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老前輩一唱一和，娓娓道出中醫個體診所異常殘酷的競爭現實，還沒怎麽議評呢，邊沐後背已經見汗了。

  換位思考一下，自己如果醫術平平，在公立醫院混得很慘，正常優化組合方案一出，黑名單一公布，末位淘汰！自己直接被掃地出門。

  得吃飯吧？醫術不是不行嗎？改行吧！

  跑網約車？！駕齡好象還不太夠，有的營運公司還要求司機自備汽車，而且主打新能源汽車，好嘛！十幾萬一下子就出去了，老爸老媽手上有多少存款，邊沐一無所知，就算知道又能怎樣？腆著臉去要？！

  那不成屁了！
  送外賣？做閃送？城際快運？迅達騎士？邊沐已經試過，如果不是自己有個“六順榮”醫藥公司正式職工墊底，董玉珊照顧，摩托車公司免費提供、免費負責所有相關開支，自己能盈利？盈利多少？

  累死累活不說，還容易被各式各樣的保安為難，甚至欺壓，邊沐表面隨和，骨子卻性如烈火，他能受得了那種氣？！

  自己好像廚藝還行，開家小飯館？

  “浮羽”砂鍋面館方方面面其實一直運營得挺出色的，如果把桑老板附贈的增香料理包扔掉，邊沐覺著桑老板的砂鍋面其實做得相當一流，那……他為什麽要往麻辣料理包裡擱“違禁品”呢？！
  會不會是同業競爭相當殘酷？！姓桑的又急於發財搞錢，那才祭出那種損陰喪德的歪招？！
  一時間，還真說不清楚。

  跟小桑老板相比，邊沐的廚藝肯定不如，那麽……小飯館還怎麽往下運營？！

  顯然，此路不通。

  得吃飯呐！怎麽辦？！

  硬著頭皮重操舊業，在麗津城中最偏僻、房租最便宜的地方租一小房子開一診所，因醫術平平，壓根不敢收什麽掛號費，同時，必須賣藥，否則，僅靠門診那點微薄之極的收入怕是連房租都交不起。

  針灸、拔罐、按摩、推拿、借助各種新型電子設備提供理療服務……能加的必須加，錢不夠只能到處去借。

  ……

  好不容易，仗著成天點頭哈腰地“維”人，小診所總算慘淡地活下來了……

  然而，類似邊沐那種小鯊魚突然橫空出世，距離自己的小診所也就二三公裡遠，好嘛！人家一天看40位病人，從不多收費，完全靠真本事吃飯，在咱這兒治療一個月左右，漸有起色，在人家小鯊魚那裡，三副藥，除根去病！！！
  不出六周，誰還來光顧小診所？！
  老爸失業、老媽身體還不好，小悅又剛上大一……小診所突然無法存活，面對小鯊魚？！邊沐再窩囊，會不會突起殺心？！

  會不會？！

  ……

  邊沐讓自己那無盡的想象給嚇著了！
  實實在在嚇著了！
  一夜之間，自認為天下第一良善的邊沐成大惡人了。

  邊沐突然語塞了，啥話也說不了。

  ……

  “讓自己嚇著了吧？呵呵……我倆逗你玩呢！這都聽不出來，哈哈哈……優勝劣汰，此乃天道，否則，傳統中醫藥如何增進？不過……做大事也得兼顧小節，客觀地講，你的的確確對周邊同行造成了相當大的威脅，而且，他們清醒地意識到，你是那種全新的私家中醫大夫，還不怎麽著，他們已經有些吃不消了，再任你發展壯大下去，他們中的大多數，只要還待在原地不動，很快就一個病人也沒有了。”來回話來回繞，魏老子這悶子逗得邊沐有些心慌了都。
    邊沐還沒想好怎麽回應一下魏老爺子，司馬奎接過了話茬。

