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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號019》第70章 你有沒有吃魚啊
陳仰慌裡慌張的爬起床, 他的腳下沒留神,不小心踩到了朝簡。

 腿一彎,跪到了他腹部。

 朝簡悶哼一聲, 額角青筋直蹦。

 陳仰慌忙把膝蓋抬離他腹部, 緊張的問他怎麽樣。

 朝簡尚未開口, 房門外的狗叫聲跟撓門聲就把陳仰的注意力扯了過去。

 “你先躺著,我去看看。”

 陳仰顧不上朝簡了,他著急的跳下床,鞋都沒穿就往房門那跑。

 “……”

 朝簡抓到什麽扔到了床尾, 發現是陳仰的枕頭,他默默撿回來。

 繼續躺著。

 陳仰打開房門, 小狗兩隻爪子還保持著撓門的動作, 它仰著毛茸茸的小腦袋,琥珀色的眼睛看過來。

 “汪汪汪——”

 “嗚嗚——汪!”

 “嗷嗚……”

 “汪汪!”

 陳仰見鬼似的看著小狗不停搖晃的小尾巴,怎麽看起來這麽精神, 還疑似討好他……?

 眼前的一幕跟他在房裡聽到狗叫聲以後,想象的場面不一樣。

 他以為是家裡來不速之客了,小狗感覺到了危險,警惕的提醒他跟朝簡。

 或是它的主人出了什麽事,它感應到了, 恐慌無助的想要找他們尋求幫助。

 陳仰被意料之外的情形給搞昏了頭, 他看看門底下的混亂抓痕,又去看狗還舉著的爪子,激烈是真的很激烈。

 “03,你想告訴我什麽?”

 陳仰試圖跟小狗交流,回答他的只有狗叫聲。

 小狗的反應跟武玉有關系嗎?

 陳仰靠著門跟那雙琥珀色的小眼睛對視,他能想到這一層, 說明武玉沒事,起碼沒死在任務世界。

 否則他就會以為狗是自己養的,武玉那部分不存在。

 沒武玉那個人。

 陳仰轉而一想,不一定!

 按照武玉的說法,任務者死在執行任務期間,只有接觸過對方的任務者才會記得。

 而武玉的對象死在任務世界,武叔忘記了,他卻記得。

 他的記憶沒有被清除。

 武玉遭到了抹殺,全世界都忘了她來過,他很有可能還是會記得。

 耳邊的狗叫聲持續不止,陳仰的太陽穴突突突的漲跳,動物有靈性,尤其是犬科。

 也許狗這樣,是武玉回來了呢。

 陳仰跑回房間,拿起手機撥給武玉,還是那個提示,不在服務區。

 他掛掉,戳了另一個號碼。

 電話那一邊接通後,先響起的是五嬸被吵醒的不滿,還有點女人本能的戒備。

 “誰啊?這麽早給你打電話。”

 “你擰我幹什麽,別踹,是早早!”

 武叔扒著床沿才沒掉下去,他睡眼惺忪的說:“早早啊,你怎麽這個點打我手機?”

 中年夫婦的日常鬧騰讓陳仰放松了點,他問道:“叔,武玉回來了嗎?”

 “啊?”

 陳仰握著手機的指尖瞬間一白。

 那個回應落在他耳朵裡,不亞於是在問“武玉是誰啊”,他輕微抖著嘴唇,啞啞的開口:“我是想問……”

 “噢噢你說小玉啊,沒……沒回來。”

 武叔打斷了陳仰,他似乎清醒不少,說話聲不再模糊:“她要是回來了,那肯定直接上你那啊,小不點不是還在你家嗎。”

 陳仰發冷的手指一松,整個後心滲了層虛汗。

 武叔狐疑道:“早早,我怎麽聽到你那邊有狗叫聲,你養了別的狗?”

 陳仰用右手的手背蹭了蹭腦門,把上面的涼意蹭掉:“沒有,就是武玉那隻。”

 武叔不敢置信:“小不點不是啞巴嗎?它怎麽叫?”

