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定在了六月底的一個禮拜六, 兩人都想辦得低調些, 就將地點定在陳西林的宅子裡,到時學生也放假了,明逾私心想讓安吉到場, 說不定做個伴娘。
可是眼下陳西林還沒和自己去拜見青家人,放一年前她怎麽都想不到會帶未婚妻去見青家人……
未婚妻……這個頭銜帶著點煙火氣的小性感……
她將手裡的鍋柄一顛,荷包蛋漂亮地翻了個身, 對於明逾來說, 做這件事成功與否是要看運氣的, 此刻運勢上佳。
陳西林恰巧洗完澡下樓, 看到了荷包蛋漂亮的翻身和明逾嘴角漂亮的一抹笑, 她不知道,明逾的笑是為了“未婚妻”這個詞。
她走過去環住明逾的腰, 咬在她耳邊,“美色誤國, 真不想你回歐洲了,每天這麽過多好……”
“油,油,小心點……”明逾邊往盤子裡裝荷包蛋邊避讓著。
陳西林咧起嘴角, “有點賢妻良母的樣子了。”
早點端上了桌, 餐包剛烤出爐, 香氣四溢,早晨剛送來了一小罐淡金魚子,這種顏色在鱘魚子裡屬於稀有品種, 千金難求,碰到靠運氣。
“明天動身去洛杉磯,”陳西林翻著手機上的日程提醒,“大後天你就回荷蘭了……”她的聲音裡透著失落,“婚禮前每個月見一次唄?”
“嗯,”明逾仔細挖了一杓尖魚子,喂進陳西林口中,“周末不加班的話可以啊,每月拿一天假。”
一小撮魚子在口舌中慢慢滑過一圈,再輕輕咬破,爆破的感覺很美妙。
“我去看你吧,接下來這幾個月我應該會空一些,最多往大邁跑跑。”
“說到大邁,我上次去工地上看了看……”
“你怎麽跑到那麽危險的地方~”陳西林還沒等明逾說完,著急搶了她的白。
“啊?那天黃達開正好在啊,他要去工地,我就順便去看了看,也沒待久,就看一眼就回去了,話說你去看過嗎?”
“剛動工的時候去過,後來就交給王祁盯著了。”
“說到王祁……”明逾忽然想起前些天的那些疑慮,這一個禮拜發生了這麽多事,淨忙著情情愛愛,先前的想法都擱置了。
“你還是懷疑他們有問題對嗎?”陳西林問。
“我不敢說他們有沒有問題,反正肯特有問題,但我不知道他是單純的瀆職還是另有蹊蹺,放以前我肯定不會多想,以前我沒有那根弦。”
“現在你多了一根弦,”陳西林呷了口咖啡,眼神微微呆滯,又回過神來,“逾,我的世界是不是太複雜了?”
明逾歎了口氣,握了她的手,“比我們這些平凡的人複雜些吧,你自己覺得呢?其實我也只是在你去年換國籍時聽你說那些事才感受到的,也許是我們想多了,jedi進行得怎麽樣?後期有被刁難過嗎?”
陳西林搖搖頭,“一直都很平靜。”
“快出結果了?”
“嗯,現在基本上就在等結果……”陳西林咬著杓子放空,半晌,眼中突然一閃,“我們先去登記吧!”
明逾一愣,“咯咯”笑了起來,“其實我想婚禮那天早晨去的。”
“為什麽?”
“這樣不會有兩個結婚紀念日啊,你看,大多數人是婚禮辦得太繁瑣,上午趕不及去登記領證,所以放在兩天,結婚紀念日就很麻煩,我們可以避免這樣啊。”
“唔……”陳西林思忖,“其實有兩個結婚紀念日也不賴……”
“真的嗎?那感覺就像結了兩次婚呢……”明逾認真地想了想,兩排長睫毛微微一顫,衝陳西林笑了。
陳西林伸出指尖,輕輕劃過她的睫毛、鼻梁、嘴唇,“逾,其實別的都不重要,難民城兩年會竣工,到時我也不打算再做其他大項目了,希望後半生我們平平安安地過。”
“嗯……別這麽說,感覺剛結婚我們就要過下半輩子了……我們還年輕呢,還有一輩子要一起過。”
“是我說錯話了……”陳西林想了想,“對了,肯特那邊,你打算怎麽處理?”
