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息聲漸消,燕殊坐在盛滿涼水的浴桶裡,遲遲沒有起身。
他呆愣愣地低著頭,忽而抬起手,甩了自己一巴掌。
燕殊白皙如玉的側臉頓時紅了起來,火辣辣地疼著,燕殊斂眸,有些痛苦地咬著牙,滿心愧疚和難過。
他如何能這麽不知廉恥?如何能想著李長天做這種事?
若被李長天知曉了,定會覺得惡心,定會厭惡自己。
燕殊單手遮眼,低下頭,垮了的肩膀縮了縮。
他耳邊,響起李長天的話。
“對啊,我可以去天闕山莊當侍衛的。”
他看見,年幼的自己一步步走進那間漆黑無光的暗室,他邊走邊說。
罷了,罷了。
九年不見歸鄉。
還盼著什麽呢。
又靜坐了不知多久,燕殊總算舍得離開那盛滿涼水的浴桶,他褪下濕透的衣裳,擦乾身子,換上中衣。
燕殊正垂眸系著衣帶,忽然聽見窗戶那傳來異響,似有什麽東西正叩著,他走過去打開窗,一隻雪白的鴿子飛進,落在桌上。
燕殊伸手解下信鴿腿上的密信,打開一看,見是朔方來信。
燕殊閱過密信,眉頭緊緊蹙起。
朔方傳來的並非好消息。
北狄竟然在朔方邊界五十裡外集結了軍隊,理由是大半年前,和親郡主回中原省親,到了該返程的日子,郡主卻突然了無音訊,北狄懷疑郡主出了事,要領兵進中原尋人。
明眼人都清楚,北狄這是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準備鐵騎入侵中原,一舉掠奪。
然而巧的是,那位失蹤的和親郡主,正是韓涯之女。
十四年前,北狄某族鐵騎侵犯中原邊疆,先皇以和為貴,一紙詔書讓郡主去北狄蠻荒之地和親。
可是,為什麽北狄安分了十四年,突然變成野心勃勃的餓狼了?
燕殊想起了一個人。
前攝政王,韓涯。
賑災銀兩消失一案,也是大半年前的事,如果這是巧合,未免太巧了些。
自從三皇子當上君王后,聯手秦決明,雷厲風行地數次打壓韓涯,清除他的黨羽。
所以這兩年,韓涯一副大勢已去,到了苟延殘喘之際的模樣。
可如今種種線索卻表明,韓涯並未安心,他是在韜光養晦,扮豬吃老虎!
徐一弦,徐大人曾經告訴過燕殊,那十萬兩賑災銀根本沒從京都運出來。
那這十萬兩賑災銀,會不會是被韓涯,送進了北狄人手中?
如今,淮北大旱,餓殍遍地,賑災銀兩沒送到,淮北難治理,依舊動亂不堪。
正是這種時候,北狄有了入侵的念頭。
內憂和外患接踵而至,中原的穩定岌岌可危。
若這一切,真是韓涯在推動。
那他,是準備拉天下無辜百姓入火海啊!
燕殊找來筆墨,匆忙寫了回信,系在信鴿腿上,又抱著信鴿來到窗邊將其放飛。
信鴿展翅,風雨無阻地往朔方飛去。
月兒彎彎,月光照在信鴿雪白的羽翼上,照在白帝城入夜安靜的街巷旁,照在天闕山莊靜默的閣樓房梁。
天闕山莊,沈玉樹喝醉後,暈乎乎地泡了浴池,暈乎乎地換上乾淨的衣裳,又暈乎乎地睡了一覺。
醒來時,已深夜。
小公子覺得口渴,喚家仆拿來水,喝下後腦子清醒了不少。
他突然沒了睡覺的興致,想看看月亮。
想做什麽就去做什麽的沈小公子披了件外衣,走到了閣樓的欄杆上。
廣寒清虛,半隱在雲後,朦朦朧朧。
沈小公子正準備吟詩作對,一低頭,忽然瞧見天闕山莊前的漢白玉拱橋上,有一行人。
沈玉樹感到好奇,伸長脖子看去。
按理來說,此時天闕山莊前應當有不少提著燈籠巡視的侍衛,可如今卻只有那一行人。
那一行人中,除了為首兩名騎著駿馬的男子,其他皆身著黑衣,以黑布蒙面,腰佩刀劍,中間還有一頂紅珠彩頂四人抬的轎子,也不知裡頭坐著的是誰。
山間霧氣繚繞,此情此景,顯得有些詭異。
沈玉樹正準備找名家仆問問這是怎麽回事,突然看清了為首兩人的面容。
沈小公子面露喜色,邊將外衣穿好邊急吼吼地往下跑去。
天闕山莊太大,沈玉樹跑到山莊前花了好些時間,不過他一向運氣好,趕到時,那行人並未走遠。
“爹!哥!”沈玉樹高聲喊。
為首兩人猛地拉住韁繩,停下了馬。
見到來人,父親沈朝和哥哥沈瓊林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翻身下馬。
沈玉樹撲向沈朝:“爹!這麽遲,你們還在忙嗎?這些人都是誰啊?”
