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領，我們現在不進攻嗎？”一名面容粗狂，臉額帶傷的戰士問河戰，他們已經來到這裡有大半天了，但首領隻讓他們在原地等待，並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河戰嘴裡嚼著一根草根，眼睛卻盯著下面的部落，他的眉眼微微蹙起，河戰本來就不是一個能耐得下性子的人，只是臨行前他想起河巫的話，讓自己萬萬要小心應對。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已經接近黃昏，今晚是新月，在這樣的日子裡，山甲族的獸人戰士和半個瞎子沒什麽區別，河戰雖然不認為在人數完全碾壓對方的前提下還不能將這個部落佔領下來，不過他也不介意聽一聽巫師的意見。

　“落黑後吧。”河戰踹了那個戰士一腳，“你們先去填飽肚子，今晚可別因為肚子餓了而沒力氣動。”

　那被踹的戰士笑嘻嘻地應了一聲，還不忘將自己觀察到的東西和首領分享，他語氣討好地說道：“我看到這個小部落好像還有不少獵物在裡面活動的樣子，首領，到時候將部落佔領下來後能不能分我一頭？我已經好久沒有喝過新鮮的獸血了。”戰士說完還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這時候日曜部落裡還能在外面隨便走動的野獸也就只有鹿角馬了，獸棚早就用泥磚蓋成了房子的模樣，裡面用厚厚的乾草鋪著，再加上能夠生活在這片地方的動物大多都有一定的耐寒性，倒是不至於會將那些馴養的動物給凍死。

　河戰抓了一把雪直接塞到戰士的口中，罵道：“去去去，老子都多久沒喝過新鮮熱乎的獸血了，也不看看我們這次來了多少人，你還想要一頭？你怎麽不說你能一個人將這個部落裡的獸人戰士們給搞定了？”

　戰士也不怕凍，笑嘻嘻地將嘴裡的雪嚼吧嚼吧就直接吞下肚裡，在首領的腳再次踹過來的時候跑到一邊去搶肉干吃了，當然他還沒忘記給首領搶上一份，那些人可不會因為河戰是首領而會特意幫他留著。

　一隻火紅色的火焰蟻隱藏在積雪下面，它抖動了兩下觸須，腦袋左右轉了轉，隨後從雪地中爬出來，悄無聲息地往日曜部落的方向爬去。它的速度很快，那群正在搶食的獸人戰士們並沒有發現這裡竟然還有一個小小的紅色身影出現過。

　日曜部落。

　大部分火焰蟻已經開始回來，羅臻本來以為從發現綢緞開始到敵人來臨，最慢也就兩三天的時間，沒想到他們這麽一等，竟然足足等了一個多星期，本來還有點倉促的準備這會兒都已經足夠充分了。

　聽完了陸一的匯報，羅臻拿了一塊肉干獎勵它，陸一得意地抖動了幾下觸須，這才湊到羅臻的手心裡吃了起來。

　“他們來了。”羅臻對一直等待著的幾個戰士說道。

　“他們有多少人？”陸湛問。

　羅臻搖搖頭，陸一再聰明也不懂得數數，“只知道比我們部落裡所有人加起來還要多，你通知其他人，可以準備迎戰了。”

　陸湛點點頭，帶著其他戰士一起出門了。

　羅臻將陸一放回自己的衣領上，提起旁邊放著的一桶肉粒，拿起門口的鬥篷披上，“走吧，吃飽了我們也要去戰鬥了。”

　大概是等待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慢，一直到新月快爬上中天的時候，雪地中才開始出現一些模模糊糊的身影。

　羅臻站在城垛的陰影處，他將搭好的箭矢在旁邊的火盆中點著，眼睛眯了眯，大概一直有火焰蟻給他提供花蜜的緣故，他現在的視力可半點都不輸於陸湛，在這樣的黑夜裡，他能清楚地看到那些人的動作。

　羅臻將弓弦拉滿，等那些黑影即將來到指定的地方後，手一松，“咻”的一聲，帶著火光的箭矢準確無誤地落在城牆外的一個塞滿了乾草木柴還澆了油脂和松脂的拒馬上，火光一下子將拒馬給點亮，將那一片黑暗中的事物全部都暴露了出來。

　本來還在往前衝的大湖部落的戰士們被這一變故嚇得止住了腳步，誰知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支箭矢直直插中了身邊同伴的眉心，那人慘叫了一聲摔倒在地，血跡順著額頭流了滿臉，在地上翻滾了幾下便沒了聲息，其他人嚇得紛紛獸化，警惕地環顧著周圍，但除了那一個一個被點亮的拒馬之外，根本看不到半點敵人的蹤影。

