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傻女人……你這個傻女人!”她們“噬咬”著彼此的身體, 用最原始的方式去訴說, 去埋怨,去慶幸,去哀傷, 去愛,去“恨”。
臨時安置房的小床“咯吱”作響,明逾長呼一口氣, 將笑意隱在陳西林頸側發間, “不行了, 床要塌了……”她輕聲說, 汗在飽滿光潔的皮膚上找不到去向, 她一動,便一起朝著一個方向流淌, 未關嚴的窗簾間泄進非洲傍晚的金色陽光,汗珠便在在金色裡舞動、閃耀。
心臟在胸腔裡調整自己的節奏, 試圖從剛才的劇烈撞擊中恢復平緩,陳西林聽她說床要塌了,悶聲笑出來,她睜開眼, 眼前是一副凹凸有致的美麗軀體, 輪廓閃著淡金色澤, 她又閉上眼,克制住想要再來一次的衝動,手指輕輕點上明逾側身的曲線, 指尖立即濕漉漉的,汗珠們找到了附著。
“你為什麽這麽傻?”她輕聲問道,手指在皮膚上輕輕彈著,還沒等她回答又歎,“我找了個傻女人做太太。”
明逾眉峰一擰,“虧了你嗎?我才不傻,聰明著呢。”
陳西林笑起來,抱住她,滾了半圈,奈何床太窄,這便滾到了床沿,明逾半撐起身子看著身下的她,“謝謝你,相信我。”
陳西林慢慢收了笑,眼中鈍起來,染了絲痛,訥訥地看著她,伸手去撫她的臉龐。
“有沒有那麽一刻,以為我騙了你,害了你?”明逾又問。
陳西林閉了眼睛,喉頭輕輕一滑,點點頭,半晌,睜開眼,眼圈紅紅的。
“對不起……”明逾輕輕側了身,躺在她臂彎。
陳西林攬了攬她,“是我對不起你。”
明逾掩了她的口,“所以那些天的事,你都想起來了?”
“我沒失憶,是假的。”
“啊?”明逾撐起身子,“假的?”
陳西林點點頭,“我想過來,雖然當時也不確定能做什麽,但就想過來,想挨你近一些,而且那些事情都發生在這裡,我想總能找到什麽線索,事實證明我過來是對的。”
明逾沉默了一會兒,“那更要謝謝你,那樣都能信我。”
“你把自己送進去救我出來,我都不說一個‘謝’字,你倒在這兒左一個‘謝’右一個‘謝’的,以後別跟我說這兩個字了,見外。”
明逾衝她笑了笑,“要不我說我聰明著呢,我在那個阿超那兒的時候算了算,我在外面用處不大,得把你弄出來,你看你多有用,能文能武的。”
“什麽能文能武……”陳西林刮了刮她的鼻梁。
“多厲害啊,又能算出那幫人的位置,又能把他們全部抓到手,還能……”明逾的笑忽的沒了力氣,“查出青暉的資金走向。”
陳西林也凝了笑,抓住明逾的手,“逾,青暉到底是為了什麽?”
明逾搖搖頭,“我不知道,親愛的我想了這許多天都想不通,我們一定要找到他,聽他親口說一說,”她搖搖頭,歎了口氣,忽然又想起什麽,“對了,安吉和她媽媽呢?你知道她們怎麽樣嗎?都安全嗎?”
陳西林頓了頓,“我正要跟你說這件事,安吉被恐怖組織綁架了。”
明逾的臉“唰”的白了。
陳西林拍拍她,“別急,我們布置好營救她了。”
“怎麽救?他們綁架安吉幹嘛?”
“本來青暉怕對方報復自己,一早就忙著給他們轉錢了,還記得當初王祁模仿我筆跡簽的轉帳授權嗎?那時候五百萬已經去了香港給江若景,q基金在大邁的帳面上只剩那沒來得及轉出的兩千五百萬,但是會計跑了,沒轉成。後來青暉就在洛杉磯挪動資金,交給對方在美國的人。那邊拿了錢又嫌不夠,趁青安吉一個人在歐洲參加暑期夏令營時找了個男生搭訕她,把她從歐洲帶來非洲玩,這就被擄去了。這些還是兩天前青暉給那個阿超打電話時說的,之前我們都一點都不知曉。”
明逾聽得直搖頭,“那孩子……如果在歐洲的時候找我就好了,她去年秋天和小男朋友分手了,對方找個男孩子去搭訕她……可是他們想要什麽啊?”
“我。”
“你?”
“想抓我過去,其實是因為江若景盜的很多東西沒來得及解鎖,如果不是工地上出事,以後都會一步步解鎖的。”
明逾坐了起來,“那現在怎麽辦?你倆都不能出事。”
“安排了一位女警察替我,明天行動。”
“明天??怎麽安排的?我們要去嗎?”
陳西林也坐起來,扯了睡裙套在身上,“我得去,怕到時有變,”她看了看明逾,“我去洗個澡。”
“我也去!”明逾拉住她,“我……我明天跟你一起去,現在也一起去。”
陳西林衝她笑笑,“現在一起啊,明天你在這兒等我好了。”
“不行。”明逾跟在她後面往浴室走,白色的方塊瓷磚,像極了小時候家裡的洗手間。
陳西林開了水,“這裡條件比較簡陋,委屈一下。”
“明天到底怎麽安排的?你為什麽要去?不是找了替身嗎?”