  “聽三強子說，你平時也玩算籌，我給你個建議啊，明天，你租個電動的共享單車，以‘四季港灣’為圓心，以城際主乾道為路徑，先南北，後東西向，你四下裡轉轉，遇到個體診所、藥店、工作室、理療館、養生會所……甚至牙科診所，你全標記一下，回頭解析一下，全都換算成算籌符號再老老實實、仔仔細細推演一下，看看是不是連最老實巴交的窩囊推拿按摩師都盼著你死……”話說到這兒，可能覺著自己的話有些偏重，看了老夥計老魏一眼，司馬奎硬生生把話頭就此截斷，不再多說什麽了。

  邊沐是算籌方面的強手，司馬奎話雖然沒有說完，不過，他的用意邊沐已經完全領會了。

  沒錯！陸陸續續的，邊沐已經接診過好多位牙病患者了，除了少數幾位必須拔牙、種牙之外，其余患者基本上全讓邊沐給治好了，即使拔牙、做種植牙，邊沐全都直接推薦人家上三甲醫院去了，根本沒有周邊牙科診所什麽事。

  好嘛！隔著半個行的個體牙醫都恨上自己了。

  “這……那怎麽辦？我必須搬遷到別處嗎？”無奈之下，邊沐不解地喃喃自語了兩句。

  “這腦子，太死板！氣球都讓你玩得那麽溜，這點麻煩事算得了什麽！更何況，你背後那些‘貴友’們，你要搬遷，他們絕對不會答應的，不用你吭聲，他們就會替你想辦法的，不過，老百姓過得不容易，醫術平庸它也不是什麽罪過，以吧？這麽好的時代，得給他們留條活路，對不？”魏老爺子講起理來，似乎天生具備一種無可辯駁的邏輯力量，不由你不信服。

  司馬奎原本還想再說幾句比較尖刻的話，看老魏神色有些微變，忍了忍，他不再吭聲了。

  “那……我先休息幾天，街面上轉轉，好好琢磨琢磨，看看能不能想出什麽多全其美的辦法，二位前輩是這意思嗎？”邊沐隻好這麽說了。

  “孺子可教！”魏老爺子笑著稱許道。

  司馬奎面無表情地輕輕點點頭，算是勉強表示認可之意了，他向來不待見邊沐，骨子裡那種犯衝式不待見，沒辦法，先天也好，後天也罷，總而言之，反正就是三觀不合！

  正在這時，藥店裡來了幾個顧客，其中一位還是個老主顧，那男的好象有意請魏老爺子給配製點什麽中成藥，救急用的，於是，魏老爺子起身招呼人家去了。

  茶桌旁，邊沐跟司馬奎對面坐著彼此都覺著有些尷尬。

  “得！時候不早了，你先坐著，我有些累了，得回山上歇歇了。”說罷，衝邊沐揮揮手，司馬奎起身跟老魏打了聲招呼，出門攔了輛出租車回山上養老院了。

  邊沐起身來到欄櫃前，準備跟魏老爺子、小蘇姑娘打聲招呼回單身宿舍好好琢磨琢磨，不曾想，魏老爺子執意讓他留下來包餃子吃，沒辦法，邊沐隻好跟小蘇姑娘要來菜籃子，獨自一人上附近大超市采購食材去了。

  小蘇姑娘不會做家務，和面、調餡、包餃子……基本是邊沐和魏老爺子相互幫襯著完成的，拚了幾個涼菜，三個人圍坐在後院還喝了點酒，從始至終，魏老爺子隻字不提診所危機的解除方案。

  邊沐明白，魏老爺子這是讓自己一人做事一人當，否則，將來的路，自己無論多麽辛苦、不管多麽玩命，長此以往，絕對走不通！
  ……

  晚上八點多鍾，邊沐正坐在單身宿舍琢磨事呢，手機響了。

  藥農老裴的電話，老爺子突然提及名貴中草藥價錢漸趨穩定，他認為，邊沐手頭那隻“青熾藥業”股票應該考慮全盤清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