 陳仰說不知道。

 “我是被它的叫聲弄醒的,本來以為是武玉回來了,它有感應,想讓我把它送回家,現在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還送回家呢,狗就是狗,哪有那麽靈。”

 武叔笑話了聲,問道:“它怎麽一直在叫,是不是餓了?”

 陳仰:“……”

 會嗎?

 武叔篤定的說:“一定是餓了,你給它弄那個,牛奶泡麵包。”

 “等小玉回來,發現狗會叫了,指不定多高興呢。”

 陳仰心不在焉的應付了幾句就結束通話,他抱著試試的態度去廚房拿淺口小碗,泡了牛奶麵包放到地上。

 小狗把腦袋湊過去聞聞,吧唧吧唧的吃了起來。

 小尾巴搖得更歡。

 陳仰目瞪口呆,真的只是餓了?

 “砰”

 房裡傳來一聲響動,陳仰一聽就知道是拐杖敲東西的聲音,他很熟悉。

 這會陳仰才想起來,床上還有一位。

 他快步進房間一瞧,少年伸到床邊的手抓著拐杖,姿勢是他出去前見到的那樣。

 傷的很重,起不來了?

 陳仰走上前掀開被子,隔著少年的睡衣打量他腹部位置:“能坐起來嗎?”

 朝簡一點回應都不給。

 陳仰深深覺得跟廚房那小狗比起來,眼前這位的難搞程度簡直就是地獄級別。

 “那我給你看看?”

 沒說不要,就是要。

 陳仰手疼解不開扣子,直接把朝簡的睡衣下擺往上一撩。

 入眼的是少年感濃烈的線條曲線。

 腹肌不厚,薄薄的一層,隨著呼吸上下起伏。

 陳仰看著,回想起了自己在這個年紀的身材,忍不住的偷偷做了一番比較。

 那時候的他喜歡打籃球,每天晨跑,年輕有勁,肌肉也這麽薄。

 陳仰在心裡感慨,他現在也有腹肌,硬的,不像年少時那樣,不但硬,還富有柔韌的彈性。

 到底是年齡層不一樣了。

 陳仰收了收心,繼續用眼睛檢查朝簡的腹部,剛才要是往下跪了一點,就毀掉了一個孩子的幸福人生。

 想到這,陳仰一陣後怕,他關心的問:“怎麽樣?還好嗎?我給你按按?”

 朝簡微微闔著眼眸:“按哪?”

 陳仰指他腹部:“這啊。”

 朝簡把被子往上拉拉,冷冰冰道:“不用。”

 “我那一下是有些狠。”

 陳仰不怪少年生氣,換成他的話,當場就痛到發飆了,他把手伸過去,打算按揉幾下看看。

 “走開。”

 朝簡抓起拐杖,攔在陳仰的手跟自己的身體之間:“不要碰我。”

 陳仰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這場面怎麽跟紈絝少爺調戲黃花大閨女似的。

 他暗自觀察少年的神色,不會是害羞吧?

 陳仰的心底不受控制的露出幾分怪異,他們同居這麽久了,從第一天開始就睡一個屋。

 在陳仰看來,朝簡和他妹妹一個年紀,整整比他小六歲,他把對方當成了弟弟,生活上也會不自覺的哄讓。

 陳仰從來都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妥。

 可現在……

 少年要是因為一個正常的舉動在他面前害羞,那種情緒就會感染到他,他也會別扭。

 陳仰擰了下眉心,他們是不是該分房睡了?

 “呵。”

 耳邊響起少年的冷笑,陳仰垂眼望去。

 朝簡用拐杖戳他手背:“摸過狗的手,別想碰我。”

 不是害羞,是嫌棄啊,陳仰的不自在消失無影,他安撫道:“不碰就不碰吧,你先緩緩,要還是不行,我們就去醫院。”

 朝簡隱隱松了一口氣:“狗死了?”

 陳仰抽抽嘴:“別這麽大火氣,它那麽反常,我很慌。”

 朝簡丟開拐杖坐起來,背在床頭,腿屈起來:“你要是睡那麽長時間起來,第一件事是什麽?”