水從不太通暢的花灑頭噴出來,“是警察讓我去的,怕對方可以認出是替身,做了套b計劃,但你放心,安全的。”
“b計劃就讓我去吧,我倆離遠看也挺像吧?”
“那還不如別救你出來,讓你在牢裡再待兩天,我還放心些。”
明逾撅了撅嘴,水珠星星點點地落在她的臉上,“讓我去吧,在這兒我要急死。”
陳西林將手裡的肥皂泡輕輕抹在她鼻尖上,“那你和我在警車裡待著。”
“嗯!”明逾直點頭,這才放松了些,將陳西林抱住,“就是要粘著你。”
陳西林關了水,拿了浴巾來先幫明逾擦乾,“別擔心,東索明天調動了軍隊,能把安吉救出來的。”
“嗯……”明逾歎口氣,“青家生了我也是孽緣,安吉這孩子,就算救出來,以後我也不知道怎麽面對她了,”她看向陳西林,“親愛的,等過了明天我們去隱居吧,離青家、白家都遠遠的。”
“好啊。”陳西林這麽答應一聲,眼圈卻紅了,默默套上了裙子。
明逾看著她,又托起她的下巴,陳西林的眼圈卻又紅了一層,連鼻尖都紅了,敷衍地對自己笑了一下。
“怎麽了,嗯?”
陳西林想把自己打發過去,想把這過於感性的情緒打發過去,像過去的三十幾年一樣,一張嘴卻說不出什麽了,不知是因為生命過於殘酷,還是因為面前的人是明逾。
明逾奮力想著,腦中一下閃現出白亨利的事,怪自己經過了這麽場生死劫,見面了想的事情太多太多,竟把這件忘了,她在法庭上都聽到了,alex的事是白亨利做的,而且,他還去世了。
她抱著陳西林,“我知道,你想哭就哭,想怨就怨,別憋著自己。”
懷中的人微微顫抖著,明逾將她微濕的頭髮往後攏了攏,又擦了她臉上的眼淚,“哭吧,哭吧。”
“逾……”陳西林痛哭出來,“你想不到,沒人能想到……”
明逾帶她在一旁的長椅上坐下,抱著她。
“逾……那場車禍,是他做的。”
“誰?”
“我爺爺……”
“什麽??為什麽??”
陳西林說不出了,不忍說了。
明逾拿嘴唇貼著她的額頭,“到底怎麽了親愛的?慢慢說。”
白亨利走了十一天,陳西林憋了十一天,在明逾懷裡流著淚將最後的離別一股腦倒了出來,這是她平生第二次酣暢淋漓地傾訴,第一次是去年夏天在酒店房間裡和明逾分手時。
明逾將這個不長的故事聽完了,沉默地抱著陳西林痛苦的身體,眼睛看向窗外的夕陽。
它燙紅了天邊,燙紅了遠處的沙漠,燙紅了兩人的眼眸。
半晌,她才開口:“他受到過不公平的對待,也不公平地對待了別人。這個世界上可能很少有無暇的受害者,或者單純的施害者。”
“沒有。中國有一句古話叫做‘冤有頭債有主’,但這世上的很多錯誤,當我們去找尋源頭時,都發現它竟是模糊的。”
“其實我們覺得它模糊,是因為我們長大了,”明逾轉回頭,撫著陳西林的秀發,將它攏到耳後,眼中淨是溫情,“曾經也有一個人,死後留給了我一個天大的秘密,還請求我將這個秘密帶到墳墓裡去,所以,我不能說是什麽,不過,我想我能懂你的感受。”
陳西林抬頭看她,眼中是驚詫。
“不過我比你幸運,這個人不是我的家人,留下的秘密也和我的家人無關,所以,我知道你比我痛苦很多很多,不過別怕,你有我啊。”
“可惜你的事情發生時,我是缺席的。”
“嗯?”明逾想了想,“你沒有,你是陪著我的。”她的眼眸裡染上了一層蜜樣的笑意。
太陽慢慢又從這片大地升騰起來,我們眼中大過天的事,它都不曾放在眼中。
明逾要是早兩天出來,就會看到新聞上都說難民營發生了槍擊案,陳西林被綁架了,當然了,這是做給恐怖組織看的。
邊境線向來是最亂的地方,人質交換地點就約在了東西索邊境上的一座廢品站旁,再往東半裡就是東索的地界了。所幸沒有約在西索腹地,顯然對方也在躲避西索的其他武裝力量,避免製造不必要的衝突,如果安排在腹地,東索的軍隊便無能為力。
這會兒像往常一樣,邊境線內駐守著東索的軍隊,只不過今天換了一批人馬。
而阿超和三名化裝成同夥的警察也已帶著“陳西林”開著軍普上路了,半小時後,他們應該就能見到青暉。
陳西林和明逾則由一名空警用直升機接走,早在黎明時分便停在了距廢品站不遠的一小排營房頂上,原地待命。
廢品站也不知荒棄了多久,兩三隻禿鷹在頂上繞著,說不定早成了拋屍的地方。
軍普刹住了,停下來,風卷著揚起的黃沙,頃刻不見了。
前面停著輛破舊的皮卡,阿超看著那輛車,大顆汗珠沿著鬢角滾下。
皮卡的門開了,走下來一個人,是青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