“我也想過這個問題,事情已經過了近一年,我想如果將來不牽扯其他事,也就不想提了,等將來時機成熟了敲打他一下,但如果真牽扯到其他事,現在更不要打草驚蛇。”
“嗯……”
“lynn,你多留心大邁那邊,帳務什麽的別出錯。”
“明面上的帳我倒不擔心,畢竟都是要公開的,你知道我為什麽沒有太擔心大邁的事嗎?”
“為什麽?”
“白西恩和傑克他們都是q基金的董事,q基金如果出了什麽差錯,他們也要接受調查,也會影響他們的信用,對他們而言會很麻煩,你知道在美國信用決定很多東西。當初組建這個董事會我也有我的想法,明知道那夥人暗戳戳與我為敵,還是拉他們進來,他們也進來了,這其實是一層保障。”
“這樣講也有道理,所以當初……”
“當初我最擔心的就是他們利用難民城項目去影響我在白鯨jedi項目的地位,如今看來一切都要結束了,jedi競標成敗與否都聽天由命吧,我一直想,他們想使壞也是衝著我個人,不至於對白鯨下手,畢竟白西恩是白家人。”
宮殿般的大宅子裡,白亨利蒼老的聲音緩緩響起,“sean,爺爺向來不太過問你,你做的事情我也一直睜隻眼閉隻眼,但爺爺想提醒你的是,這裡有一道底線:不能損害白鯨的利益,不能傷到lynn的身家性命。”
“爺爺……”電話那頭拖長了尾音,“您說到哪裡去了?白鯨不好的話我又能好到哪裡去?再說了,白鯨是我們白家人,從爺爺您開始,幾代人打拚出來的,裡外我還分得清啦,至於妹妹,我逗逗她玩啦,哪有傷害她!”
白亨利將手裡的畫筆擱下,“小子,悠著點。”
聖弗蘭機場,明逾和陳西林在沙發上坐下,她們來得有點早了,離登機還要一小時。
陳西林挑了件d家的藍紫色水晶雕塑瓶子,法國剛寄到店,作為拜訪青暉一家的禮物。當然之前是見過的,但這次身份不同。
“等下次我回國,給爺爺和伯父伯母挑些美國沒有的禮物。”明逾有些歉意。
“等我們一起回去,可以給爺爺挑一件,爹地媽咪就算了,多去陪陪他們就好。”陳西林也不跟她見外。
明逾剛要說什麽,手機響了,低頭一看,吐了吐舌頭,轉頭小聲對陳西林說:“安吉~”
“hey,安吉?”
“auntie,你好嗎?”
“挺好的,正等飛機,打算去你家,你還在學校嗎?”
“爸爸跟我說了……可惜我這次回不去,爸爸說你和lynn一起去,是真的嗎?”
“嗯,對……我和lynn……訂婚了。”
陳西林聽到這裡,抬頭看明逾,笑笑的。
“what??”
明逾將手機從耳朵邊拿開一些。
那邊一陣沉默,明逾仿佛聽到了安吉腦袋裡“啪啪啪”的信息拆分重組的聲音。
“auntie,你們倆什麽時候開始的……?”顯然,初步的重組結束,效果不太顯著。
“啊,在我們認識之前吧。”
“what…?”那邊頓了頓,“哦……所以你上次找auntie卿……”
“安吉,以後再聊這些吧。”
陳西林聽不到手機那頭的話,聽見明逾這麽說,不由挑了挑眉。
“哦……哦,對了,恭喜你們!”
“謝謝~”
陳西林的手指劃到了發梢,衝明逾笑了笑。
“auntie,爸爸媽媽會嚇死……”
“啊?那怎麽辦?”
陳西林正凝起神,自己的手機也振了一下,打開一看,是江若景發來的郵件:
——lynn,我想拿一周假,可以嗎?
陳西林擰起眉:
——海城剛復工,要一周這麽多嗎?
——老家有點急事要趕過去……四天,四天可以嗎?
