子就在昌郡附近，帶著楚棠到長虹劍派偷取東西，順利的話，他們說不定能在昌郡附近提前會合。

  聽到楚棠的名字，黃龍飛當即臉就黑了下來。

  在知道自家公子想要將楚棠收為己用之後，黃龍飛隻感到很悲憤。

  想起與他有數十年交情的老二和三娘就死在楚棠手上，他怎麽都無法平心順氣，甚至還激烈地反對過自家公子，希望對方將楚棠交給他炮製，也好報仇雪恨。

  可是，周子宇果斷拒絕了他，還呵斥於他，說他格局小，糾結於小恩小怨，一點做大事的心胸都沒有；還說等找到了寶藏，要什麽有什麽，區區兩個人的性命算得了什麽！
  黃龍飛當時心不服，但忍了下來，多年的習慣，讓他養成了對周子宇的恐懼與順從。

  但是，口服心不服的他，心裡一直像堵了一扇牆一樣，其中的憤懣難以排解。

  特別是在雲城時，就聽到楚棠已經在慶城得手了，算是立了一個大功，深得他們周公子的歡心，這就讓黃龍飛心裡的怒火一直熊熊燃燒，無法熄滅。

  等到了昌郡，聽同伴講起，只要楚棠為公子完成第二件事，就能得到上三境功法和七品神兵的獎勵，黃龍飛就再也難以自持了。

  對楚棠的恨沒有減少，還越來越深，越來越厚！

  不僅如此，對楚棠的恨意還轉移到了周子宇身上——不讓他報仇也就罷了，還如此厚賞楚棠，簡直與在他心頭的傷口上撒鹽沒有什麽兩樣。

  無論是上三境功法，還是高品神兵，他黃龍飛也想要的好不好！
  但是，他為周子宇賣命這麽多年，都得不到其中的一樣。

  楚棠呢，不過是剛加入進來，幫著完成兩件小事而已，何德何能得到如此之大的收獲？

  多年如一日為你拚命，為你出生入死，為你流血流汗，你看不上，當他是一條狗，還把殺了你狗的人當人上人，奉為上賓，嘉獎有加，這是什麽道理？
  還有天理嗎？！

  還有王法嗎？！

  黃龍飛心裡的坎過不去了，越想越糾結，越想越不忿，最後，不滿充斥心頭，怨恨縈繞胸間，人也走上了極端。

  “周子宇，你就從來沒把我當人！我就是你可以隨時揉捏的狗而已！現在連當狗都得不到骨頭了，那我還與你客氣什麽！一起毀滅吧！”黃龍飛徹底黑化了。

  他的報復來得快，也很凶猛。

  首先，他直接向昌郡郡衙投了一封信，舉報同福客棧有人行謀逆之舉，就連周子宇梁王后裔的身份也被他說了出來。

  其中，他還列舉了一兩件周子宇暗中做過的對大堯很是不利的事情。

  然後，點明自己的身份，說自己身在黑暗，心在光明，想要棄暗投明。

  為此，他可以協助官府，裡應外合，將昌郡郡城裡頭周子宇的人馬一網打盡。

  對於官府來說，凡是謀逆就是大罪，不管事實與否，先打擊了再說，他們也很及時回應黃龍飛，答應時候將他保護起來，只要能建功贖罪，以往的事都可以既往不咎。

  於是，就在今天午時時分，黃龍飛對一起在同福客棧落腳的同行下手了。

  這一行人裡頭，黃龍飛只是算是二號人物，還有一個與他一樣同為六境的強者作為主導者。

  此人是六境圓滿境界，比黃龍飛要強不少，此次奉周子宇之令去雲城取銅鏡，就是這人領銜。

  得手之後，也是由他保管銅鏡，帶著去跟周子宇會合。

  此外，還有七八個隨行的人，也都是中三境的境界。

  這些人對周子宇忠心耿耿，黃龍飛沒有策反他們的信心，對於自己要謀劃的事並不敢聲張，甚至想著將這些人都送到地獄去，作為自己投靠朝廷的投名狀。

  但面對這等力量，黃龍飛不敢直面相抗，就采取了最一本萬利的方式——下毒。

  他在眾人的午膳中下了無色無味的軟筋散，等昌郡衙門和守城官兵聯合殺到客棧時，這些人也到了毒發的時候。

  可惜，一個郡城實在沒什麽高手，最強的也就五境境界而已，加上時間緊急，來不及向慶城或雲城方面的緇衣衛求援，而軟筋散也不是無往不利的，至少那個六境圓滿的強者還有余力奮起反抗。