 陳仰想也不想的說:“撒尿。”

 說完臉色一變,他趕緊跑去客廳,很快就找到了水跡。

 不是一灘,是好幾灘,像是邊尿邊走一樣。

 陳仰往沙發裡一跌。

 朝簡拄著拐走出房間,目光掠過那幾灘水跡,眉頭皺了皺:“睡醒以後先尿尿,再進食,人如此,動物也是,這叫哪門子反常?”

 “關鍵是它叫了。”

 陳仰指了指還在廚房吧唧的小狗:“你要知道,它之前……”

 朝簡的面色霎時一沉:“我不想知道,貓貓狗狗花花草草的,都別跟我說。”

 “……”

 陳仰什麽也不說的去給少年拿藥,無意間又發現了一小灘水跡,差點踩上去,他無語的避開。

 大清早的,怎麽亂成了這樣。

 陳仰清理掉幾灘水跡,監督朝簡吃完藥,廚房那位也吃完了,它用爪子把碗往外面推。

 見陳仰看過去,小狗那爪子推得就更快了,還汪汪的叫。

 那意思是,沒飽,還要吃。

 陳仰呆滯了會,說:“你才剛醒,一下子不能吃太多,我建議你這兩天少吃多餐,循序漸進。”

 小狗也不知聽沒聽懂,它搖了搖尾巴,去陽台的墊子上趴著去了。

 陳仰摸了摸鼻尖,武玉的03變了。

 原先的03看到他的時候,會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尾巴不動,也不叫,只是盯著他,眼珠都不轉。

 現在的03……就是普通的小狗裡比較聰明的那種。

 詭異的違和感沒了。

 要不是小狗是從武叔那接過來的,陳仰會懷疑它被人掉了包。

 這變化太大了,完全就是兩條狗啊。

 陳仰扭著脖子看陽台的小狗,他知道,凡事最忌複雜化,那會跟繞毛線團一樣,繞著繞著就把自己繞進去。

 但這件事不行,這件事根本就簡單不起來。

 陳仰的心裡很不踏實,早飯都沒怎麽吃,他上午帶著小狗去了寵物醫院,滿身低氣壓的朝簡隨行。

 花了一上午時間,該檢查的都檢查了,醫生的診斷結果是:狗非常健康。

 陳仰指著趴在他腳邊的03:“它真的正常?”

 醫生笑道:“這麽說吧,我從事動物醫學類工作至今,小十年了,我就沒見過這麽健康的狗。”

 他喝了口茶潤潤喉嚨:“冒昧問一句,您是怎麽養的?”

 陳仰沒聽清醫生的話,他的腦子很亂,這麽不正常的狗,卻是正常的,那什麽是不正常的?堅信它不正常的我?

 好繞。

 陳仰頭疼的按了按額角。

 來的路上他還在想,檢查出什麽異常,譬如血液不對,心臟不對等等,到時候他要怎麽處理。

 結果一切正常。

 醫生沒有得道答覆,他多少能理解,想來是一些特殊的馴養方式,不方便對外透露。

 “您的狗是什麽品種?”

 陳仰說:“土狗。”

 “面相不像。”醫生觀察的很仔細,“毛色,眼珠,體型都不符合土狗的特征,還有它的尾根……”

 陳仰聽他說完,乾巴巴的來一句:“混血土狗。”

 “醫生,我跟你說實話,這狗是我一個朋友養的,她最近有事才放到我這的,它原來一聲不叫,是啞巴狗。”

 陳仰一臉的擔憂:“今天大清早的,不知怎麽就叫起來了,所以我才帶它來醫院檢查檢查。”

 “不應該啊,它的聲帶很健康。”醫生面露沉吟之色,“以前不叫的話,只有一種可能。”

 陳仰的心跳加快:“什麽?”

