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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丈紅塵之輕(GL)》第126章 落棋Above the Fates
青暉的骨灰是兩個月後被帶回洛杉磯青家墓園裡的, 當中繁冗的手續不再贅述。

 至死, 他隻對陳西林一人說出這場“遊戲”背後的真正策劃者,隻那一句“青家是有使命的”,陳西林當即聽懂了。

 青暉是一名合格的諜者, 就連這句話,他都等飛機下墜時才說。

 dtm背後的組織損失慘重,美國方面聲稱, 首領阿裡·艾哈邁德受了重傷, 目前在逃, 美國正於全世界懸賞抓捕他。艾哈邁德的兒子阿布·艾哈邁德落網, 據他供述, 青暉是在一宗數額巨大的綠寶石生意中與他結識的,兩人從2017年開始規劃“珍奇島”陰謀。

 至於青暉的動機, 阿布稱,將來組織出售技術會帶他分成, 另外青暉也曾隱約透露,他想扳倒白鯨,但自己的力量還比較弱小,只有和這樣的組織合作才能完成。

 口供將整樁案件引入商業犯罪范疇。兩個月裡, 由於“主犯”已死, 也因為一個關鍵點:沒有一名涉案人員人在美國, 這些使得所有歸罪都落入了近乎灰色的地帶。

 香港和東索遵循明面上不與美國起衝突、內裡互相打太極的不成文規則,同時也兼顧減少訴訟管轄權衝突、縮短審前拘留的原則,對各自境內的涉案人員各持說法。

 中國公民江若景嚴重違反了與白鯨集團的多項合同, 其出賣的技術在美國ccl清單上,是美國ear中嚴格限制出口的產品,其行為導致白鯨違反了與美國商務部、國防部的合同,嚴重損害了白鯨集團的利益,而其犯罪行為主要發生在中國海城,由白鯨在海城的分公司提出訴訟,東索方面將江若景移交中國警方。cn方面認為,江若景卷入了西索恐怖組織與美國的政治糾葛與間諜案中,不會將其引渡給美國。cn對江若景的判決為:六年有期徒刑,並處沒收所獲贓款,賠償白鯨海城一百零五萬元人民幣。

 中國公民肯特誘導、威逼江若景參與間諜案件,同時在fates期間利用職務之便欺騙客戶,背信損害上市公司利益,製造偽證,陷害他人,獲七年有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一年,沒收所獲贓款,並對fates支付九萬四千三百元人民幣補償。

 中國香港公民張嘉超,故意殺人罪、綁架罪成立,同時還勾結境外恐怖組織,情節惡劣,符合“不引渡即起訴原則”,考慮到張嘉超後期配合東索警方營救人質、緝拿主犯,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

 中國香港公民黃達開,由東索移交香港警方,洗錢罪成立,串通投標罪成立,判處三年有期徒刑,並處洗錢金額的百分之二十——一百萬美金罰款。

 ……

 而美國公民白西恩偽造證據,陷害他人,疑其犯有背信損害上市公司利益,參與、協助洗錢活動等多項罪名,兩國仍在爭奪訴訟管轄權中。其在白鯨的股份被沒收,並被白鯨董事會一致投票解雇,沒有人可以容忍罪犯。

 白鯨帝國重新啟動,股價持續上漲。

 馬克·吐溫說,他經歷過的最寒冷的冬天,是聖弗蘭的一個夏季。

 七月底的院子裡,溫度計顯示68度,只有攝氏20度,但不妨礙明媚的陽光從闊葉樹的縫隙間灑下。明逾穿一條黑色裹身羊絨長裙,將皮膚襯得馬蹄蓮似的,白皙透明。

 她低頭把玩著左手無名指上那枚指圈,低垂的眼睫下掩著溫柔的露水,繾倦的月色,還有許多故事。

 不遠處傳來了腳步聲,明逾抬頭,一男一女兩人朝這邊走來,男的是k博士,女的高挑雅致。

 明逾一直朝她行注目禮,直到兩人走到面前了,她伸出手,“終於見面了,我是明逾。”

 “我是青卿。”

