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春在這段時間清醒過幾次，只是很快又昏睡了過去，按照海巫的說法，那是因為人類的母體缺少了能夠孕育人魚幼崽的能量，阿春必須要保持睡眠狀態，這才能減少日常能量的消耗，要是回到人魚的領地中心裡，那裡有專門用來讓人魚幼崽吸收的營養，那樣會讓阿春好受一些。

　羅臻用花蜜調和了一點紅鹽水給阿春服用，現在阿春也沒辦法進食，只能喝上一點湯湯水水，不需要海巫催促，看到阿春的模樣，幾人也想快點趕到海邊去。

　離開了山魈的領地後，羅臻才拿出晶果給阿春服用，或許是心裡對海巫的身份多了份猜測，羅臻對他的戒備少了一點，不過海巫也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對於晶果似乎並不感興趣。

　海巫並沒有像羅臻所想的那邊進入河裡，反而在船頭上找了個位置蹲坐著，阿柒和陸湛倒是寧願在河裡趕路，他們在水裡的速度可要比木船快多了，並不用擔心會和木船分散。

　阿雅哭得眼淚鼻涕流了滿臉，一會叫著海巫哥哥一會叫著臻哥哥的，仿佛正在經歷什麽生離死別一般，羅臻看不下去，拿了條還算乾淨的毛巾讓對方擦一擦臉。

　阿雅驚喜地瞪圓了眼睛，緊緊將毛巾摟在懷裡，用毛茸茸的臉額蹭了蹭，羊毛做的毛巾吸水能力還算不錯，而且比麻布柔軟得多，觸摸起來很舒服，還有淡淡的肥皂洗過留下來的清香味。

　“臻哥哥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送的禮物的。”阿雅挺直胸膛，還用手用力拍打了一下心臟位置，那“咚”的一聲悶響讓羅臻聽著都為它覺得疼痛。

　本意只是讓它擦擦臉，並不是想將毛巾送給阿雅的羅臻沉默了一下，看著對方那一臉驚喜的模樣，最後只能無奈地說道：“......你喜歡就好。”

　“你們回來的時候一定要再從這邊經過哦。”阿雅抽了抽鼻子，擔憂地提醒道：“其他地方有更加凶惡的種族，那些種族野蠻得多了，你們這麽弱，很容易就會被它們當成食物吃掉的。”

　關於黑森林的事情羅臻這兩天倒是聽其他山魈們說過一些，不得不說山魈族真的是一個非常八卦的種族，黑森林裡事無大小，都總有山魈知道，就連有一群烏鴉跑到了附近的雲杉上落腳，生了幾個鳥蛋都沒逃脫山魈們的信息。

　也因此，羅臻不得不慶幸一下，當初他們選擇進入的這面黑森林是屬於山魈族的領地。山魈族雖說實力在黑森林裡的其他族群中也能排得上前幾名，但它們甚少殺生，要是以他們一開始那實力折損嚴重的老弱病殘，羅臻敢肯定，隨便換了一個嗜殺的族群，都能讓他們過得夠嗆的。

　要是以後要回來，羅臻自然更願意從已經和他們混熟了的山魈族領地上經過。

　“當然，你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到時候給你帶回來？”

　“你要給阿雅送禮物嗎？”阿雅掩唇驚叫了一聲，突然的高音差點將羅臻的耳膜給震聾掉，羅臻不得不錯開點位置，躲開阿雅的聲音正面攻擊。

　旁邊的山魈幼崽耳朵尖尖動了動，單腳跳到羅臻面前，“吱吱”地叫了兩聲。

　我也要禮物。

　其他山魈聽到動靜也齊刷刷圍攏了過來，這幾天吃過羅臻做的東西，山魈族裡的每一頭山魈都清楚，只要是羅臻拿出來的，就沒有一樣是難吃的，它們雖不至於像阿雅那樣直白地提要求，不過那熱切的眼神還是看得羅臻壓力山大。

　不過山魈們對於禮物並沒有什麽概念，所以吱吱喳喳說了一堆，也沒有提得出一個明確的要求，羅臻沒辦法，也只能到時候看到什麽適合山魈的再給它們帶回來了，就當是能讓他們平安跨越黑森林的謝禮吧。

　好說歹說，終於和山魈們依依惜別，阿雅還帶著山魈幼崽在河邊的樹木之間陪著他們走了大半天才終於願意折返，山魈們太過熱情也是會讓人覺得有點心累的，但從熱鬧的地方離開，心裡又隱隱有點失落的感覺。

　海巫一路上都用手撐著下巴，蹲坐在船頭上靜靜看著羅臻和山魈們的互動，說真的，這麽多年，海巫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類能夠得到山魈們的喜歡，對於山魈們來說，人類除了作為雷公藤的養料之外並沒有什麽太大的用處，它們也不屑於和人類接觸，所以那些人類認為山魈領地是比別的地方更加危險的並不是誇大其詞。