 醫生給出兩個字的答案:“怕生。”

 陳仰:“……”

 “我們到了陌生的地方會怎樣?”醫生自問自答,“拘謹,手腳不知道往哪放,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無法適應,內心慌張,不安。”

 醫生示意陳仰看小狗:“我判斷它一歲左右,相當於剛成年的人類。”

 意思明了,人待在不熟悉的地方會害怕,狗也會。

 陳仰聽著醫生的觀點,沒有表態。

 “陌生的環境讓動物產生了危機感,它就會進行自我防護,不叫是它的防護措施。”醫生說,“因為它覺得,保持安靜是討好人類的一種途徑,這樣能減少它遭到傷害的幾率。”

 陳仰瞥瞥繞圈咬尾巴的03:“可我剛才說了,狗是我朋友養的,它在我朋友那……”

 “你朋友那讓它不舒服。”

 醫生明白陳仰想說什麽,他和煦道:“它更喜歡你周圍的環境,所以它會叫。”

 陳仰啞然。

 醫生點擊鼠標,問陳仰是否還有疑問。

 陳仰有疑問,堆積成山了都。

 “它並不是剛來我這,來兩三天了已經,一直在睡覺,今天早上才醒,它也是那時候開始叫的。”

 陳仰蹙眉:“而且它第一次見到我就盯著看,之後每次都那樣。”

 醫生評判道:“它喜歡你。”

 陳仰十分不認同,為了醫患關系和諧,他沒有表現的太明顯,只是補充道:“不搖尾巴,也不蹭我。”

 醫生笑了笑:“先生,人與人不同,狗也與狗不同,每隻狗表達喜愛的方式都會不一樣。”

 陳仰徹底無話可說。

 盡管陳仰還是想再問問,可醫生顯然跟他不在一個頻道,他把狗的繩扣扣上,牽著它走到後面閉著眼的少年那裡。

 “我們走吧。”

 朝簡面無表情的看著陳仰:“查出什麽東西了?”

 陳仰心虛的答非所問:“快到中午了,我們就在外面吃吧,找一家能準許客人帶狗進去的餐館。”

 朝簡的唇一抿:“最後一次。”

 他指著地上的小狗,冷冷的笑了一聲:“以後你再因為這玩意一驚一乍……”

 陳仰等了等,沒等到後半段,他又很想知道,這樣能讓自己有個心理準備。

 “怎麽樣?”陳仰按耐不住的問。

 朝簡拄拐起來,挺拔的身形展開,他低著頭,俯視陳仰:“你就帶著它去任務世界,讓它給你當搭檔。”

 陳仰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它沒身份號,進不去的。”

 朝簡的眸色一陰,嗓音裡沒有溫度:“有身份號,你就帶它去?”

 陳仰:“……”

 我什麽時候這麽說過?

 “行,你帶。”朝簡拄著雙拐出去,拐杖敲擊地面的聲音又響又冷。

 陳仰這回沒忍住,他對著空無一人的門口翻了個白眼,看來早上那三粒藥的藥效全沒了。

 “請問……”

 背後響起醫生的聲音,陳仰笑著轉頭:“我弟,心情不太好。”

 醫生明顯是看出了朝簡的狀態不對勁,還想說什麽,陳仰沒給對方機會,他牽著狗追了出去。

 那孩子早上陪他來這,待了一上午,雖然沒說什麽話,卻一直陪著他給狗做檢查。

 情緒克制不住了,起伏過大,無理取鬧也是正常的。

 只不過……

 他怎麽跟小狗較勁?

 陳仰的腳步快了點,越來越快,他匆匆穿過大廳,看見了門外的熟悉身影。

 沒走,就在那裡等他。

 那一瞬間,陳仰的心裡劃過什麽,沒來得及捕捉,他拉開玻璃門走到少年身旁。

 “上午謝謝你陪我來這兒,等得很無聊吧,我們吃完飯就回去。”

 朝簡面對著街道,眼皮垂著,看不清有什麽東西:“現在所有檢查都做了,你能不能消停?”