 兩隻手握到一起,不知怎麽的,化成了一個擁抱。

 “謝謝你過來。”明逾的聲音低低的,帶了一絲喑啞。

 又轉向k博士,握了手,臉上的笑意在為剛才的失態抱歉。

 陳西林的秘書特萊莎端著一個托盤走過來,將咖啡壺、茶壺以及四隻杯碟一一擺在桌子上,和大家打了招呼,“請稍等片刻。”

 話音剛落,草坪那頭,白色別墅的落地玻璃門前,兩名護士攙著一個人,步履艱難地走了出來。

 明逾下意識站起身,剛想迎過去,又停下來了,她看著陳西林在護士的攙扶下慢慢往這邊走著。

 她的腿骨已經長好了,結束了坐輪椅的日子,現在需要通過走路練習肌肉。

 陳西林用了差不多五分鍾才走到這邊,抬頭衝大家笑笑,“很抱歉,他們不放過任何讓我走路練習的機會,即使我告訴他們有貴客在等。我是lynn。”

 特萊莎接過話茬,“lynn,我介紹一下,這位是ming小姐,你們這些天已經認識了。”

 明逾隻對她點點頭,她知道,不該把任何親昵的肢體接觸強加於她。陳西林對她笑笑。

 “這位是qing醫生,這位是k博士,qing醫生和k博士都是全美最頂級的柯迪拉大學醫學院畢業,qing醫生離開美國前一直在那裡任教,也是一名優秀的駐院醫生,主攻腦神經醫學。”

 明逾的目光在陳西林和青卿之間流連,極力捕捉什麽。

 青卿等特萊莎介紹完,笑了笑,她的唇邊已漾出兩道法令紋。

 陳西林伸出手,“很高興認識你,qing醫生,很高興認識你,k博士。”

 她和青卿握了手,“會不會我們之前也認識?這一個多月我聽到的頻率最高的話就是‘我們其實認識的’,包括和我自己。”她自我打趣,朝明逾看了一眼。

 青卿微微低頭,想了想,笑了一下,再抬頭,“對,我們之前也認識。”

 明逾含了一眸複雜的神色,動了動嘴唇,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特萊莎完成了工作,帶著護士們暫時離開,剩下的人坐了下來,陳西林坐在明逾身邊,扶了扶棒球帽,她一直戴著帽子,隱藏前陣子因為頭部手術而剪掉了一塊頭髮的地方。

 “lynn,我和k博士已經仔細研究過你的所有醫療報道,你不介意我開門見山吧?”青卿問。

 “不會,你請說。”陳西林點頭。

 “我想之前的醫生都解釋過,你現在的情況是典型的腦外傷導致的陳述性記憶丟失,也就是對人、事等記憶的丟失,而操作性記憶尚存,也就是說你學過的知識,掌握的技能都仍存在。”

 “對。”

 “我和k博士認為,你的失憶伴有心理應激造成的分離性遺忘,通俗地說,一般腦外傷導致的失憶不會像電影電視裡演得那樣徹底與長期,且乾淨得不附加任何其他病變,你的失憶是生理和心理的綜合原因。”

 “嗯……那有救嗎?”

 “看你想不想被救。”

 話音一落,陳西林和明逾面面相覷,又一起看向青卿。

 青卿也看了一眼k博士,後者微笑了笑,她這才開口:“之前我說我們認識,其實我們不止認識這麽簡單。”

 明逾渾身一下繃緊,直直看向她。

 “我們曾經合作研究過一些最為前沿的技術,人體微芯片,‘矽腦’,人機合一……”

 明逾不易覺察地呼出一口氣,胸前一沉。陳西林擰了眉頭,“你說的這些我好像都熟悉……ai和醫學合體對嗎?”

 “對,我們的研究成果沒有公布於世,原因很複雜。”

 原因包括青卿的離去,也包括與人理倫常的矛盾。

 “但我們自己知道,是有成果的,”青卿接著說,“我和k博士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幫你恢復記憶,這也是我們這趟趕來的原因。”

 “還有百分之一……?”明逾問。

 “任何手術,醫生都不能說百分百保證成功,即使是一個拔牙手術,都會要你簽署一份冗長的免責聲明,不是嗎?”

