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冥的瞳孔微微收縮，眼神裡多了幾分打量，顯然沒想到竟然還有人能夠一照面就能看出自己目前的情況，它的聲音放沉了一些，帶著不容忽視的威勢，問道：“人類的高級戰士，你來這片蠻荒之地做什麽？”

　黑淵並沒有回答，他從隨身的背囊中掏了掏，這東西自從進了日曜部落後他一直都放在羅臻的家裡，這次出來他才再次背回身上，也不知道裡面到底都塞了些什麽，鼓鼓囊囊的，差點沒將最外面那層獸皮給撐破掉，羅臻曾經試過提了提，即使他用盡了吃奶的力氣，都沒辦法將黑淵的背囊給提起來。

　似乎是找到了自己需要的東西，黑淵又往前走了幾步，像是想要給鹿冥看看的模樣，然而他忘記了，此刻的鹿冥雖然大半個蹄子都被湖水淹沒了，但它卻是實實在在地踩在水面上的，黑淵前腳剛踏出岸邊，後腳就“噗通”一聲掉進了冰冷的湖水裡。

　羅臻：“......”

　黑淵並不會游泳，一進水就被大大地嗆了好幾口湖水，雙手在水面上胡亂撲騰著，拚命想要掙扎出水面去。

　一邊的陸湛忍了忍，還是上前一把將他給提出水面，黑淵抱著他的背囊趴在岸邊，大大喘了好幾口氣，後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說道：“我差點以為自己被淹死了。”

　陸湛松開手，給了他一個看智障一般的眼神，“這裡的水最多沒到你的胸口，你確定真的能將你給淹死嗎？”

　黑淵眨巴了幾下眼睛，似乎是不相信陸湛所說的話，陸湛見此又一腳將他踹回了湖水裡去，這次大概是有了陸湛之前的提醒，黑淵隻撲騰了兩下就站了起來，他衣服頭髮全部濕透，因為天氣寒冷的緣故，大大打了兩個噴嚏，對著陸湛訕訕地笑了笑。“原來這水這麽淺哦。”

　陸湛拍掉手中的水珠，給了他一個白眼，回到羅臻旁邊。

　“你快起來吧，別凍病了。”羅臻伸出手，不讚同地倪了陸湛一眼，想要將黑淵拉上來。

　然而黑淵卻搖了搖頭，他在水裡轉了個身，用腳先在水底下試探了兩下，這才邁開步子，這次他並沒有走向鹿冥，反而是向著湖中心那棵巨大的柳樹走去。

　柳樹大部分的葉子已經枯萎掉落，只有尖端還有零星的幾片嫩綠突兀又頑強地昭示著自己的存在感。垂落下來的枝條很長，一直沒到湖水中，但枝條仿佛都失去了水分一般，非常乾癟，像是隨時都會枯萎掉一樣。

　鹿冥並沒有阻止黑淵的動作，黑淵大概是很不適應在水中行走，他的速度很慢，背囊已經重新被他背到了身後去，手心裡像是握著什麽東西，但羅臻看不清那到底是什麽。

　好不容易走到湖中心，黑淵伸手撫摸了一下柳樹巨大的根莖，左手突然獸化，將一塊柳樹皮就這樣硬生生的剝落了下來，鹿冥的氣息在對方的動作下肉眼可見地變得陰沉，羅臻甚至覺得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稀薄起來，他擔憂地看了看鹿冥，又看了看黑淵，不知道這一人一獸葫蘆裡到底在賣什麽藥，見鹿冥並沒有阻止黑淵的意思，他也隻好耐著性子看下去。

　黑淵將那剝下來的柳樹皮咬到口中，然後用另一隻空余的手攀在一根垂落在旁邊的柳條上，固定好身體後，這才將一直握在手裡的東西拿出來，羅臻這才看清，那竟然是一枚暗綠色的晶果。

　看到晶果的瞬間，鹿冥眼裡露出幾分詫異，它的唇角塔拉下來，但氣勢卻是收斂了許多。只見黑淵將那晶果捏碎，這枚晶果和羅臻認識的那些晶果不太一樣，捏碎後流出來的不是果汁，仿佛它就是真正的晶石一般，捏碎後便變成了一堆細小的粉末。

　晶粉順著黑淵的指縫落到那處被剝開的樹皮裡，很快便被樹根給吸收了個乾乾淨淨，隨著全部晶粉都消失不見，巨大的柳樹仿佛瞬間春季來臨一般，冒出了嫩綠的新芽。

　黑淵滿意地收回手，將那塊柳樹皮直接塞進了自己的背囊中，重新回到了岸邊。

　鹿冥眼中閃過幾道漣漪，它定定地看著重新長滿嫩芽的柳樹，終於緩緩地回過頭，看向黑淵，“人類的高級戰士，說出你的目的吧。”鹿冥的聲音中有著深深的疲累，它知道，從這人掏出晶果的瞬間，它就欠下了這人的人情了。

　“我想知道怎麽治療脫鱗的方法。”黑淵也沒拐彎抹角，直接道出了自己的來意。

　鹿冥怔了怔，“脫鱗？”像是想到了什麽，它轉頭看向站在旁邊的陸湛。

　陸湛搖搖頭，“不是我。”頓了頓，又解釋了一句，“是我爹爹。”