陳西林丟開手機,那邊明逾面上有些難色,“算了吧,還是我自己去說比較好……嗯,嗯,沒關系……六月底,你要不要做伴娘?”
“太酷了!要要要!一號伴娘一定得是我!auntie你說話算話哦!”
明逾又將手機從耳邊拿開,“是是是,講定了,就是你~”又頓了頓,那邊說了什麽,“那好,先這樣了,晚上再跟你匯報今天的情況……拜~”
“這麽效率,伴娘都訂了?”陳西林笑道。
“小姑娘……”明逾有點不好意思。
“安吉那孩子,我還記得長相呢,她該上大學了吧?”
“大學一年級,對了,她很喜歡你呢,不然你多指導她,她的專業是ai。”
陳西林挑起一側眉,“是嗎?”
明逾看了看她,“怎麽了?剛才誰找你?”她看見陳西林剛才擰著眉頭。
“傑西卡,自從結婚就經常要請假,婚假不說了,後來小產也怪不得她,十二月剛拿了假期去澳門,現在疫情剛過去,海城剛復工,她又要拿一禮拜假。”
明逾聽著也擰起眉,“小產……?”
陳西林看了看她,“哦,去年夏天的事,說起來也很危險,還是我送她去的醫院。”
明逾一時有很多問題,不知從何問起。
“你跟她還會聯系嗎?”陳西林問。
明逾搖搖頭,想了想,“最後一次聯系也是十二月了,不知道她過得怎麽樣,說起來,有陣子我以為你們倆……”
陳西林愣了愣,“什麽?”
明逾歎了口氣,“不知道,去年中秋的時候……她朋友圈……發過一張照片,當時我覺得……”
“什麽照片?”陳西林拿起手機去翻看。
翻了半天,指著一張江若景和肯特家人的全家福,“中秋?這張?”
明逾湊過去看了看,搖搖頭,又去翻自己的手機,翻到去年中秋夜江若景的那則朋友圈,隻兩個字:快樂。
配圖是坐在駕駛座上的自拍,車是陳西林的,露出旁邊副駕座上陳西林的一截手臂。
她好像有點明白了,這則朋友圈,或許只有她能看到。
“怎麽了?”陳西林問。
明逾搖搖頭,算了,過去都過去了。
陳西林拿過她的手機,盯著屏幕上那則朋友圈,臉上彌漫上一層疑惑,突然疑雲散了,她丟開手機,手指都埋在了秀發裡。
明逾看不到她的臉了,伸手輕輕拉了拉她的袖子,“怎麽了……?”
半晌,陳西林抬起頭,發尾在臉上緩緩拂過,“不知道怎麽說……逾,i confess…”
“什麽?”
“去年夏天,那時候我們剛分手不久,我回到海城……有一天晚上我在酒吧喝醉了,被她看到,開了我的車送我回家……在車上……我想……我想我吻了她。”
明逾的心往下一墜,“為什麽?”她眼圈紅了。
“我以為是你……你信嗎?”
明逾有些無助,從陳西林的眼睛裡搜尋答案,半晌,“我信,除了吻呢?”
陳西林搖搖頭,“沒有了,我一下清醒了,逃了出去,就是這樣……對不起……”
明逾拿起手機,看著那張照片,“就是這個時候嗎?”
陳西林點點頭。
明逾翻著朋友圈,陳西林那則孤獨至極的“中秋快樂”,月色下孤寂的公路。
“你知道嗎?那時候我在洛杉磯青暉家,看到你這則朋友圈,我去翻了洛杉磯到聖弗蘭的機票……”
陳西林愕然抬頭,盯著她看了半晌,眼圈也紅了,“對不起……”
“好啦,”明逾衝她一笑,“都過去了,別再糾結這些往事了。”
陳西林低了頭,小聲嘀咕:“不給她假期。”
明逾笑了出來,“別這樣,公私分明嘛,再說……她這樣子,也有我的責任,”頓了頓,“她怎麽小產了,為什麽是你送她去醫院?肯特呢?”
陳西林回憶了一下,“那天,正好是早晨進公司車庫的時候,恰好被我撞見了,肯特那天出差了,好像在燕城,那次我送她去醫院……我覺得……她過得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