 陳仰沒有立即回答。

 當初他從康復院出來,覺得自己身上發生的種種都很不合理,他火速去了趟長寧精神病院,診斷顯示他沒瘋,很健康,連神經衰弱都沒有。

 小狗的情況跟他很相似。

 明明不該那麽正常,可那就是送到他面前的事實。

 “等武玉回來吧。”陳仰輕聲說,“等她回來,我就不管03了。”

 他會想辦法,適當的清理掉03的相關記憶,以免心底的各種疑惑積壓太多,生病瘋掉。

 褲腿被抓,陳仰垂頭一看,小狗想引起他的注意。

 朝簡一個眼神掃來,它立馬從陳仰褲腿上下來,毛乎乎的身子往地上一趴,腦袋埋進爪子裡面。

 動作一氣呵成。

 陳仰忍俊不禁:“它怕你。”

 朝簡的眼皮一掀。

 陳仰不笑了,他頂著籠上來的壓迫感說:“哥哥也怕你。”

 朝簡:“……”

 陳仰跟朝簡找了家飯館解決午飯。

 朝簡沒有不耐煩的急著要回去,陳仰就牽著狗,帶著他在街上溜達。

 兩人一狗的組合,引起了路人的側目。

 主人帶著口罩跟棒球帽,狗沒任何遮擋,顏值就那麽暴露在外,路過的小姑娘們發出單純的花癡尖叫。

 陳仰目送第四波尖叫漸行漸遠,他拉著狗跟朝簡去路邊的長椅上坐下來。

 “不出來不知道,一出來嚇一跳,03還挺吃香的。”

 朝簡把拐杖放一邊:“醜得要死。”他又說,“看著眼疼。”

 字裡行間充滿了極度的厭惡。

 陳仰將背包拿下來,抱起小狗放在包上面,讓它趴著。

 “對你來說,有不醜的東西嗎?”

 朝簡不語。

 陳仰的笑聲從口罩裡傳出來:“沒有吧,我就知道。”

 “你知道個屁。”朝簡說。

 陳仰噎了噎,他扭過頭看少年:“那你說說,不用三五個,只要你能說出一個你認為不醜的。”

 朝簡突起的喉結動了動,沒發出聲音。

 陳仰不勉強了,他的視線在人群裡穿行,腦子裡莫名其妙的浮現出醫生提起的“陌生環境”“怕生”。

 遲疑了會,陳仰拿出手機放在腿上,用左手的手指戳鍵盤,給武叔發了一條信息。

 -武叔,武玉的狗是什麽時候養的?

 武叔過了會回的,他說忘了,記不清了。

 這個答案再次把事情拖進怪圈,陳仰放空了片刻,撓了撓小狗的下巴,就在他要去捏狗爪的時候,朝簡打開他的手。

 陳仰還沒怎麽著,朝簡就道:“我想吃麵包。”

 “那邊就有店。”陳仰指給他看。

 朝簡沒反應。

 陳仰福至心靈道:“現在剛吃完飯,不適合吃東西,對腸胃不好,這樣吧,一會走的時候,我們一起去買一點。”

 朝簡還是沒言語,面上也沒什麽情緒波動,唇卻抿得沒那麽緊。

 明媚陽光下的街頭,行人不擁擠不喧嘩,步伐都是懶懶洋洋的,明星的地廣鋪了一路,偶爾會有粉絲湊上去打卡,羞澀或佯裝淡定的抱著手機邊走邊發博。

 放眼望去,四處都是和平而溫馨的時尚繁華,這就是青城的南街。

 不像東街,充斥著貧窮跟掙扎。

 也不像陳仰居住的北郊,忙忙碌碌行色匆忙。

 陳仰放松的靠坐了片刻,發現朝簡不知何時偏過身子,目光似乎對著一家花店。

 幾分鍾後,陳仰把“似乎”兩個字刪掉。

 “你要買花?家裡沒花瓶。”

 朝簡猛然側頭:“誰說我要買了,我買花幹什麽?”