　山魈們被激怒後凶惡起來的模樣，這些人還沒真正見識到呢。

　雖然提前叮囑過阿柒不要隨便再推著木船提前走，不過畢竟對方有前科，羅臻怎麽也放心不下，只能將兩艘木船用藤蔓給一前一後地系在一起，這樣即使阿柒再忍不住搞出什麽小動作也不用擔心會失聯了。

　但是這樣倒是將兩船之間的長度拉長了許多，河面本來就不算多麽寬敞，這要是遇到一些彎道的地方很容易就會出現翻船的現象，不過有陸湛一直在周圍護著，倒是也不需要太過擔憂，就是速度快不到哪裡去而已。

　上了船後海巫倒是沒再催促他們，羅臻暗暗松了一口氣，雖然速度並沒有特意放慢下來，但到了晚上的時候好歹也能上岸休息休息然後再活動活動身子了。

　對於他們這些從來沒在水面上生活過的人來說，太長時間待在狹窄的木船上，還是有點吃不消的。

　大概離開了山魈族的領地兩三天后，羅臻終於找到機會和海巫聊了聊，對於阿雅那句陸哥哥的稱呼，羅臻不問清楚總覺得梗在心裡那樣，讓他非常不踏實。

　陸湛去河裡狩獵去了，幾匹鹿角馬在船上困了幾天，終於得到允許可以在附近跑動一會兒，火焰蟻們兢兢業業地逮著一切機會鑽進花叢中采蜜，山祁去撿拾柴火，其他人手裡都或多或少有點活計，只有海巫，找了一塊乾淨的大石頭坐在河邊，雙腳泡在冰冷的河水中正在發呆。

　“阿陸？”羅臻試探性地叫了對方一聲，當然聽到這個稱呼海巫並沒有應他。

　他們現在落腳的地方是一處平地，比其他的河道開闊得多，木船被拖到了岸上，不用擔心會被水衝走，周圍也沒有發現什麽大型凶獸活動的痕跡，陸湛這才選了這處地方停下來休息。

　見海巫並沒有答應自己，羅臻也並不介意，他手上現在暫時沒有需要忙碌的東西，乾脆直接在海巫旁邊的草地上盤腿坐了下來，這樣他就必須要抬起頭才能看到海巫的表情了。

　“你之前說你認識阿陸，不知道能不能跟我說說阿陸的事情呢？”羅臻語氣輕松地笑了笑，“畢竟阿陸可是我家首領的爹爹，別看阿湛從沒有向你問過阿陸的事情，但其實他還是很在意的。”

　“一個快死的人，問來做什麽？”海巫語氣淡淡地說道。

　“脫鱗病嗎？”

　海巫眉眼動了動，顯然有點意外羅臻會知道脫鱗病的事情。

　“黑淵，就是阿陸的伴侶，我家首領的父親，他已經找到了治療脫鱗病的方法，相信再過一段時間他會趕過來和我們匯合，在入冬之前，說不定你就能看見他了。”

　海巫輕嗤一聲，似乎像是聽到了什麽天真的笑話一般，“或許你們人類太過少看脫鱗病了，這幾百年以來，凡是得了脫鱗病的人魚都活不長久。”海巫頓了頓，聲音低了下來，“阿陸他......本來也以為自己很快就會死去，卻沒想到這麽一拖，竟然拖了十幾年都沒有死掉，也不知道他在執著些什麽。”

　海巫轉頭，深深地看了羅臻一眼，那眼中眸光閃動，卻難得地看到潛藏的幾分溫柔，“不過，這次回去後，他可能就要死了吧。”

　羅臻心裡咯噔了一下，急急地說道：“我沒有騙你，黑淵真的找到了治療脫鱗病的方法，只要再過幾天，他就能趕過來了。”羅臻半站起身子，認真地看著海巫，“阿陸，你應該相信自己的伴侶。”

　海巫輕笑了一聲，卻並沒有糾正羅臻最後的稱呼。而是將食指點在唇中，對羅臻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他往河流延伸的方向看去，再往前又是茂密的森林，草木將整條河道遮擋得嚴嚴實實，但只要沿著這條河道一直往前走，就能去到屬於人魚族的家。

　海巫雙腿動了幾下，羅臻睜大眼睛，此刻太陽還沒有完全落到山坳後面去，天空被火燒雲染得通紅一片，連映在人身上的亮光都比平時豔麗了幾分。

　一條巨大的魚尾替代了海巫修長的雙腳，他的衣服也不知道是什麽材質做的，在魚尾出現的瞬間化為了幾片剛好能夠遮擋魚尾的布匹，虛虛地搭在上面，仿佛穿著一條開叉的裙子一般。

　就連那原本隱藏在長發之中的耳朵這時候也露了出來，變成了魚鰭一般的形狀，有點半透明，被陽光映襯得微微偏紅。

　海巫輕輕動了動，巨大的魚尾從河中甩起，帶起了一陣水花，甚至能從水花中隱約看到彩虹的影子，那魚尾可要比陸湛和阿柒的大得多，幾乎將整個河面都撐滿了。羅臻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人魚，這一刻他甚至找不到任何詞語能夠形容自己看到的這一幕，只怕再絢麗的電影特效也無法將人魚的美百分之百還原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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