　“你爹爹？古老的人魚族？”鹿冥喃喃地道：“難怪了，沒想到這麽長的時間過去，他們竟然還沒解決這道難題。”

　鹿冥輕笑了一聲，問黑淵，“是誰告訴你來找我就能知道治療脫鱗的方法的？”

　“一名遊獸。”黑淵也不隱瞞，將當初那遊獸告訴他的話轉述了一遍。

　“遊獸？”鹿冥嗤笑了一聲，“長峰山對面還有遊獸知道鹿角馬一族的事情嗎？既然是幫那些巫師辦事的人，又何必找這樣拙劣的借口。”

　黑淵抿了抿唇，“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巫師，但他告訴我只要找到一頭能夠口吐人言的鹿角馬，就能找到醫治脫鱗的辦法。關於這一點，我沒有必要說謊。”

　黑淵語氣真誠地看著鹿冥，“我不認為一枚雲晶就能讓你說出一個醫治脫鱗病的答案，但是不管是用什麽東西作為交換，只要我能做到的，我就絕對不會推辭。”

　“包括你的生命嗎？”鹿冥嘲諷了一句。

　誰知道黑淵認真地點了點頭，鄭重地說道：“包括我的生命。”

　黑淵這句話落，不單止是鹿冥，連羅臻和陸湛都不由得一怔，用生命來交換一條消息，該說黑淵深情好呢還是瘋狂好呢？

　“鹿冥，只要是我們有能力做到的事情，不管是什麽要求，我和陸湛也願意和你進行交換。”羅臻想了想，也上前一步站到黑淵旁邊說道。

　陸湛握著羅臻的手，一直跟在羅臻身邊，不過他一直抿著唇不說話，眼睛卻定定地看著鹿冥，意思很明顯。即使他早就不記得他爹爹的模樣了，但或許血緣就是這麽奇怪的東西，看著黑淵拚了命地就隻想醫治好阿陸的脫鱗病，他側頭看了看站在身邊的羅臻，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刻他反而有幾分釋然了，要是患病的是羅臻，只怕他也會拋棄一切，只為了將他給救活回來。

　當然，這不代表他就如此輕易地原諒了那兩人對自己做過的事情。

　不過陸湛也不會讓自己落到和黑淵同樣的地步，他絕對不允許羅臻出現一絲一毫的危險，握著羅臻的手不知不覺地用了一點力氣，手中傳來的疼痛讓羅臻轉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以為陸湛是擔心鹿冥不會將方法告訴他們，還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羅臻雖然和鹿冥接觸的次數並不算多，但以他對於鹿冥的了解，對方最在乎的無非就是它的那群族馬，現在有一部分的族馬由日曜部落的人照顧著，並且照顧得很好，鹿冥不可能會因為一個消息而破壞兩族之間現在這種和平相處的關系的，畢竟要是陸湛的爹爹真的因為沒能及時找到治療的方法而熬不下去，作為日曜部落的首領，多多少少都會和鹿角馬一族出現嫌隙的。

　鹿冥環視了一圈幾人，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方法也不是不能告訴你們。”

　黑淵眼中冒出一陣驚喜，他握緊自己略微顫抖的拳頭，等著對方說下去。

　“知道那人為什麽要讓你找到會說話的鹿角馬嗎？”

　見黑淵搖搖頭，鹿冥嗤笑了一聲，“因為他打算讓你獵殺我。”

　鹿冥話音剛落，三人具是一驚，“為什麽這麽說？”羅臻問。

　“因為將我的鹿角磨成粉，就能醫治人魚族的脫鱗病。”

　這件事還是那些人類的巫師們發現的，當初他們為了得到大批的人魚，不惜對鹿角馬一族下手，但並不是所有鹿角馬的鹿角都有治病的功效，鹿角是一頭鹿角馬儲存生命力的地方，只有那些生命力強大的鹿角馬的鹿角才會有效果，而這樣的鹿角馬大多都是早早便開了智的，更甚至已經到了能夠口吐人言的地步。

　這些鹿角馬的鹿角不單止可以醫治脫鱗病，甚至還能治療獸人戰士們身體的暗傷，也是因此，鹿角馬一族才不得不和其他族群聯手一起對付人類，然而這依然沒辦法阻止鹿角馬一族走向衰亡。

　黑淵不說話，他低下頭，羅臻擔心對方因為阿陸真的會對鹿冥出手，於是急急問出自己的疑問：“如果我們只是需求一部分鹿角，會對你造成影響嗎？你的鹿角還能再長回來嗎？”

　這個問題雖然有點失禮，卻是他們必須要弄清楚的，有些野鹿有脫角的表現，雖然羅臻和鹿角馬一族接觸了那麽長時間都沒見過它們有脫角的跡象，但鹿冥活了它自己都數不清的歲月，說不定這之中就曾經換過一次角呢？

　鹿冥看著他，目光非常平靜，就像說的並不是自己的事情一般，“鹿角馬一族只有兩種情況下才會脫角，第一種就是生命力耗盡，鹿角會化為一片虛殼，這樣的鹿角已經完全沒了生命力，即使你們弄到了也沒有什麽作用，當然，這時候的鹿角馬也早就死亡了。”

　“那第二種呢？”

　“第二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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