 陳仰被問得一頭霧水,我哪知道。

 朝簡黑沉沉的眼睛盯住陳仰,嘎嘣嘎嘣咬著奶片。

 口中不知放了多少個,半天都沒吃完。

 陳仰被盯得頭皮一陣陣發涼,吃奶片就吃奶片吧,幹嘛還看著他吃。

 到家的時候,陳仰的購物袋裡多了幾個豆沙包跟菠蘿包,以及……一個花瓶,一捧花。

 朝簡叼著一個菠蘿包進房間,“啪”一下關上了門。

 獨留陳仰在客廳,面對著那捧鮮花。

 陳仰抱著花瓶去裝水,左手持剪刀,剪開花外面的包裝:“家裡竟然有花了。”

 不敢置信。

 “哢擦”

 陳仰剪掉花枝下面一截,呢喃道:“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剪花枝,插花,這是什麽鬼。”

 他一邊吐槽,一邊把花都剪好了插進花瓶裡。

 擺弄擺弄。

 還蠻好看的,於是陳仰拍了幾張照片。

 朝簡買的那捧花大多都是花苞,它們在陳仰的照料下一個兩個的開出來,又一個兩個的凋零。

 四月風平浪靜的過完了,五月來臨,第五個任務沒有影子。

 武玉也還是沒消息,她的電話永遠都是不在服務區,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武叔武嬸也沒想過報警。

 想必是他們女兒這幾年有過長時間聯系不上,後來平安回來的情況。

 可能還不止一次。

 武玉的事總會有結果,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再過幾個月還是一兩年,陳仰在等。

 陳仰希望她平安歸來,平安回家。

 這段時間陳仰在家吃吃喝喝,過得很輕松,有時候他會翻開那本《量子論之意識與世界的關系》,看不懂的地方多得是,他做標記的時候會想起孫文軍。

 那次的通話之後,孫文軍就再也沒聯系過他。

 孫文軍說是去外地出差,如果事情順利,一個月之內就回來,約他吃飯。

 現在已經有一個月了。

 看來並不順利。

 孫文軍的原話是,不順利的話,回來的日期要看天意。

 概括起來就是六個字——盡人事,聽天命。

 陳仰不喜歡那句話,太過現實,也太過無力,顯得人的力量很渺小,在命運到來的那一刻,除了投降,別無他法。

 雖然那是事實。

 日子就那麽往前走,它在陳仰的等待中前往五月中旬,天熱了起來。

 人們脫掉外套,穿單衣,陸陸續續往家裡搬西瓜跟冰棍。

 夏天到了。

 陳仰手指的創面逐漸恢復,指甲長出來了一點點,挺醜的。

 每次陳仰在外面買東西的時候,手一伸,別人都要多看幾眼。

 有的還會露出惡心,發毛的表情。

 陳仰一律回以抱歉的笑容,天熱了,創面也好了,他總不能還裹層紗布。

 指甲長得很慢,他不是故意出來嚇人的。

 往往這時候,朝簡會掏出藥瓶,有時候倒幾粒吃掉,有時候不吃,只是捏在手裡,晃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朝簡吃藥的頻率徹底亂套。

 他再也不是一天三次或者一天四次,而是不定性的說吃就吃。

 藥效小到難以估算,吃完還是動不動就狂躁,發怒。

 陳仰依舊按照計劃表幫朝簡做複建工作,鼓勵並監督他的心理康復治療。

 效果最好的時候,朝簡能邁出去兩步。

 不能再多了。

 陳仰沒有失望,也沒想放棄,他是過來人,能感同身受。

 唯一讓他害怕的是,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朝簡會毫無預兆的盯著他,不說話,就盯著,生怕他變成蝴蝶飛走似的。

