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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號019》第23章 乘客朋友請注意
情況比大家想象的還要嚴重, 因為除了結伴同行的,能確認同伴在不在身邊,還有不少單人旅客, 他們的失蹤是不會被察覺的。

 而且最最嚴重的是, 所有人的手機都沒了信號, 緊急電話112都打不出去。

 車站外下起了特大暴雨,砸在玻璃上劈裡啪啦作響,聽在耳朵裡像是有無數張嘴在不停爭吵,叫罵, 吵得人腦子要炸掉。

 有乘客看向窗外,黑暗如孤寂的夜燈。

 “不……不是吧, 對面的古城門不見了!”

 “啊?”

 “我我我我我草!”

 “媽誒……真沒了……快掐我一下, 好疼!靠,不是幻覺!”

 “……”

 年輕人驚天動地的尖叫連成一片。

 人們這才開始留意車站外的景象,火車站的對面是城市的地標, 一座古城門。

 本來應該是彩燈璀璨的古城門,此刻像是熄滅一般消失在茫茫黑色中。

 “不對!不對!”

 “城市……”

 “啊啊啊啊啊——”

 女人受到驚嚇的尖銳叫聲持續了好一會,之後被吸引過去的所有人全都噤若寒蟬。

 因為他們發現……

 不只是對面的城門,連遠處城市的燈光也消失了。

 越來越多的人跑到窗口那邊,一張張惶恐不安的臉往上湊, 他們極力遠望著, 眼睛瞪到極大。

 大廳鴉雀無聲。

 內心的世界已被顛覆,人失蹤了還能跟自己說是走失了,可城市失蹤到底是怎麽回事?

 “也許是霧霾吧?”

 有人試圖解釋目前發生的種種,語氣中卻有掩蓋不住的無助。

 沒有人回答他,更沒人說話,恐慌在死寂又躁動的氣氛裡蔓延著, 無聲無息。

 狂風暴雨的天氣,會有霧霾嗎?

 一切詭異還在進行,有看不見的什麽在啃噬著他們的承受能力。

 “怎麽辦?怎麽辦?”

 一個身材臃腫,濃妝豔抹的中年女人摳著新做的指甲:“老張,現在是什麽情況,到底怎麽,你快點想想辦法啊!”

 沒有應聲。

 中年女人轉頭看去,身邊沒人。

 本該站在身邊的老公,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

 “老張?”

 中年女人摳斷了指甲,厚厚的粉也遮不住她的崩潰:“誰看見我家老張了?老張?你在哪啊老張!”

 沒人幫忙,中年女人顧不上行李,慌慌張張的跑出候車室,就在她張口叫喊的那一瞬間,她從原地消失了。

 一個中年男人拿著報紙,從貴賓候車室裡走了出來,他打了呵氣,語氣不滿道:“怎麽這麽吵啊?”

 “服務員!”

 “服務員?”

 沒人回答,他疑惑的抓住一個路過的乘客。

 “那個,你知道發生了什麽嗎?車站的人都哪去了?”

 被他抓住的人滿臉驚慌,剛想解釋……

 無聲無息,那個人就這樣消失了。

 中年人看著自己空空的手,一個活人就在自己眼前忽然沒了。

 大變活人都不帶這麽快的,他懷疑自己還在睡。

 時間的流逝沒帶走半點驚懼,外面那片兜住天地的暗黑也沒有迎來黎明。

 詭異的消失加速發生,不斷發生,直到一個龐大的火車站裡只剩下區區二十幾個乘客。

 離奇的消失事件終於停止了。

 陳仰一眼掃過,習慣性的點了人數,二十四。

 加上他跟朝簡,二十六。

 青城總站有九個候車室,算上樓下的,正在外面檢票進火車站的,前往站台等車的,還有工作人員,數不清的人,現在就剩下了這麽點,全在混亂中聚集在了第四候車室。

 二十六個任務者。

 上個任務是七人,這次多了將近四倍,卻是壞事。

 這麽多人,三天裡要死多少?怎麽死?

 陳仰的指間加重力道,沾著些許汗液的車票皺巴巴的,菜葉子一樣。

 “票拿好。”朝簡收起手機,“跟我出來。”

 陳仰把票塞回兜裡,取下棒球帽,手抄進汗濕的頭髮裡,重重的搔了幾下,他利用那點疼痛讓自己冷靜了點,重新將帽子扣到頭上,垂著眼皮跟在少年身後。

 不知誰打翻了泡麵捅,冒著熱氣的湯水灑在地上,陳仰沒注意,腳踩了上去,混著調料的泡麵黏在他鞋底,一路走一路稀稀拉拉的拖著。

 渾然不覺。

 左邊衣角被牽了一下,陳仰停下來往那邊看,見是個雀斑姑娘,指著他的鞋,嘴裡唔唔啊啊。

 啞巴嗎?

 陳仰抬起那隻腳看看,沒心思弄掉髒汙,隔著口罩對她擠了個笑容就追上少年。

 現在只是踩到泡麵而已,過不了多久,怕是能踩到碎肉。

 陳仰站在濕腥的廁所裡,拉下臉上的口罩,暴露出他的凝重之色:“你都查到了什麽?”

