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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號019》第112章 星座書上說,今天不宜上班
小姚捅死自己就消失了, 地上沒有留下一滴血,像是一出幻影。

 洗手間門口一片死寂。

 “今天沒有怪物了……”潘霖發白的嘴唇一張一翕,瘦弱的身子因為激動而輕微痙攣, 小姚一死, 最後一天就不會有危險了, 只要等到下班時間就能離開這裡,太好了,終於能回家了,太好了。

 陳仰摩挲電筒:“怪物沒那麽容易死。”

 潘霖猶如被人掐住脖子摁進冰窟窿裡, 他凍得腦子木木的:“可她死的時候還不是怪物啊。”

 沒有從陳仰口中得到應聲,潘霖惶然無措地仰望鄭之覃。

 “你是希望那個女人死了, 我們六人裡有個人成為怪物代替她, 還是她不死,照常上班?”鄭之覃溫柔地撫摸著潘霖不對稱的小臉。

 潘霖艱難的張了下嘴:“那還是她不死吧。”

 起碼能直接鎖定目標。

 “還有六個多小時就到九點了。”潘霖看了眼電量即將耗盡的手機,看完趕緊按掉, “我們是不是要在這之前做點什麽?要查的東西得抓緊時間查。”

 “傻孩子,只是動腦不行,還要學會舉一反三,觸類旁通,怪物到了上班的時間才會知道自己的身份, 反著來呢。”鄭之覃看著他的眼神充滿憐愛。

 潘霖的臉色瞬間就白了。

 反著來就是, 怪物知道自己身份的那一刻,它就開始上班了。

 “那那那,那怎麽辦?”潘霖結結巴巴,慌亂無措,“我們現在要怎麽辦?”

 “怪物一上班,禁忌就會跟著出現。”陳仰關了電筒從背包裡拿出煙盒跟打火機, 最後一輪已經開始了。禁忌會是什麽?

 手機牽扯出了小姚,小姚牽扯出了電梯。

 很顯然,電梯是壓軸。

 這一步走得這麽容易,陳仰不但沒覺得輕松,反而有種說不出的不安,他的心裡想著事,煙蒂在齒間咬出一圈深印子,打火機遲遲沒有扣下去。

 朝簡拿走被陳仰捂熱的打火機,撥開蓋帽。

 陳仰叼著煙低頭湊近,橘紅的火光映出他眼底的銳芒,他深吸一口煙:“我們去撬電梯。”

 不多時,六人站在三樓的電梯前。

 陳仰站在原地抽了幾口煙,他拿出小姚閨蜜的鑰匙扣,用那把電動車的鑰匙插進電梯門縫裡:“扳吧。”

 說著就退開,啞巴會意的上前,捏著那個鑰匙,向下一劃,讓鑰匙的那頭嵌入門縫,用力扭轉。

 陳仰跟朝簡,鄭之覃,潘霖四人分別站在電梯兩邊,強行扳門。

 潘霖留了點指甲,很怕翻掉,他快速把指甲咬掉,湊在鄭之覃旁邊把門往旁邊扳,用上了吃奶的勁。

 “礙事。”鄭之覃推開擋住他視線的小腦袋。

 潘霖難堪地抖了下,他弱弱道:“覃哥,俗話說的好,團結就是力量。”

 “歪理。”鄭之覃嗤了聲,沒再讓他走。

 和鄭之覃潘霖相比,對面的兩人要和諧很多。

 朝簡左腿傷了,不能單腿站立,他拄著一根拐杖,用一隻手扳門,陳仰兩隻手扳的,恰好站在不會擋到他的方位。

 等到鄭之覃抬頭的時候,陳仰嘴裡那根煙到了朝簡嘴裡,他挑了挑眉。

 朝簡含住煙,散漫的抬了下眼皮。

 鄭之覃跟個長輩似的笑笑,間接接吻N次,也只是間接接吻,孬種。

 朝簡的情緒沒有被挑亂,他漫不經心地吸了一口煙,尼古丁的味道跟身邊人的味道一同融進他的口腔,他棄掉前者,纏著後者緩了緩,繼續扳門。

 喬橋負責在一旁打燈,她沒什麽精神,也沒多少求生的欲望,白裙黑發,孤魂一般站著,手裡的電筒往下垂。

 陳仰喘息著喊:“喬橋!”

