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以後,許清木躺在床上失眠了整整一夜。
從第一次和宋玦見面到剛才分開的種種都就像是放電影似的在他的眼前走過了一邊,等停下來的時候,許清木發現嘴角一直帶著自己都控制不了的笑意。
於是許清木趕緊揉了揉自己的臉,不讓自己繼續傻笑下去。
將從前都理了一遍,許清木確實明白了宋玦對他的用心。這份用心讓他感動也歡喜,但許清木兩輩子沒喜歡過任何人,也自在慣了,從未想過去承擔一份感情,所以現在十分茫然,他覺得自己需要一點兒時間來想清楚。
而且就那麽巧,在宋玦離開的時候,他突然開竅了。
他能想到,要是這個時候宋玦在他的身邊,他一定會別扭到完全沒辦法面對宋玦的。
所以……分別雖然很不習慣,但分別一段時間時間,也好讓他自己冷靜冷靜。
許清木還沒理清楚自己這亂七八糟的感情線索,玉問又來了電話給他說感情問題。
而且這次非常突然,玉問居然說她要結婚了。
許清木被玉問給驚呆了,忙說:“半個月之前你來電話的時候不是還在猶豫嗎?這就要考慮結婚了?也太快了吧,從認識到考慮結婚,還沒兩個月啊?”
“不是考慮。”玉問特別幸福地說,“嚴謹一點兒來說,也算是已婚了,畢竟我們都領了結婚證的。”
玉問從前一直不談戀愛,這一談竟然直接就閃婚了,這也太雷厲風行了。許清木想說你可別被騙了,但轉念一想,這姑娘這麽厲害,她不騙別人就不錯了。
玉問嬌笑,接著說:“還有呢,我打這個電話就是想告訴小道長一聲,再過幾天我們就要回他老家舉辦訂婚儀式。”
許清木便也笑起來,說:“那恭喜你啊,好姑娘一定會幸福的,雖然是有點太出乎意料了。”
玉問說:“只要雙方感情確定了,就趕緊走下一步。人生苦短啊,就幾十年,我得抓緊時間和我喜歡的人天天膩乎在一塊。不是誰都像宋老板那麽倒霉催的,也不是誰都像你這顆白菜,絲毫沒有作為白菜的自覺。”
許清木耳朵一紅,沉聲說:“我掛電話了。”
玉問笑了一陣,說:“別啊,還有一件事找你幫忙呢。”
許清木總算是沒有無情地掛斷電話,玉問才繼續說:“訂婚儀式,女方也需要家人出席,但我這邊父母都去世了,我和叔伯們關系不太好,找不到信任的,所以希望小道長能幫我這個忙,以家人的身份出席。”
許清木爽快答應:“我當然是可以的,反正我也沒別的事乾。只是宋玦這段時間挺忙的,不知道他能不能抽出時間來。”
玉問“嘻嘻”笑了兩聲,說:“哎呦喂,我隻說小道長你一個人呢,還沒提宋老板。你看看你這思維,下意識的就把自己和宋老板給捆綁在一起了呢。”
許清木:……
“我掛電話了!”許清木說不過又惱羞成怒,玉問就笑著說:“我錯了,我錯了,明知道你是個戀愛傻瓜,還拿你開玩笑。”
許清木怒道:“說正事!”
玉問就稍微正經了些,說:“正事就是,其實我也給我男朋友家裡說了會帶兩個弟弟去。不過呢,得委屈一下小道長和宋老板,你們得把臉給遮起來,簡單易容一下。”
許清木問:“怎麽,你對象家裡那邊有我得罪過的人?”