 這時候他確定少年一路都在刷新聞,不是閑得沒事乾,是懷疑任務不在從青城到檳城的那輛火車上面。

 刷的是青城總站相關。

 互聯網是有記憶的,就算被壓下來了,或是時間久遠了,還是會有痕跡。

 朝簡摩挲著拐杖:“沒查完,任務開始的比我預料的要快,只能掌握到二十年來,在這個火車站各種意外死的,共有十三個乘客。”

 陳仰沒出聲,認真聽後面的信息。

 有種英語聽力時的感覺,緊張得沒抓沒撓。

 “那十三人有個共同點。”朝簡說。

 陳仰等半天也沒等到後半句,他抬頭看著少年,問道:“怎麽不往下說了?”

 朝簡低眸跟他對視。

 陳仰從少年的眼神裡看到了一絲……

 班主任對著學生的那種,嚴格,考察,審視,以及“給你一次機會,表現好點,別讓我失望”的期待。

 這是要他自己想。

 陳仰其實沒依賴過誰,上個任務裡莫名的毫無阻礙的信任這位,那份信任裡混雜了依賴,不是好現象。

 這位也讓他意識到了這一點。

 陳仰慢慢靜下心來,開始認真分析:“共同點肯定不是什麽衣服一個顏色,都穿著小白鞋,手裡拎同個東西之類。”

 “火車站裡面的每個乘客都買了票,帶著行李,有自己的目的地,他們要去不同的城市,如果死了,就不能去了……”

 陳仰徒然抓住少年的拐杖:“共同點是錯過了火車?”

 朝簡撥拐杖。

 陳仰沒松手,他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過於激動,害怕,興奮等只要是不在舒服區域內的情緒,都會做出這個舉動。

 抓的又快又準。

 這會陳仰也顧不上不好意思,他急切的求證:“是不是?”

 朝簡把那根撥不開的拐杖給他,騰出手伸出一根食指,將他湊到自己眼皮底下的臉往後戳。

 “說話就說,別噴。”

 嫌棄到不行,還抹了把臉跟淺淡的唇。

 陳仰把嘴一閉,又忍不住張開:“所以說,任務是我們在車站裡面活過這三天,18號的21點55成功上車?”

 朝簡:“或許。”

 陳仰聽他沒起伏的聲調,再看他沒表情的臉,心裡無端覺得這個可能性有八分。

 “那十三個死了的乘客是要找替死鬼嗎?”

 陳仰自顧自的說:“替死鬼的故事,我妹跟我講過。”

 提起這往事,他就想起當年聽完鬼故事後不敢照鏡子,不敢洗頭,上廁所都要他妹妹在門外跟自己說話。

 怕鬼的人才懂他的感受。

 甭管過多少年,那種“洗臉的時候都不敢把眼睛閉上”的感覺依舊記憶深刻。

 “它們要從現在的二十六人裡面選十三個,按照他們的死法死一遍?”

 陳仰捏手裡的拐杖:“不對,不是!”

 “應該不是這麽簡單。”

 陳仰自言自語:“要只是找替死鬼,那車票有什麽意義?車票就多余了……”

 “不論是不是這個玩法,有一件事是明擺著的,”朝簡說,“火車站裡有鬼。”

 陳仰沒聲了。

 朝簡瞥他:“有準備?”

 陳仰要是為了面子不想丟臉,就會說“當然有,我早就準備好了”,但面子他年少時太寶貝了,現在對它的感情稍微收了收。

 所以陳仰說:“沒有,我完全沒有準備。”

 言下之意是,鬼來了,還要麻煩你幫我擋擋。

 朝簡眼尾上挑,面無表情:“呵。”

 陳仰回以笑容。

 “……”

 朝簡緩緩動了動唇,想說什麽又沒說,隱隱歎息了聲,他拿走自己那根拐杖,拄拐進了一個隔間。

 外面就陳仰一個人,鏡子都妖魔化了,他管不住腳的走到隔間那裡,問了句廢話:“你在裡面幹什麽?”

 隔間裡有衣物被撩起的悉悉索索聲,接著是冷漠的聲音,回他的廢話,道:“撒尿。”

 陳仰不假思索的說:“外面不是有小便池嗎?怎麽不用?”

 “還讓你看?”

 陳仰:“……”

 這口氣,怎麽一副他很想看的樣子?哪來的誤會。

 而且,這個“還”字更是莫名其妙。

 他看過嗎?