 喬橋一個激靈,連忙舉起了電筒。

 小姚對於電梯裡的一切都沒記憶,陳仰幾人不知道她是剛進去就出故障,還是電梯升到第幾層才突然出事。

 也不清楚是哪部電梯。

 所以陳仰他們把兩部電梯全都扳開了,左邊那部剛好停在三樓,裡面空無一物,而右邊那部的轎廂沒升上來。

 陳仰站在右邊那部電梯的邊沿,舉著啞巴的大電筒往下照,背後是他最信任的人,他不擔心會有一雙手從後面把他推下去。

 潘霖覺得陳仰的膽子真大,就那麽照電梯井,也不怕裡面湊上來一張人臉,或者伸出一隻慘白的手,抓住他的腳踝將他拽進地獄。

 潘霖轉而又感到釋然,畢竟是老任務者,有那麽多的經驗。

 幾秒後潘霖又低迷了下去,他如果做了老任務者,也沒辦法像陳仰這樣。

 “陳先生,轎廂停在二樓嗎?”潘霖沒得到答案,他想到了什麽,臉色變了變,拔高聲音道,“難道是在兩層樓之間?”

 “不,應該是一樓。”陳仰搖搖頭,他們要下去。

 陳仰後退幾步離開電梯前,他轉身和朝簡對視:“我們必須要去電梯那裡走一趟。”

 是規則設計讓他們去的。

 那麽,禁忌就會跟這件事有關。

 電梯他們已經碰過了,他們都沒事,說明禁忌不會是電梯本身,那麽只剩下一種可能……

 禁忌是在去目的地的路上。

 陳仰看著朝簡,朝簡也在看他。

 “水。”

 三人異口同聲。

 除了陳仰跟朝簡,鄭之覃也同時說了那個字。

 潘霖跟不上他們:“小姚藏在水裡?”

 【不能看水。】啞巴給潘霖看她便利貼本上的字。

 潘霖在啞巴的提醒下狠狠打了個冷戰,倒影嗎?他摳著手心想,這個任務其實沒有搞什麽亂七八糟的,從始至終都圍繞著這個,一直在反覆提示。

 可是……

 一樓全是水,他們要下去扒電梯,卻不能看水,那怎麽走路?這不是死局嗎?

 陳仰也想到了這一層,不同的是他沒有潘霖的崩潰,他在琢磨死局裡面的漏洞。

 “可以開著手機,透過鏡頭看?”陳仰不是很確定,他在本能的穩妥意識下搖頭,“以防萬一,還是閉眼走吧。”

 “你們覺得呢?”陳仰問大家。

 沒人提出想法。

 陳仰的手機裡有四層樓的視頻,他點開一樓的那部分,把進度條往後拉。

 “從樓梯口下去,左拐就是電梯,很近。”陳仰邊看視頻邊說。

 麻煩的是到了電梯那裡之後的事,他們要像剛才一樣,把右邊的電梯門撬開,還得閉著眼撬。

 隊伍裡沒有東西能做成布條蒙住眼睛,下去的人只能自己閉上眼睛。

 除了要有足夠大的膽量,還要將自身的意志繃到極致,時刻保持最高警惕,不能有“驚慌失措或不由自主睜開眼睛”的現象發生,那就完了。

 陳仰的手機快罷工了,他拿了朝簡的手機,去掉對方的密碼鎖,打開拍照模式。這是緊急關頭的冒死措施。

 下去一趟,總要把最壞的結果算上。

 因此陳仰要做好萬全的準備,盡可能的給他和朝簡留一條活路。

 陳仰看了眼隊伍裡的兩個女孩:“你們別下去了。”

 啞巴沒有意見,她和喬橋參與不了體力勞動,況且這一趟生死難定,她們下去只會幫倒忙。

 【哥哥,注意安全。】啞巴撕下一張紙給陳仰。

 陳仰收下紙條:“你們也是。”

 潘霖用通紅的眼望著陳仰,他猶猶豫豫,磨磨蹭蹭,半天都沒出聲,嘴裡的那句話被他咬得碎爛。

 陳仰說:“你跟她們一起吧。”

 潘霖身子一震,眼眶更紅,他動了動嘴唇,發出了“謝謝”的口型,接著就垂著頭走到鄭之覃面前:“覃哥……”

 鄭之覃往樓道口走。

 後面傳來小青年的嗚咽聲,飽含濃重的擔憂跟關心:“覃哥,你一定要小心點!”

 鄭之覃腳步不停,姿態透著職場精英的沉穩從容,像是奔赴一場會議一樣。

 走在他身後的兩人像是生意上的合作夥伴。

 鄭之覃停在二樓跟一樓的樓道裡,用只有陳仰能聽得清的音量說:“你確定要讓你弟弟跟著?”

