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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號019》第40章 趕集 (1)
十三個任務者被按照年齡性別分成三波, 扣上了三個名字。

 三個薑大,六個薑人,四個薑苗。

 都姓薑。薑家人。

 薑大, 薑人, 薑苗。這三人之間的關系乍一看很明顯, 但還是需要去證實。

 屋裡的煙霧更重了,熏得人難受。

 村長要走了,王寬友斯文有禮道:“村長,你再跟我們講講出攤的事吧, 我們都沒擺過攤,不是很懂這裡面的規矩。”

 “沒什麽規矩, 趕集趕集, 買賣賣買。”

 村長打開掉在長煙杆下面的小袋子,從裡面撚出一小撮煙絲塞進前頭的銅製煙鍋裡面。

 “周圍都是攤子,不止我們村, 外村也有,到時候看看別人就會了。”

 村長的態度很和氣,提問的就多了起來。

 “那要怎麽樣叫賣啊?”

 女生裡冒出一個聲音,她是四人裡個頭最矮的王小蓓,扎了個丸子頭, 黑框大眼鏡, 身上穿的棉質加厚睡衣套裝,腳上是雙毛絨絨的粉色小兔棉拖,宅氣很濃。

 村長說:“你們沒賣過東西,總買過東西吧,別人是怎麽讓你們掏錢的,你們就那麽來。”

 “看一看瞧一瞧,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王小蓓往下壓嗓子學大老爺們說話:“這樣可以嗎?”

 村長被她逗笑,看她的眼神像在看孫女:“可以。”

 王小蓓圈住項甜甜的手臂,兩個同齡的女生已經形成了小團體,她們咬耳朵說著什麽,項甜甜鼓起勇氣問村長:“那隨便怎麽吸引顧客都可以?”

 其他人也很好奇。

 夜市他們都逛過,熱鬧的攤位不多,一般除了攤子上的東西不錯,攤販也有自己的技巧。

 “可以可以。”

 村長擺擺手:“隨便你們賣,只要能讓顧客買走貨品就行。”

 這讓女生們心裡都多多少少的開心起來,她們有自己的優勢。

 尤其是模特笪燕,她長腿豐胸,臉蛋也俏,外型最為突出,像一隻驕傲的天鵝。

 男的這邊,靠臉就能賣東西的是陳仰搭檔,他被其他幾個男同志多看了好幾眼,又美又慘,這還不得讓來趕集的姐姐妹妹大媽大嬸們母愛泛濫?

 他們又去打量四個女的,哥哥弟弟大爺大伯們會看美女,也會撩騷,但最後掏錢的怕是不多。

 因為藏點私房錢不容易。

 陳仰問道:“村長,明天幾點擺攤?”

 “四點去我那集合。”

 村長說:“五點半之前要把攤位擺好,中午你們隨便找東西吃,每個人都要看住自己的攤位,晚上九點收攤清點貨物。”

 陳仰又問:“攤位是都擺在一起嗎?”

 “散著的,散著來。”村長一口煙霧噴了滿臉,“貨物有不少都是重了樣的,在一起怎麽賣得好。”

 陳仰看了眼朝簡,那他們要分開?不行,不能隔太遠,他們是搭檔,太遠了怎麽交流?

 況且他還怕鬼,就只有對方能讓他有安全感。

 從那份沒來由的信任出現至今,他們從來沒有單獨行動過。

 這讓陳仰想也不想的就產生了抗拒的心理,那程度極其強烈,遠遠超多他的預料。

 陳仰深呼吸壓住煩悶:“東西都賣什麽價格?”

 村長道:“貨物單上都有,集合的時候會發給你們,一人一份。”

 “爺爺。”王小蓓連稱呼都改了,嘴甜得很,“必須按照那上面的價格來賣嗎?”

 “不用,”村長說,“你有本事可以賣貴點。”他又說,“還是那句話,隨便你們自己賣。”

 “那攤位是每天都要擺,一直擺三天嗎?”