  最終還是黃龍飛出手重創了他，將他格殺，拿了到銅鏡上交給官府作為功勞。

  可搜尋同福客棧時，黃龍飛按照以往的經驗，發現客棧出事的消息還是傳了出去。

  為此，他又賭了一把，打算在客棧設下天羅地網，圍點打援，如果能等來周子宇就更好了。

  他甚至與官府的人商量著在同福客棧內埋下了霹靂火雷等殺傷力巨大的陷阱。

  今日午後，確實有人到客棧打探消息，黃龍飛也確認對方確實是周子宇的人。

  但是，始終沒等來周子宇本人。

  他猜測周子宇出於謹慎起見，並不露面。

  黃龍飛也意識到失算了，隻好大張旗鼓搜索客棧，想通過更大的動靜將周子宇驚走。

  他了解周子宇的實力，也清楚他的為人，經此一遭，對方肯定是挖他心出來吃掉的心思都有了。

  事後，他跟著回到郡衙，在一處小院內，處於衙門和官兵的重重保護之下。

  但入夜之後，漸漸冷靜下來的黃龍飛愈發恐懼了。

  他悔恨不已，覺得自己一時失智，導致如今進退維谷的境地。

  “周子宇肯定不會放過我的。”他如同驚弓之鳥，稍有風吹草動，都是風聲鶴唳，渾身顫抖。

  也就是外頭官兵巡邏的腳步聲還能令他稍稍心安而已。

  可是，隨著夜深，他心神愈發無法寧靜，心頭陰影漸深，大禍臨頭的感覺縈繞於心底。

  就這樣過去了大半夜，到下半夜他精神疲累，躺在床榻上半夢半醒。

  倏地，好似有一絲風聲從耳邊吹過，半睜著眼的黃龍飛頓時驚醒，跳下床榻，嘴裡顫聲低喝：“誰？”

  一睜眼，眼前並沒有人。

  但是，他的感應並沒有出錯，下一刻，眼睛一花，一個人影出現距離他不足四尺的地方。
    黃龍飛嚇得連連倒退，再定睛一看，來人雖然一身黑衣，但露出臉來，是一個一臉蠟黃的中年。

  他並不認識對方，忍不住高聲喝道：“你是誰？”

  “黃老大，久違了。”中間人笑得很古怪，但聲音很年輕，與年紀很不相符。

  黃龍飛隻覺得對方聲音很熟悉，但又一時想不起來是哪位。

  “周子宇說你提議讓他殺了楚某，聽得你如此痛恨在下，在下就不得不來與你一會了。”來人語氣輕松。

  “楚……是你！”黃龍飛臉色大變，難以置信地指著對方，“楚棠！”

  不是楚棠還有誰！
  “正是楚某！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楚棠笑著說道。

  “來人啊！有逆賊！”黃龍飛飛退回床榻的同時高聲呼喊。

  然而對面的楚棠卻並不緊張，好整以暇地打量對方，見黃龍飛一臉疑惑，不由說道：“別喊了，你就算喊破喉嚨也沒人來救你！進來的時候，楚某已經用迷藥將外面的守衛都迷倒了，除非換班的人現在過來，否則無人能發現此處的狀況。哦對了，你們周公子手下製作的迷藥，你是知道厲害的，無人能不中招。”

  黃龍飛臉色恐懼，聲音都不利索了：“周……公子也來了？”

  楚棠說道：“你將他和一眾手下的畫像弄得整個郡城遍地都是，他當然不好隨便走動了，所以隻好讓楚某來此走一遭。”

  黃龍飛稍微鎮定，松一口氣的樣子，站在距離楚棠半丈多的距離，冷笑起來：“你說這個就不怕黃某安心與你拚命嗎？”

  楚棠搖頭說道：“對了，我忘了告訴你，不止我一人來郡衙而已。”

  黃龍飛臉色又變得難看了，道：“還有誰？”

  楚棠說道：“他的名字楚某並清楚，只知道你們周公子叫他老秦，好像是什麽三星劍派的人？”

  “秦光！”黃龍飛聲音又是一抖。

  那是七境高手，不是他能對付的。

  如今的楚棠，他都沒信心戰勝，加上一個七境高手，他必死無疑！
  “他呢？”黃龍飛掃視楚棠身後左右，但只見一手拎劍的楚棠而已，並無秦光的蹤影。

  楚棠歎了一口氣，道：“你把銅鏡送到衙門來了，你們周公子自然也要人去拿銅鏡的。”

  黃龍飛不信：“你輕功好，更適合去衙門府庫取銅鏡。秦光武功更高，殺我更容易。你們的安排會如此不智？”

  楚棠無奈說道：“可能因為楚某手中有銅鏡架子，你們公子不希望我同時將銅鏡也拿到手吧。”