 五月底,陳仰吃著西瓜吹著空調,感歎上半年不會再有任務的時候,任務就來了。

 第五個任務是陳仰裝備最齊全的一個,因為進來之前,他跟朝簡在外頭采購。

 短袖,長褲,棒球帽。

 一大一小兩個裝著日用品的購物袋,還有個背包。

 陳仰那背包很沉,兩瓶沒開封的李子園,一大盒奶片,一些零食,外加王寬友的筆記本。

 帶這麽多東西,結果發現這次的任務地點是小鎮,不愁吃的喝的。

 陳仰瞥了眼旁邊的石碑。

 前兩個字上面都是劃痕,密密麻麻啊縱橫交錯,看不清是什麽,最後一個字很清楚,鎮。

 XX鎮。

 陳仰跟朝簡的位置在石碑裡面,規則把他們送進了這座小鎮。

 石碑直挺挺的站在路邊,像被人用力敲過無數次,不允許它歪倒一點點。

 陳仰環顧一圈,山氣高遠,鬱鬱蒼蒼。

 “我們在這坐會,等其他人來了再說。”陳仰把購物袋丟草地上,活動了幾下手腕,拿下背包拉開拉鏈,給朝簡一瓶李子園。

 朝簡喝了幾口就沒再喝。

 陳仰沒開另一瓶,他喝朝簡剩下的,剛喝兩口,不遠處的樹叢裡就傳來一聲驚恐大叫。

 新人來了。

 陳仰咕嚕喝了一大口李子園,他擰上蓋子,把瓶子往背包裡一丟,摘掉棒球帽,抹了把額頭的汗。

 樹叢裡的新人還沒跑過來。

 出事了?陳仰的腳步往那個方位邁,他忽地頓住:“有消毒水味,你聞到沒?”

 朝簡坐在石頭上面,對陳仰招招手:“帽子。”

 陳仰問他幹嘛。

 “我熱。”朝簡不耐。

 陳仰把手裡帽子丟給朝簡,看他拿著扇風,不由得一陣無語,怎麽不乾脆摘自己的。

 有細碎的聲響從那邊樹叢裡傳來,伴隨著漸濃的消毒水味。

 陳仰的腦中跳出一張臉。

 樹叢裡走出來一人,消瘦蠟黃的臉,烏亮長發披肩,一身考究的手工定製打扮,手帶鑽石腕表,每走一步都飄著消毒水味,他跟陳仰腦中的人影重疊了。

 真是畫家。

 他長袖長褲,束得很嚴謹,身邊跟著一個新人,剛才在樹叢遇上的。

 那新人是個頂著一頭藍色短發的姑娘,她想抓畫家的衣服,又看出他的潔癖不敢碰,只是虛虛的挨著。

 陳仰跟畫家簡單打了招呼,就聞到了一絲熟悉的味道。

 他往朝簡旁邊坐坐,小聲說:“向東進來了。”

 這預防針打得有點晚。

 朝簡搖帽子的動作一停,又繼續,幅度大了很多:“人都沒出現,你就知道了,心有靈犀?”

 陳仰搖頭:“不存在的。”

 話音剛落,一道惡聲惡氣的吼聲從左邊飄了過來。

 “媽得!哭哭哭,就知道哭,老子頭都要炸了,再哭弄死你們!”

 向東叼著煙,穿的背心跟大褲衩,腳上是雙人字拖,身後跟著四個任務者,其中三個哭紅了眼睛鼻子,另一個還算鎮定。

 “都他媽沒聽見啊?老子……”

 向東的罵聲戛然而止,他吐掉黏著嘴皮的煙頭,齜出森白的牙齒:“操啊,可以,可以可以,想見的,不想見的,齊活了。”

 向東大步流星的衝向陳仰,無視朝簡說:“陳先生,希望我們這次合作愉快。”

 陳仰同樣是官方的回答:“但願。”

 向東:“……”

 過了會,又來三個任務者,陳仰一行人前後加在一起,一共十二人。

 “看來不會有NPC來接我們了。”

 陳仰收起手機:“那我們要自行進鎮。”

 畫家道:“我進來這裡的時候,落腳的地方可以俯視整個小鎮,我看了,鎮子裡一個人都沒有。”

 “空鎮?”向東搓了搓下巴,“果然跟我想的……”

 “快看!”

 那藍色短發的姑娘跑了一個山坡上面,指著下面喊。

 眾人立即去了山坡那裡,從上往下看。

 很多人!

 他們全部站在水裡,齊刷刷的仰著頭,眼睛盯著一處,身子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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