 “好,我明白。”陳西林點頭。

 “如果你選擇動手術,你的記憶都將回來,包括那些你在潛意識裡想要遺忘的;如果你放棄,會像現在這樣,你的生命是一個全新的開始,那些不好的美好的記憶都回不來。事故已經發生兩個多月了,你的記憶功能沒有進展,是永久性失憶。你的最佳手術時間是三個月內。”

 青卿毫無感情地敘說,仿佛那些不好的美好的回憶都與自己無關。

 場面一時陷入沉默,各懷心思。

 “你們不需要今天作決定的,”青卿微笑,“好好考慮考慮吧。”

 事情說完,又簡單寒暄了兩句,青卿和k博士起身告辭,陳西林腿腳不便,隻起身相送,明逾將他們送到車上,看著車子從小徑開走,她呆呆地站在那裡,回味青卿的話。

 陳西林已慢慢走到她身後,看著明逾好看的背影,她總散發著一絲絲深情與落寞相糾纏的矛盾氣息,惹人憐愛。陳西林不禁去牽住她垂在身側的手,無名指上的指圈與她無名指上的指圈輕輕碰在一起,她又倏地收回手,生怕唐突了她。

 明逾轉過身,將她看著,眼神裡交錯著對方早已讀出的深情與落寞。

 明逾突然一個恍惚,“這一次你沒騙我?是真的失憶?”

 陳西林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我還騙過你這個?”

 明逾眼中的光重新黯淡了,隻對她笑了笑。她看著陳西林那雙好看的眼眸,秀挺精致的鼻子,感性的唇……一切仿佛如故,卻又丟失了些什麽,她克制住緊緊抱住她的念頭和欲望,死死克制住,垂在身側的手幾乎握成了拳頭。

 “我們……什麽時候辦婚禮?”陳西林看她不回答,又問道。

 “等你愛上我時。”明逾看著她。

 陳西林動了動嘴唇,仿佛咽下了一句話,頓了頓,“我不知道我們以前是什麽樣的,可是這些天我常常想,現在這個記憶殘缺的我,還能配得上你嗎?從醫學上說,我是個殘疾人了。”

 明逾的眼波漾了漾,閃過零星的心疼和執拗,搖搖頭,“你已成為你,哪怕你今天殘疾、破產,一無所有……你還是你。”

 陳西林看著她,眼中劃過一絲理解與感激,又想了想,才說道:“早晨我找到一封信,是你去坐牢前,在一個叫阿巴度的人開的吉普裡寫的,前面都好複雜,像一出複盤的遊戲,我理了半天,頭都疼了。可看到最後一句時,我覺得……你有點傻氣,我覺得……我心跳的節奏都不一樣了,嗯,就很想抱抱你。”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喑啞,最後幾乎化成了耳語。

 明逾的眼淚早沾濕了半張臉,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掛在陳西林脖頸上的,也不知道自己的唇是怎麽就貼在了她的唇上,就這麽貼著,將她死死抱著。

 陳西林覺得自己的靈魂都傾注在自己的兩瓣唇上,感受著這熟悉又陌生的柔軟與溫情,柔柔地蹭著,又放了她的唇,輕輕吻去她面頰上的淚水。

 “我以前喊你什麽?”

 “逾。”

 “逾,”陳西林品著這個字,“真好聽……逾,律師說,我爺爺白亨利在遺囑裡把他的股份都給了我,我現在白鯨持股37%,是最大的股東……逾,你喜歡聽這些嗎?”

 明逾的手臂垂下來,夢囈一般:“可惜不是只剩下一百塊……”

 “嗯?”

 明逾像是醒了,吸了吸鼻子,“你累嗎?我們坐會兒吧。”她指了指小徑旁的長椅。

 待兩人坐下,明逾歎了口氣,“lynn,你打算做手術嗎?”

 “我丟掉的記憶都是什麽?重要嗎?”

 “是你人生的一部分,是讓你成為你的那些……但也有很多不開心的記憶,你想找回來嗎?”