　“首領。”有戰士湊到河戰的身邊，黑暗中還有箭雨不停地落到他們附近，大概是有了防備的緣故，那些箭矢不再那麽輕易就能對他們一擊致命，但擦傷倒是多多少少會有一些。

　其中有一種箭矢，它的命中率非常高，而且即使只是被箭矢擦傷一下，過不了多久那人就會覺得全身發麻，倒在地上沒辦法動彈。

　獸化後的獸人戰士們視力可要比他們平時好得多，再加上周圍還有亮光，很輕易就發現了那些箭矢是從那個小部落的方向傳過來的，顯然那個部落裡的人已經發現了他們的存在。

　完全獸化後的河戰張開大口，一把咬住那射到眼前的箭矢，鋒利的牙齒輕輕咬合，那木製的箭身便應聲碎為幾截。

　既然已經被發現了，那也沒必要偷偷摸摸去潛進部落了，他仰頭大吼一聲，獸吼聲在這種寂靜的夜裡被傳得很遠，連山嶺裡那些躲在自己窩中的野獸們都忍不住瑟縮了一下身子，唯恐下一刻這可怕的敵人就要衝進來咬斷自己的脖子。

　而在幾座山嶺之外，一個滿身風塵的中年男人動了動耳朵，他的眼底因為長久沒有睡眠而青黑一片，顴骨微微凹陷的，看起來很消瘦，他腳步一頓，放棄了之前選擇的方向，往那獸吼聲發出的方向走去。

　聽到河戰首領命令的戰士們紛紛越過亮著火的拒馬，離開了火光的范圍後，他們發現那些奇怪木箭的命中率大大降低了不少，然而還不等他們放下心來，前面靠近城牆邊緣又有一排拒馬被點亮。

　更讓他們沒想到的是，等那些實力強悍的戰士們衝到了城牆前的時候，發現他們的獸型想要爬上這座完全沒有著力點的城牆是非常艱難的，但等他們想要用人形來攀爬的時候，沒有獸皮麟甲保護的人形又很容易就被那些人的箭矢給傷著。

　大湖部落的戰士們何曾在戰鬥中感覺如此憋屈過，他們竟然還沒有和敵人正面對上，就被對方壓製得毫無還手之力，那些又細又長的小木棍，為什麽會有那麽強大的殺傷力呢？對於大湖部落的戰士們來說，不管是這些木箭還是擋住他們去路的這面城牆，都是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這會兒親自感受到他們的威力之後，更是下定了要將它們變成自己東西的決心。

　心裡雖然憋屈了一下，但不可否認這大大激起了他們的戰勝心，再加上他們人數本來就要比這個部落裡的人多得多，沒有可能拿不下來的。

　河戰借著黑暗徒手就往城牆上攀爬，他的指甲又尖又長，能夠牢牢抓在城牆上，他的觸感比一般的獸人戰士要敏感得多，光憑聲音就能分辨箭矢射過來的方向，並且能夠提前便躲開。

　眼看著河戰就要爬上來，陸湛突然跳到城垛上，他半蹲著身子，看到河戰抬頭往上看，突然對對方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然後直接往下跳了下去，半空中雙腳往河戰頭上一蹬，雙手拉著對方的獸皮衣，一用力就將對方給扯了下去。

　羅臻看到對方的動作心裡咯噔了一下，連忙往下看去，只見城牆下一頭白色的巨豹已經和一頭模樣怪異的野獸廝打在一起，羅臻甚至還能從那巨豹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興奮氣息。

　【父親，上，這邊這邊，抓住他，等我跳過去咬他。】陸一的情緒太過興奮，羅臻想要忽視都難。

　“阿湛，看好陸一。”羅臻對著下面大喊了一聲，不過後來想了想依照陸一的個子，再加上陸湛根本就聽不懂陸一的說話，便沒再開口，免得妨礙了陸湛的戰鬥。

　他從身後的箭筒中抽出一支長箭，長箭的箭頭是用骨頭打磨而成的，上面塗了一些火焰蟻貢獻出來的唾液，這種唾液有麻醉的效果，是火焰蟻保命和攻擊的最厲害的武器。

　可惜平時的時候火焰蟻很難會主動分泌這種唾液，這麽幾支箭的量還是羅臻收集了一個多星期才得到的成果，一開始他只是想要試驗一下這種麻醉唾液的作用，現在效果顯然要比他想象的還要好，只要能夠在敵人身上留下傷痕，即使對方已經全獸化，也能將他們給麻倒在地。這也大大增加了羅臻擊倒敵人的命中率。

　河戰一雙大眼緊緊盯著眼前的巨豹，他的獸化體型要比巨豹還要大得多，但巨豹的動作要比他靈敏，河戰已經很久沒有試過遇到實力和自己差不多的對手了，他的大鼻孔中噴出兩團大大的白氣，他的情緒非常興奮，還不等他有所動作，突然覺得眼皮一麻，他連忙大吼了一聲甩了甩腦袋。

　但那種麻痛感並沒有消失，並且覺得自己的眼皮開始腫脹起來，他連忙變回人形，巨豹卻在這時跳了過來，長尾往他身上一甩，卻沒有落在他的身上，而是在他眼前閃過，隨後尾巴就快速收了回去。

　陸湛愉快地嗷了兩聲。

　然後羅臻就聽到了陸一興奮地傳過來的情緒。

　【母親，母親，我也幫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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