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星辰直朝床榻而去。
中途瞥見空蕩的美人榻,手中劍更緊握幾分,又瞧寬大屏風上搭著的白色裡衣,氣得一劍劈下。
哢嚓——!
屏風被斬成兩半,轟然倒地,後面床榻上的場景映入他眼眸。
身著墨色裡衣的男子,倚在床頭,胸膛衣襟微敞,長發未散,用冠玉束著,瞧見他眉梢輕挑了下。
一隻罪惡的手,正搭在他兄長的雪白毛絨絨的腰上!
毛絨絨?
徐星辰僵了一瞬。
被褥上,巴掌大的白兔四仰八叉,歪了歪腦袋,用茫然而疑惑的表情看他,“你怎麽了,大半夜闖進我屋,一副要殺人的模樣,我、我不就讓徒弟推拿一下麽。”
推拿?!
徐星辰反應過來,臉一陣青一陣白,“你們只是在做這事?”
沈流響眼裡冒出問號,除了推拿還能做什麽事。
他側頭與周玄瀾對視了眼,本以為能看見跟他一樣疑惑,大家面面相覷一下,一起打個問號。
誰知徒弟並不配合,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回道:“現在是。”
徐星辰臉色一變,赤裸裸的暗示,這個妖王果然狼子野心,再瞧那個盯著人家一臉茫然的蠢兔子,他氣得體內靈力都在翻湧。
軒黃劍察覺主人情緒,劍芒大盛,發出響亮錚鳴。
此劍是帝父所贈,威力無窮,徐星辰握緊劍柄,冷聲道:“那我便讓你活不到今晚。”
話落,冷冽的劍光閃過,直衝床榻上的人而去。
沈流響瞪圓了眼,不知突然出手是什麽意思,周玄瀾那句話哪激怒徐星辰了。
他懷疑變成兔子,腦袋跟著不靈光了,然後看到一縷發絲飄落,周玄瀾不閃不躲,劍氣從臉側堪堪劃過。
“為何不躲!”
徐星辰沉下臉,這招天衣無縫,是個人都會嚇到慌忙逃竄才對。
“沒有殺氣,”周玄瀾挑了下眉,忽而問,“你不會沒殺過人吧。”
徐星辰猝不及防地發難,一劍劈來看似凶狠無比,其實靈力都沒用多少,而且劍刻意偏了偏。
似是擔心所化劍氣真把人殺了,甚至傷了,擺明就是嚇唬人。
徐星辰自幼在帝宮長大,錦衣玉食,沒遇過一點不順心的,出宮歷練,身邊明裡暗地跟著一群人,生怕少君有個三長兩短。若是遇見不長眼的,不等他出手,手下已經解決完了。
故而,別說殺人之事,連與人對戰經驗都甚少。
沈流響也看穿了,說:“手不染血,挺好。”
他話這般說,心裡也如此認為,但落在徐星辰耳中,成了明目張膽的嘲諷。
身為化神境修士,連隻螞蟻都沒踩死過,傳出去會讓人笑掉大牙,說他空有修為,拿劍不用,不如回家撚針繡花。
徐星辰臉頰漲得通紅,絕不承認,“別小瞧人!我殺人如砍南瓜,一刀一個,手中鬼魂無數,專殺宵小之輩。”
他說完,轉移兩人注意力。
大步朝床邊一邁,伸手欲抱起蹲在被子上的小兔,嘴裡惡狠狠的說,“變成這模樣也不行,你過來,我定把你拎回房,將這些事一五一十告訴帝父,讓他重重罰你!”
但不及抓到沈流響,一隻手便將他撈到懷裡,托住白絨絨的小身軀。
“夜深,勿打擾帝君的好。”
沈流響則打了個哈欠,前腳揮了揮,“你快回去休息,又不是小孩,還要跟兄長一起睡。”
“誰要跟你睡!罷了,不與你們說了!”徐星辰臉上惱怒,指了指床上一人一兔,“別讓我揪住你們小辮子,否則一定告訴帝父!”
說完,他氣急敗壞離開,沒走兩步又退回來,扶起倒地屏風,才冷哼一聲,甩袖頭也不回地離去。
“是塊璞玉,不過未經雕琢。”
周玄瀾收回視線,看立在腿間,動了動的沈流響,表情一頓,突然變得古怪。
沈流響:“天然璞玉也不錯,順其自然,無需刻意引導,我想帝父就是這意思。”
他此時立在周玄瀾懷裡,前腳隔了單薄衣料,挨著緊實腹部,後背被單手托起,兩隻後腳過於短小,只能勉強夠到周玄瀾腿間。
說話間,沈流響無意識地調整站姿,兩隻後腳動了動,忽地碰到什麽東西。
他疑惑的眨眨眼,抬腳又輕輕撞了下。
發現托住他的手倏地收緊後,沈流響愣了一下,微微睜大眼睛,僵在了原地。
周玄瀾眸光沉沉,低聲道:“師尊,別亂動。”
不用他說,沈流響也不敢動了!
他呆立在周玄瀾懷裡,兩隻後腳繃得筆直,不住打著顫,整個人仿佛罰站般,一動不敢動。
直到周玄瀾將他放回床上。
之後沈流響不再吭聲,紅著兩隻耳朵,一股腦鑽進被窩,全身埋在被子底下。
周玄瀾神情變換不定,眼簾低垂,看向被褥微微拱起的地方,半晌,先前扶沈流響身子的手落在鼻尖。
他微眯起眼。
師尊身上的氣息太乾淨了,他能聞得出來,其他妖亦能察覺,如此會引來許多人覬覦。
思忖片刻,周玄瀾撕下貼著胸口的一截裡衣,放在手中變成一條發帶。
帶上沾染他氣息的東西,對其他妖而言,便是種寓意,至少能斥退十之八九的妖。
聽見撕裂衣服的聲音,沈流響不由哆嗦了下,全身緊繃,過了許久,發現外界都無異樣後,狂跳的心臟才恢復過來。
被窩裡一片黑暗。
沈流響睜著紅眼,長歎口氣。
唉——
一朝失蹄,在徒弟心裡,他是不是變成流氓兔了。
沈流響心裡頗涼,自閉了一夜,次日醒來,發現頭下多了個軟綿綿的小枕頭。
淡藍色,掌心大小,摸起來如冰絲一般光滑,散發著清新怡神的味兒。
房門不見周玄瀾身影,不知去了何處。
沒看見人,沈流響反而松口氣,甩了甩腦袋,把煩惱一夜的流氓兔稱號丟出腦袋。
他恢復真身,從儲物袋中拿出乾淨衣物,穿戴好後,準備束起長發,昨夜周玄瀾幫他解開朝天辮後,將紅色發帶放在床邊木櫃。
可尋了一圈,沒找到,只看見約莫兩指寬的墨色發帶,估計是周玄瀾的,孤零零系在床頭。
沈流響索性取下,用它束了發,喝杯茶潤潤口,離開了房間。
他在庭院看見踱來踱去,看上去很是煩惱的身影,於是清了清嗓子,揚聲道:“星辰,遛彎呢,要不要跟我去街上玩。”
徐星辰目光掃來,明明還沒有其他動作,沈流響卻仿佛聽見了一聲冷哼,然後看見他扭過頭,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樣,甩袖就走。
沈流響輕笑。
小別扭,真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