  黃龍飛先是一愣，繼而嘿然笑了起來：“原來你們也是狗咬狗一嘴毛啊，誰都信不過誰！”

  楚棠哦了一聲，道：“你也一樣啊，如果信得過他們，你會在這緊要關頭背刺他們？老實說，黃老大，楚某很好奇，你為何做出這等選擇？難道你不知道哪怕你投靠了官府，只怕下場也難以收拾嗎？你一個和逆賊糾纏如此之深的人，官府會信得過你，容得下你？”

  黃龍飛臉色發黑，自然不能說自己是一時豬油蒙了心，作出了悔恨終身的選擇。

  “那都怪你！”黃龍飛咬牙切齒地瞪著楚棠，“如果不是因為你，周子宇怎麽會如此待我？”

  楚棠笑道：“由來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你們周公子非要拉楚某入夥，楚某也很無奈啊！”

  黃龍飛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牙齒都要咬碎了，道：“你今天是來笑話黃某的？”

  “不！楚某是來送你去西天的。”楚棠呵呵一笑，“你們周公子大方啊，他極其痛恨你，想要殺了你，但又不方便出手，為此，以一件八品神兵為大家，請楚某代為動手。”

  “八品神兵？”黃龍飛難以置信。

  他不信楚棠的話，甚至不信自己這麽值錢！

  楚棠也嘖嘖說道：“八品神兵啊，楚某也垂涎得很，隻好不惜冒險來除掉你了！”

  “你別誆我，周子宇怎麽會……去死！”黃龍飛話說到一半，忽然出手，身形晃動，閃到楚棠面前，一指戳向楚棠的面門。

  身法和指法都是他的絕學——

  遊龍行！
  焚心指！
  主打的就是一個出其不意，想要趁楚棠不備得手。

  但是，在他剛閃現到楚棠面前時，焚心指才出到一半，嗖的一下，才一眨眼的功夫，眼前就沒了楚棠的蹤影。

  “不好！”黃龍飛察覺到不妙，“這小子的輕功怎麽如此驚人了？”

  還在疑惑間，左側脖子感應到一道凌厲的勁氣射了過來，黃龍飛吃驚之余，連忙移動身體，彎著腰從旁邊躥了過去。

  嗤！
  勁氣從他頭頂射過，直出一丈多，打在他身後的床榻上，割下一片蚊帳。

  黃龍飛見狀冷汗涔涔，意識到楚棠剛才那一指堪比利刃，真戳中了人，不死也重傷。

  “你這是什麽指法！”黃龍飛脫口而問。

  他的絕學焚心指本來就是一門厲害的指法，但楚棠剛才那一下，幾乎不下於他的指罡了。

  不！可能比焚心指更勝一籌！
  焚心指罡氣雖然銳利，但攻擊距離沒楚棠的指法長。

  “這家夥劍法和刀法據說更厲害……”想到這裡，黃龍飛不敢戀戰了，趁著楚棠收指的當兒，一個箭步，從旁邊衝了過去，目標正是一丈多外的窗戶。

  可楚棠哪裡能讓他如意，一個晃動，空中拉出一片片殘影，後發先至，先黃龍飛一步到了窗口，擋住了他的去路。

  黃龍飛大吃一驚，正要止步拐個方向，就聽到鏗的一下長劍出鞘的聲音，繼而一道劍光映入了他的眼簾。

  “天外飛仙？”黃龍飛下意識以為楚棠使出了如今在梁州大名鼎鼎的絕世劍法，不由連連倒退，想要暫避鋒芒。

  然而，他很快發現自己陷入了一片寂靜無聲的境地，好像整個空間突然安靜下來，空間停止，連時間都靜止了。

  絕對靜止！

  就連他的整個人也被禁錮住了，難以動彈，無法掙扎。

  “這是……”黃龍飛心底恐懼之意彌漫了全身，整個世界都化為了一把劍，往他的眉心刺來。

  這劍代表了死亡，代表了黑暗，代表了毀滅。

  這一劍，他擋不住！

  “劍……劍勢！”黃龍飛念頭剛起，隻覺眉心一痛，滿天的劍光都消失了，唯有劇烈的疼痛在全身彌漫。

  “你……”黃龍飛指著已經收劍站在面前的楚棠，一臉的震驚，想說什麽，卻痛得什麽都說不出口。

  砰！
  黃龍飛轟然倒在了地上，眉心豆大的傷口汩汩流出血來，雙眼瞪大，卻沒了生息。

  楚棠看著他，靜靜站了良久，最後幽幽歎息一聲：“能第一個死在第十五劍之下，也算是你的榮幸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