 “對,集市就這樣。”村長把煙鍋裡的灰扣在門邊,和藹的搖搖頭,“你們年輕人啊,真的是,想法多,問這個問那個,賣個東西想這麽複雜。”

 王小蓓嘟囔著說:“爺爺,那你看關於名字的問題,我們一開始肯定不適應,很容易叫錯的,能不能讓我們……”

 老人突然轉過身,佝僂著背走到她面前,布滿灰色老年斑的臉貼向她,一根根皺紋都在扭曲。

 “不能錯!名字不能錯!”

 王小蓓嚇得往後退,被她圈著胳膊得項甜甜跟她一起摔倒。

 “啊——小蓓,你!”

 項甜甜發現老人正在死死瞪著自己,她驚駭的張大嘴巴,手指大力掐住王小蓓。

 村長指著王小蓓問項甜甜,眼睛恐怖的爆凸著:“你叫她什麽?”

 “薑……薑……薑苗。”項甜甜哆嗦著。

 “對對對,薑苗,”王小蓓不停的顫聲說,“我是薑苗,我是薑苗,我是薑苗,我是薑苗……”

 屋裡寒氣四溢,凍得人手腳陣陣發冷。

 村長直起腰,神情恢復先前的和善:“說了名字是最要緊的,你們這些人還不往心裡去,不聽老人言。”

 他看了眼十三個人:“薑大們,薑人們,薑苗們,記住自己的名字。”

 眾人發抖的發抖,點頭的點頭,沉默的沉默。

 村長臨走前說了句:“這批貨物弄回來,連成本帶人工,出攤的每個人這三天至少要賺夠60,我們村才算盈利。”

 “你們都要好好乾,想辦法把貨物賣出去。”

 村長走後大家都沒說話。

 是不能叫錯,還是不能被叫錯,或者兩者都不能?

 保險起見,他們最好記住自己的名字,也記住其他人的,一個錯都不犯。

 否則還不知道會面臨什麽懲罰。

 “太嚇人了。”王小蓓心有余悸的說,“我差點嚇死了。”她看了眼項甜甜,“辛虧還沒到明天,不然你那麽叫我,現在搞不好我已經……”

 項甜甜捂住嘴,眼裡流出淚水:“對不起。”

 “沒事沒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王小蓓跟她抱在一起。

 另外兩個女的沒有抱團,她們各自站著,臉色都很差。

 幾個男的交流起來。

 “是只有我們這樣,還是出攤的都……”

 “應該都是。”

 “這個村出攤的是二十五個人,女的都叫薑苗,男的年紀大的都是薑大,年輕男性是薑人。”

 “一家三口吧。”

 “可能是鬼。”

 所有人不說話了,誰都明白,從村長那反應來看,前兩個字可以直接去掉。

 陳仰往朝簡靠靠,晚上還是多默念幾遍名字吧。

 薑人薑人,念多了瘮得慌。

 “趁現在我說一下任務提示吧。” 王寬友抽了兩條長長的寬板凳讓大家坐。

 一行人都坐過去,陳仰看沒位置了,就拉著朝簡去炕那邊坐。

 陳仰湊到朝簡耳邊,小聲說:“我們的任務就是擺三天攤,每個人賺至少60塊錢。”

 朝簡:“嗯。”

 陳仰盤算這個任務裡可能會出現的禁忌跟規則,名字是第一個,最明顯也最重要,會圍繞著它來,從它開始。

 “你是薑人,我也是薑人,別叫錯了啊。”

 陳仰跟朝簡嘀咕著,忽地發覺其他人都在看他們,他不解的眼神詢問。

 大家默默的移開了視線。

 王寬友把自己的背包拿下來放到腿上,手隨意搭著:“提示一共是兩句話。”

 “第一句是,多賺錢。”

 “還有一句呢?”

 王寬友的表情有一點微妙:“驚歎號。”

 眾人:“……”那也是話?

