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李長天疼得倒吸一口冷氣。
這竟然把燕殊嚇了一跳,他慌慌張張地松開李長天的手,匆匆站起身,驚慌失措地退了一大步。
李長天說的沒錯,這墳塚就是蘇家二姑娘的墳塚,燕殊今日帶他來,確實是想在蘇二姑娘頭七這天,殺了迫害姑娘的犯人。
可他認錯犯人了。
蘇二姑娘左前額有被石頭砸破的傷痕,犯人的慣用手應該是右手,可眼前這人卻是左手行事。
燕殊不敢置信地眨眨眼。
他差點就對一個無辜之人下了死手。
可既然如此,殺害蘇二姑娘的凶手,究竟是何人?
為什麽打更人一口咬定看到李長天在非禮姑娘?
難道犯人不止一個,除了他還有別人?是另一名犯人砸暈了蘇姑娘,然後由李長天施虐?
不對。
燕殊立刻否定了這個可能。
這些天燕殊拜訪過出予鎮許多百姓,所有人提到李長天,都用了三個字來形容他。
外鄉人。
李長天並不是出予鎮的人,他是不知為何流落此地的,在出予鎮的時日還不足一個月。
誰會和一個天天蹲街角撿果皮的傻子密謀禍害一名姑娘呢?而且還是並不熟識的傻子。
“喂!”
一聲呼喚將燕殊遊離的思緒猛地扯了回來。
李長天手裡還拿著方才砸碎堅果裡的果肉,不滿地說:“你吃不吃啊?你不吃我吃了。”
“你……”燕殊看著他,猶猶豫豫地開口。
“啊?”李長天將堅果塞進嘴裡嚼。
“叫什麽名字?”燕殊問,他停頓一會,又補充道,“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嗎?”
李長天:“……”
這人不會真把自己當傻子了吧?
不過問個名字也好,至少不用做無名鬼了。
李長天找來一根枯樹枝,在泥土地上寫下自己的名字,隨後抬頭問燕殊:“看得懂嗎?”
燕殊點點頭,他眉尖輕蹙,細辨一會,隨後慢慢念了出來。
“李長天。”
見燕殊看得懂,李長天在心裡感慨:看來這個世界和自己原先世界的文字是一樣的。
“我叫燕殊。”燕殊在李長天身邊半跪下,拿過他手裡的枯木枝,在李長天寫的名字旁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燕殊的字跡很清秀,一筆一劃,鐵畫銀鉤,遊雲驚龍,一看就知是練過的。
相比之下,李長天的字就顯得有點狗爬。
李長天的臉不爭氣地紅了紅,他伸手扒拉著地上的泥土,塗抹了那些字。
燕殊欲言又止,猶豫片刻,還是說:“你手指有傷,最好不要碰肮髒的土,不然傷口難以愈合。”
“啊?”對於燕殊莫名其妙的關心,李長天哭笑不得,“我手指有傷是拜誰所賜啊?”
燕殊噤聲,面露慚愧,他沉默良久,緩緩開口:“走吧。”
“又去哪?”李長天納悶,難道自己猜錯了?這人竟然沒打算在蘇二姑娘的墳塚前要他的腦袋?
“回縣令府邸。”燕殊說。
李長天仰天長歎,隨後將長得有些惱人的頭髮撥弄到腦後,嘟囔著:“又要走啊,法克。”
燕殊看著李長天,這是他這麽多天來,第一次正視這個人,印象中這人不是趴著就是蜷縮著,如今細瞧李長天的眉眼,雖仍舊蓬頭垢面披頭散發,但能看出一絲清雋。
李長天踉踉蹌蹌站起身,他身上有傷,根本站不直,只能可憐兮兮地微微躬著背。
燕殊一直看著李長天,見他疼得厲害,說:“我背你。”
“啥?”李長天以為自己聽錯了,不可思議地瞪著燕殊,“你背我?”
李長天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髒兮兮的衣裳,又看了看燕殊乾淨的皓白錦衣,總覺得自己只要隨便碰一下燕殊,就能染他一身土和灰。
“我背你。”燕殊堅持。
李長天警惕地退了退。
“怎麽?”燕殊困惑地問,“你不是說你走不動?”
“你這難道不是什麽折磨人的手段?”李長天見識過燕殊的凶狠,他心有余悸。
“不是。”燕殊搖頭,一本正經地回答。
李長天自然是不信的,他伸手,嘴裡‘嗬’了兩聲,像趕什麽小動物一樣,趕了趕燕殊:“你走,我自己會跟著。”
燕殊:“……”
燕殊隻得朝城鎮的方向走了十幾步,轉身回頭看李長天。
李長天捂著腹部的傷口,咬著牙,眉頭緊緊蹙在一塊,拖著腳上的破鞋,一瘸一拐,費勁地跟著。
燕殊不禁想起倆人之前來此地,李長天就這麽踉踉蹌蹌跟他走了一路,一句怨言也沒說。
燕殊內心的愧疚越來越深,他薄唇輕抿,忽然轉身走到李長天身邊。
“嗯?”李長天正低頭咬著牙,苦苦支撐著滿是傷痕的身體跟緊燕殊的步伐,突然感覺燕殊走了回來。
“怎……”李長天疑惑抬頭,隨後聲音戛然而止。
他被燕殊打橫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