 陳仰沒有說話,他內心是希望朝簡留在樓上的,可他知道對方不會同意那麽做。

 所以他會背起朝簡。

 水裡難走,只能閉著眼在黑暗中摸索,再加上背著一個腿上有傷的成年人,難上加難。

 陳仰搓了搓臉冷靜下來,既然朝簡已經做了選擇,那他就配合,他們死一起死,生一起生。

 想到這,陳仰的心口被什麽東西衝撞了一下。

 那一下來得毫無預兆,而且勁很大,裹挾著一股滾燙的溫度,陳仰的四肢百骸陣陣發麻,半天都沒緩過來神,直到朝簡趴上他的背,他才從微妙的心境裡抽離出來。

 鄭之覃站在樓梯上面,看著陳仰背起朝簡,低聲叮囑他摟好自己的脖子不要松開。

 然後就閉上雙眼,一隻手托住朝簡,另一隻手抓著樓梯扶手,摸黑走樓梯,一層一層走,走得不快不慢,身上散發出一種主心骨的力量。

 每一步都走出了不顧一切勇往直前的氣勢,像是在無聲的說,別怕,有我在,跟著我,我帶你回家。

 鄭之覃面色古怪的吐了個煙圈,目光鎖住背人的那個,這時候的他又有點符合了……符合三位數身份號。

 一會不匹配,一會符合,秘密真多。

 走到一樓,腳踩進水裡的陳仰大聲喊:“鄭之覃!”

 “嗯,來了。”鄭之覃下意識應答。

 啞巴跟喬橋,潘霖三人從三樓到了二樓,他們距離一樓近了一些,如果一樓有動靜也能聽得清晰點。

 喬橋坐在牆邊,纖細的手指摳著星座書:“跟你說個秘密,這書其實是我小姑的寶貝。”

 啞巴扭頭。

 “我小姑是個奇女子,她隨心而欲,活得瀟灑,有很多裙下臣,卻沒有修羅場,後院從不起火,那是真的有本事,小說女主角光環。”喬橋頓了頓,“她周三將這本書送給了我。”

 喬橋輕笑:“周四上午我就進了這裡。”

 啞巴以為喬橋會覺得書晦氣,甚至怨恨她小姑,連忙“啊啊”了幾聲。

 “我沒有那麽想。”喬橋還在笑,眼淚掉了下來,“我只是覺得這書是個騙子,大騙子。”

 清秀又嬌貴的女孩悲哀道:“除了第一天的確不宜上班,其他的都不準。”

 啞巴無聲的安撫。

 喬橋沒有哭多久,眼淚就停了,她把星座書遞給啞巴:“我有個不情之請。”

 啞巴不明所以。

 “姐姐,”喬橋喊著比她大兩個多月的小啞巴,俏聲說:“我覺得我出不去了。”

 啞巴一雙小眼睛瞬間瞪大。

 “我的不情之請是,希望你能把書帶出去,找到我小姑物歸原主。”喬橋認真的說,“話就不用帶了,我說的她也不會聽,誰說的她都不聽,她那麽肆意,等下輩子我也要那樣。”

 說到後面,喬橋露出一絲羞赧的表情,繼而幽幽歎息:“這輩子活得短暫又不燦爛,真糟糕。”

 “戀愛都沒談過,那麽好的男孩子,被我錯過了……”

 喬橋看向小啞巴,水汪汪的眼睛裡滿是懇求。

 啞巴擺了擺手。

 喬橋委屈地撇嘴:“不答應嗎。”

 啞巴“啊”了聲,想哭又想笑,她很想說,我不是不答應,只是感覺自己走不出這個任務……

 另一邊的潘霖坐過來:“你們在說什麽?”他瞄到喬橋手裡的星座書,脫口而出,“水瓶座今天的運勢怎麽樣?”

 “我不問了!不想知道了!”潘霖又忙說了句,惶恐的樣子仿佛是在躲避豺狼虎豹。

 喬橋心說,我也沒想翻給你看。

 星座書被喬橋抱在懷裡,她靠著小啞巴,呆呆看了會虛空就閉上了眼睛,沒有血色的臉上布滿“聽天由命”的頹然。

 二樓靜悄悄的,啞巴在喬橋輕輕的呼吸聲合眼。

 不知過了多久,旁邊響起一聲狐疑的嘀咕:“樓下好像有什麽聲音。”

 是潘霖,他伸長了脖子,眼睛盯著前面的護欄,鄭之覃痛苦的慘叫傳入他耳中,他從頭涼到腳。

 出事了……

 潘霖哆哆嗦嗦,出事了!