玉問回答:“倒是沒有,但情況有點複雜。”
然後玉問就給許清木解釋了一下她男朋友的事情。
玉問的對象名叫褚和平,出生在滇黔蜀三省交界的一個小村莊的小寨子裡。那個地方多民族混居,信仰龐雜。因為交通不發達,一直很貧窮落後。
但越是這樣的地方,鬼怪之事就越多,巫師之類修行者也就不少。
許清木就知道不少。
苗族的蠱、傣族的琵琶鬼、彝族的甲馬、漢族的端公舞、阿昌族的放歹。每一樣都神秘莫測,總得來說,都可以總結為“巫”。
而生活在這樣龐雜信仰環境下的普通人,其實對“巫”有關的一切有著非常複雜的感情,敬仰又排斥,恐懼又推崇。
許清木前世去過那裡,知道他們對有特殊能力的人有多忌憚。在那時候,如果一個普通人被認定沾上了“巫”,那麽必然會受到整個寨子甚至更大范圍的攻擊,命運往往十分悲慘。沾染上“巫”的人家,全家都會被歧視,是不會有人和他們通婚的。
而真正有能力害人的“巫”,卻反而會因為恐懼被推上神壇。
過了這些年,隨著科技的進步,那些落後地區的普通人漸漸沒有那麽恐懼“巫”了。但要結親,慣例還是會審核一下對方家裡是不是“乾淨”,也就是有沒有和“巫”扯上關系。
雖然生在落後的小寨子裡,但褚和平的父母一直很開明,花了很多精力培養他讀書讓他走出寨子,成了寨子裡第一個考上重點大學的大學生。他工作以後在城裡買了房,將父母帶出了寨子,過上了不錯的生活。而且現在,他還找了這麽漂亮的一個媳婦兒,帶回去那些親戚不知道多羨慕。
當然,前提是他們不知道玉問也是玄門的人。在寨子裡的人看來,玄門也屬於“巫”。
解釋了一番之後,玉問又說:“我男朋友和他父母都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他們很好,一點兒也沒有排斥我。但我們這次是要老家去定親,那些年紀大了的親戚們很固執,沒辦法說服他們,所以也就不嚇唬他們了,隻給他們說我是個開中藥鋪的。但是你和宋老板實在太紅了,可能有些年輕人會認識你們。”
許清木也覺得這些普通人沒有必要知道太多超出能力范圍的事情,於是同意了玉問的請求。
玉問特別開心,然後便開始和許清木分享起了她的戀愛故事,怎麽相遇,怎麽擦出火花,怎麽在短時間內就一發不可收拾地愛上對方飛快地見了家長要結婚。從她的語句來看,她是真的感覺很幸福。
許清木被迫吃了一嘴的狗糧。
在說再見之前玉問都還在往許清木嘴裡塞狗糧:“行了,不跟你說了,我男朋友給我發消息了。小道長你也加油啊,給你家宋老板發消息,讓他把時間空出來哦。”
然後玉問迅速地掛了電話。
聽著電話裡的忙音,許清木就開始愁。
這半個月他都在躲著宋玦,宋玦每次給他發視頻或者是打電話,說不到幾句他就心慌,找借口說想睡覺,避免和宋玦多聊。
但現在,他必須得主動給宋玦聯系,說一下去寨子的事情。否則,以宋玦那工作的忙碌程度,不提前安排是肯定抽不出時間來的。
許清木猶猶豫豫好久,給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直到感覺自己的臉已經冷酷到無以複加,才終於點開宋玦的微信,給他發了一個視頻請求去。
三秒鍾宋玦就接了起來。
這會兒已經不早了,但宋玦還在工作,從視頻裡許清木看到背景是辦公室,還能聽到幾個下屬在說著點什麽。
許清木道:“你還在忙幹嘛接起來?我晚點再聯系你。”
“不用。”宋玦說完,下屬們立刻就非常懂事地出了門,都沒讓宋玦開口,還特體貼地關好了門。
許清木從視頻裡隱約看到了兩個下屬的笑臉,總覺著這些人也門兒清。
果然是……全世界都清楚就他一個人被蒙在鼓裡!
於是許清木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設差點又崩潰,他表情都管理不好了,只能徹底冷臉,才能控制住自己的臉紅。
宋玦看著他這樣就覺得特別甜,笑盈盈地說:“難得,小道長居然主動聯系我。”
許清木乾咳一聲,別扭地把玉問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宋玦聽完,皺皺眉說:“是因為別人的事情聯系我啊,還以為是你想我了。”
許清木瞬間炸毛,怒道:“想你個鬼!”
宋玦輕笑,用一隻手支著下巴,目光灼灼的看著許清木,很小聲地說:“但我挺想你的。”
許清木:!!!
這人簡直不要臉了!故意那麽小聲卻又剛好讓人聽見是什麽綠茶行為!有本事你就憋著別說!
雖然沒有真實地面對面,但隔著屏幕許清木也覺得那種目光讓他承受不了,他躲閃著宋玦的目光,在屏幕外把兩個隻手絞得和雞爪子似的。
但許清木心裡也清楚瞞不過宋玦,這個奸商如此的雞賊,這些日子以來自己的不對勁肯定全落在了他的眼裡。
所以,他肯定已經知道了自己知道了他心思。
這話真繞口……許清木自己都被繞暈了,瞬間又產生了逃避的想法,打算掛視頻。
“等下。”宋玦開口,聲音已經恢復了正經。
他總是能懂得逗許清木不要過分,在適當的時候收手,不讓許清木不自在。
宋玦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看著手裡的行程表,說:“玉問小姐之前也幫過我們很大的忙,她結婚是重要的事,我一定會抽出時間的,到時候,我從公司直接過去吧,我們在她男朋友老家那邊回合。”
許清木偷偷呼了一口氣,剛才在心裡罵宋玦不要臉的那些話很快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