 傍晚那會兒,陳仰在武玉那跟她聊完就回家了,接著碰上少年,燒飯吃飯,收拾泡茶,之後就是來了任務。

 陳仰背上背包就走的,沒想起來裡面的驅鬼物品。

 現在他想起來了,包拉鏈拉開一看,沒了,全沒了,都成了灰。

 陳仰懵了幾秒,把包裡的東西拿出來放到水池邊的台子上,將裡面的灰都倒進池子裡。

 “我買了些驅鬼物品,都燒成灰了。”

 陳仰哭笑不得,忍不住跟隔間裡的少年吐槽起來:“我卻感覺不到一點燙,包裡其他用品也都沒事,你說……”

 話聲一停,陳仰聽到廁所外有腳步聲,停在門口,他開水龍頭放水,衝走那些灰燼,留意著那扇門。

 敲門聲一直沒響,人也沒走。

 就在門外。

 陳仰關掉水龍頭,快速把台子上的東西掃進背包裡,走路有聲音也有可能是鬼。

 鬼附身。

 走路是不會踮著腳的,能挨地,跟人一樣。

 陳仰能懂這個,還要感謝他妹妹在世的時候,曾經有段時間不顧他死活,也不管他揚言斷絕兄妹情誼,三天兩頭的扒著他耳朵,無所不用其極的給他講鬼故事。

 美名其曰是為了她哥將來追女朋友的時候,能夠掌握“帶漂亮妹子去看鬼片,趁對方害怕抱懷裡親親”的技能。

 偶像劇看多了,就想那種浪漫情節能在她哥身上再現。

 陳仰想想也是好笑,他沒讓不合時宜的心情散開,很快就收攏了起來放在心底。

 背後突有金屬門閂拉開聲,陳仰僵了一下,從鏡子裡看是少年進的那個隔間,他渾身一松。

 廁所真是個陰氣重的地方。

 “門口有人。”

 陳仰輕著聲音道:“我們出去,還是再等等?”

 朝簡洗洗手:“出去。”

 門是陳仰打開的,開門的那一瞬,他的身體往門後躲,從少年的神情判斷外面是人是鬼。

 一隻鋥亮的手工皮鞋出現在陳仰視野裡,接著是另一隻。

 來人是個長發男。

 個子跟朝簡差不多高,穿一件考究的定製長風衣,很瘦,顴骨突起,面色蠟黃,眼底發青。

 似乎睡眠比朝簡還要缺好幾倍,已經很久沒睡過了。

 長發男進了最外面的隔間。

 “是老人。”

 陳仰從他身上感受到了第一次見張延跟林月時的相同氣息,篤定的說完,微頓:“他跟你擦身而過,刻意不讓自己的衣角碰到你的,進那個開著的隔間還是側身進去的,關門時手隔著紙巾,風衣上面有很濃的消毒水味。”

 “潔癖啊,他這是。”陳仰下定論。

 “你說我們要不要在這等他,跟他交流交流信息?”

 朝簡環視廁所:“才開始,有什麽信息?”

 “車票。”陳仰小聲說出自己的猜想,“我懷疑不止一班車。”

 朝簡拄拐往外面走:“多的是途徑能查。”

 陳仰試探的說:“你不想找盟友?”

 朝簡不搭理他。

 “噠”“噠”

 散發著渾濁氣味的走道裡,拐杖敲擊髒兮兮地面的聲響十分清晰。

 “我也不是很想,畢竟不熟,容易被人從後面捅刀。”

 陳仰邊走邊嘀咕:“可是這次人太多了,情況複雜,變數多,就我們兩個一起……”

 拐杖敲擊聲一停,朝簡高大的身子側了側,一言不發的皺眉看他,眼漆黑,深不見底。

 陳仰敏感的從少年眼裡搜到不耐煩,他抿抿嘴,順毛的笑道:“好吧,還是我們兩個,其他隊員隻交換信息,不深交。”

 其他人只是一次任務,這位是能長期發展的合作對象,不能比。

 陳仰又拉上了口罩,把帽簷壓下來遮住臉上的表情。

 上個任務的七人,除去沒來得及確認的林月,周曉曉,黃青,他跟少年在內的另外三個都是青城人。

 這次的一大波十有八九也是。

 青城這座城市他都跑爛了,現如今竟然變得神秘起來。

 藏著什麽似的。

 陳仰跟少年回到候車室的時候,發現幸存的乘客們一個個癱坐在椅子上。

 眼看著親人朋友消失,這種打擊不是常人可以承受的。

 “這……這多人失蹤啊!”

 有人心有余悸的說道:“不過還好,還好我沒消失。”

 “是啊,是啊……比起那麽多失蹤的人,我們算是幸運的。”有人勉強的笑了笑,自我安慰道。

 陳仰聽見他們的對話,想起了自己是新人時的體會,恍如隔世。

 “你們可能弄錯了。”

 一道年輕的男聲從窗邊響起,他一開口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陳仰也看過去,是那個在大廳不小心撞到他胳膊,在一片罵聲裡叼著車票往二樓趕的青年。

 當時陳仰隻想著上了火車會發生什麽,沒想過任務是在火車站,就沒在意周圍的乘客,現在他打量一番,確定了。

 也是老人。

 面對成為焦點的高度關注,青年倚著窗台,背對著狂風暴雨,手裡把玩著一個一元硬幣:“那些人沒有失蹤,其實一直都在這裡。”

 “啊?”眾人嘩然,覺得這個年輕人精神有問題。

 “失蹤的其實是我們。”青年神秘兮兮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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