 鄭之覃的慘叫讓潘霖恐慌不已,他煞白著臉捂住耳朵試圖阻攔,可是沒用,他還是聽得清清楚楚的。

 那個老男人只是金主而已,不是我的什麽人,我不需要感恩戴德,我和他不過是各取所需,我想活著,我要活下去,潘霖縮著肩膀,頭往臂彎裡埋,那隻紅腫的斜眼顫個不停。

 “寶寶,回答別人問題的時候要簡潔點。”

 “你打暈我吧。”“不行,會有變數。”

 “別扎堆。”

 潘霖捂緊耳朵不停搖頭,那個男人不是在幫我避開禁忌,他只是好玩,逗小狗。

 對,就是這樣,除了我,他還會有其他小狗。

 潘霖倏然站了起來,坐久了腿麻,他的身形滯了一滯,充血的腦子裡晃過了很多個片段,都是鄭之覃對他的好與壞。

 太快了太多了,數不清,潘霖的兩條腿粘在地上。

 啞巴沒有睡著,她及時發現了潘霖的異常,懷疑他被拖進了他內心的幻境。可她是個啞巴,說不了話。她還沒來得及拿出便利貼本跟筆,潘霖就衝到了護欄那裡。

 “啊啊……”啞巴急得掐脖子,想讓自己發出更大點的聲音,“啊啊!啊啊!啊啊啊!”回來!回來啊!

 喬橋被驚醒了:“怎麽了?”她順著啞巴的視線看去,表情驚變,撕扯著刺疼的嗓子大叫,“潘霖你在那幹什麽,不能看水啊,你趕快……”

 喬橋看到了什麽,嗓子裡刮進來一股陰森的血腥氣,攪碎了她後面的話,她不停顫抖,啞巴緊緊將她護住。

 發現樓下沒有鄭之覃的慘叫時,潘霖渾身的血就凍住了,喬橋的叫喊把他凍僵的血管一點點敲碎,他想立即逃離護欄邊,腳卻不聽使喚,釘在了原地,脖子維持著往下看的弧度。

 旁邊多了個人影,伴隨著一聲輕輕的歎息。

 潘霖兩條腿抖動著跌坐在地,有什麽東西從他上方掉了下來,在他眼前晃動。

 那是一截腸子。

 潘霖嚇傻了,他呆呆仰起頭,女人提著血淋淋的鋼管彎下腰,青灰的臉慢慢湊近他,肚子上有個洞。

 一樓的拐角處,陳仰三人終於扒開了右邊那部電梯。

 “門開了。”陳仰說。

 視覺消失了以後,水流聲,心跳聲,呼吸聲都被放大了數倍,響得駭人。

 身邊兩人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陳仰摸到朝簡的手臂,觸手的溫度很低,肌肉線條也繃得厲害,他微微愣了下,安撫地按了按,隨後就扣住電梯穩住身形,用腳小心翼翼往前試探了半寸,前面不是虛空,是電梯轎廂。

 猜對了。

 轎廂真的停在一樓。

 陳仰做了幾個深呼吸,胸口的起伏平了一點點,他的腳尖謹慎地蹭進去。

 “電梯裡沒有水。”陳仰告訴同行的搭檔跟隊友。

 “好事。”鄭之覃閉著的眼皮動了動,吐掉了被他咬爛的煙頭。

 朝簡從下樓到現在都沒出聲,他的面上也沒表情,看似波瀾不起,然而他的拇指跟食指一直抓著陳仰的衣服,指尖發白,指骨冰涼。

 陳仰斟酌再三,他舉起朝簡的手機,摸索著按了下側面的鍵,手機屏亮起來,與此同時他睜開眼睛,緊繃著呼吸,目不斜視地看著屏幕。

 鏡頭裡出現了四張人臉。

 陳仰猝不及防,那一瞬間,他的腦子裡如同被人灌滿了冰塊,思考能力被凍死了。

 電梯是一個獨立的空間,外面的水進不去一滴,裡面站著四個人,三男一女。

 他們分成兩組,直挺挺地僵硬著站在電梯裡,嘴唇皺縮,瞳孔放大。長著屍斑的死灰面部正對著電梯門。

 像是在要從電梯裡出來。

 陳仰跟他們面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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