沈朝是名豐神俊朗、約莫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他看著沈玉樹,眼底全是慈愛,嘴上說著嚴厲的話,語氣卻十分溫柔:“玉樹,這些都是貴客,不得高聲喧嘩無禮。”
沈玉樹縮縮腦袋,吐吐舌頭。
“瓊林,你帶你弟弟回去。”沈朝對沈瓊林說。
沈瓊林一步上前,抱拳行禮:“是。”
沈朝伸手輕撫沈玉樹的頭,隨後翻身上馬,馭馬奔向一名同樣騎著馬,身著黑衣看不清面容的人:“久等了,我們走吧。”
說著沈朝領著那行人起身離開。
“欸?”沒想到沈朝就這麽走了,沈玉樹一臉困惑地想喊,被沈瓊林一把捂住嘴,攬著肩膀,往天闕山莊裡帶。
沈瓊林的長相與沈玉樹有七分相似,但面相更成熟,眉眼更英俊銳利,絲毫不見稚氣。
“哥,爹去哪啊?”沈玉樹轉頭問沈瓊林。
“招呼客人,忙去了。”沈瓊林語氣淡淡。
“這些人也是奇怪,大晚上的跑過來做什麽?”沈玉樹撇撇嘴。
沈瓊林伸手輕輕敲了敲沈玉樹的腦袋,說:“你不也是?大晚上的不睡覺,到處瞎跑什麽呢?”
“我賞月呢!”沈小公子叉腰,“文人都是我這樣的,晚上不睡覺,看著月亮逼逼賴賴!”
沈瓊林嗤笑一聲,忽然聞見一絲酒味,他皺眉,問:“你又跑去錦瑟坊喝酒了?”
“沒!”沈玉樹連忙辯解,“我這些日子可乖了,天天在山莊,沒去錦瑟坊。”
沈瓊林慢悠悠地斜他一眼:“我上次查帳了,說吧,前些日子,送去錦瑟坊的一千金是怎麽回事?一晚上就花了足足一千金?你知道白帝城裡多少商賈,辛苦一年的收入,也不過百金?”
沈玉樹嘶了一聲,小臉一皺,哀嚎:“我,我,我……哥,你別告訴爹……求你了。”
“告訴了又怎麽樣?爹還會罵你不成?”沈瓊林嗤笑,“爹不但不會罵你,還會問你是不是身上沒銀兩了!爹有多寵你,沈玉樹你心裡沒點數麽?”
“嘿嘿。”沈玉樹吐著舌頭,不好意思地笑著。
“對了,這個給你。”沈瓊林忽然想起什麽,從懷裡拿出一樣東西,遞給沈玉樹。
那是一把檀香木扇,扇柄上的雕著栩栩如生的鳥獸,還散發著異香,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哇?”沈玉樹一臉驚喜。
“你上次不是說扇子摔壞了嗎?”沈瓊林說,“此行偶遇,就替你買了回來,喜歡嗎?”
“喜歡喜歡。”沈小公子一迭聲應著,他笑道,“哥,你也寵我!”
沈瓊林勾起嘴角。
“對了!”沈小公子突然想到什麽,問沈瓊林,“哥,有人和我說,爹的身份是王爺,真的嗎?”
沈瓊林驀地停下腳步,臉上的笑意一瞬消失,他看向沈玉樹,語氣森森地問:“這事,是誰和你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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