 陳西林想了想,“如果我愛你呢?你還想讓我找回記憶嗎?”

 明逾抬起臉看向遠方,“我在你這兒是怎樣的女人?我能聽聽嗎?”

 陳西林笑了笑,她覺得這個問題不能答,一定會錯,錯,就是和以前不一樣的答案。

 “說說吧,就算剛認識一個月,也總有印象的。”

 “愛我的女人。”

 明逾苦笑,“那你知道我愛的,是一個什麽樣的女人嗎?”

 陳西林沉默了,轉過頭看她,“你希望我做手術,對不對?”

 明逾搖搖頭,“我好像沒有希望與不希望,只是覺得,你是清醒的,這是你的人生,你的選擇,不應由我決定。如果有什麽能夠幫你的,大概就是,我建議你想一想,能不能接受自己的過去,還有,能不能接受我的過去,也許我和你,在過去的小半生裡,都有我們希望抹去的、不光彩的回憶,你更願意接受那樣不完美的你我,還是現在這樣,重新開始的人生?”

 一陣清風吹過,闊葉樹搖曳起來,發出“沙沙”的聲響。

 “我會想清楚的,逾,給我一到兩個月,無論我選擇什麽,無論到時我有沒有做手術,一定會去找你的。”

 明逾愣了半晌,伸出修長清秀的小指,勾住陳西林的小指,“好。”

 又是一陣微風吹過,撩起她半長的秀發。

 九月末,c城清冷起來。

 明逾在前院裡給那幾株繡球花換土,辭了fates的工作後,她也辭去了園丁,自己去擺弄那些花花草草。

 手機在褲兜裡振動一聲,又一聲,她摘掉手套,拎出來看了看。

 竟是台灣的老朋友阿d。

 ——阿ming!我們又來c城客唱啦,還是在hardy’s酒吧,怎麽樣?今晚要不要來捧場?

 下一條消息是傳來的位置鏈接,生怕她找不到hardy’s了似的。

 明逾放下手機,想到那年在hardy’s,被阿d叫上去唱《紅豆》,台下坐著陳西林,說起來都快兩年了,記憶是個有趣的東西。

 晚上氣溫降到了攝氏10度,明逾裹著風衣,略施薄妝,在家門口叫了輛車,給阿d發了個消息:我出發了,十五分鍾後到。

 在hardy’s門前下了車,便聽到裡面氣氛不錯,不知在給誰捧場。明逾從入口處探了半邊身子,沒見阿d來迎,便猶豫著走了進去。

 服務生托著酒水,看到明逾,“今晚全場女士酒水一律免費哦!”

 “喔,謝謝。”明逾謝過服務生,踮了腳尖滿場找阿d他們。

 場子裡突然安靜下來,一句深情的清唱傳了出來:

 “等待著你,等待你慢慢地靠近我……”

 明逾隻覺得熨帖到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忽而整個人都僵住了。

 場上擁擠的人群突然有秩序地散開到兩邊,空出一條天堂鳥鋪成的芳徑。

 音樂伴奏慢慢起來了,是阿d和他的朋友們。台上的女人坐在高腳凳上,如清風般徐徐,而深情:

 “陪著我長長的夜到盡頭,別讓我獨自守候

 等待著你,等待你默默凝望著我

 告訴我你的未來屬於我

 除了我別無所求”

 淚水湧上明逾的雙眸,她站在那裡,往事一幕幕湧現。

 “你知道這一生,我隻為你執著

 管別人心怎麽想,眼怎麽看,話怎麽說

 你知道這一生,我隻為你守候

 我對你情那麽深,意那麽濃,愛那麽多

 等待著你,等待你輕輕拉我的手

 陪著我長長的路慢慢走

 一直到天長地久

 ……”

 明逾靠在牆上,緊緊咬著嘴唇,淚水肆意橫流。

 台上陳西林站起身,憐愛地看著芳徑那頭哭成淚人的明逾。她走下舞台,踏上芳徑,伸出手,“逾——will you marry me,now?”

 =======above the fates·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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