 【多賺錢。】

 【!】

 這就是王寬友獲得的任務信息。

 薑大們之一的李平發出一聲不滿:“多賺錢?這是什麽破提示。”

 他是開小超市的,起早貪黑每天累得跟狗一樣,每天都在想怎麽賺錢,這還要提示嗎?誰不想賺錢。

 其他人沒說話,臉上的表情也暴露出他們的質疑。

 他們這些人裡面,有幾個是996一族,常年如此,為的就是賺錢,這幾乎成了他們活著的意義。

 任務提示是關鍵性的一環,給的信息竟然是個廢話。

 哪個不想多賺錢啊。

 陳仰忽然出聲:“這個信息的意思是,人會變少。”

 大家都齊刷刷的衝他看去。

 “村長說我們三天裡平均至少要賺60,出攤的是25個人,那麽總數額就是1500。”

 陳仰舔了舔剛才不小心啃拽破皮的嘴角,自言自語道:“人變少了,平均賺的錢數就會變高,不然達不到那個總數。”

 他迎上其他人的視線:“任務提示是在告訴我們,我們中間會有人死。”

 所以要多賺錢。

 陳仰那番話一說,屋子裡的空氣就被抽幹了。

 第二句提示是驚歎號,強調第一句,那就是說死的人不會少。

 名字,名字!

 要記住自己的名字,不要叫錯別人的名字,也不要被叫錯。

 除了名字,肯定還有別的不能觸及的東西。

 王寬友說出他的想法:“從現在開始,最好同名的都待在一起。”

 小襄沉著道:“我同意。”

 王小蓓跟項甜甜都聽她的,笪燕雖然不爽關注點被搶走,卻也分得清場合,沒說什麽。

 四個薑苗結伴回了隔壁。

 屋裡的三個薑大,劉順,張廣榮,李平三人坐在一條板凳上面。

 劉順摸了把頭,又從頭繞回來摸了摸黝黑的糙臉:“天還沒黑,我們出去走走?”

 “為什麽要出去?”

 李平摸摸兜拿出半包煙跟打火機,沾滿灰黑煙漬的牙齒咬住煙蒂,點煙的時候打火機沒拿穩掉到了地上,他彎腰去夠,脖子上的金鏈子隨著他的動作晃下來。

 “是你們說這裡不是現實世界,是任務世界,也是你們說會死人,那還出去幹什麽,不是應該待在屋裡嗎。”

 劉順認真解釋給他聽:“我們要熟悉一下這裡的環境,還要打聽薑家,不主動出擊是不行的,怕也沒辦法,沒得選擇。”

 李平就說他不去,而且他還不讓其他人去,薑人們都要跟他一塊兒。

 張廣榮是個搞工程的,性格上不懂圓滑,說話很直,他語氣犀利道:“那你就自己留在這好了,憑什麽還要求我們也這麽做,要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線索誰找,等著從天而降嗎?”

 李平窘得老臉一陣青一陣紅。

 理是這個理,他不是不知道,問題是怕也是真怕啊,要不是覺得自己這麽大年紀,哭哭啼啼不像樣子,他進來的時候就會跟幾個小姑娘一樣,稀裡嘩啦嚎成一團。

 薑大們這邊意見不統一,薑人們集體沉默。

 徐定義是個胖子,彌勒佛一樣敦在板凳上面,錢秦長了張學霸臉,沒開過口,看著有些內向木訥。

 陳西雙在扯自己牛仔外套袖子上的流蘇,這個動作已經持續一會了,流蘇被他扯得亂七八糟。

 王寬友在看陳西雙的指甲,亮晶晶的淺粉色,塗的是他前女友類似的指甲油,他半天才把快要掉下來的下巴接上。

 “我們也出去吧。”

 “順哥說的對,薑家的事不能不查,這個關系到我們所有人,我們也要留意留意村裡都有哪些人,觀察他們看我們的表情。”

 “陳先生,你覺得呢?”

 王寬友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帶往炕上的青年,前不久是他透露的信息,實力是被認可的。

 陳仰說:“你們先去,我朋友腿不好,歇會兒。”

 幾人都理解,拄拐是遭罪,跑不能跑,走也走不好,來了這兒真的……

 李平從殘腿少年那得到了安慰,跟著大家夥離開了屋子。

 一夥人出去,屋裡就剩兩個薑人了。

 陳仰在琢磨村長的話,把“平均”“至少”“三天”“盈利”這幾個詞圈了起來。

 每個人賺60是底線,隨著人減少,會是80,甚至100,100多。

 後面會根據人數的變化調整平均額,重新算,重新均分。必須賣夠總數。

 距離三天時間越近,就就越緊迫。

 陳仰歎氣,肯定不能偷不能拿,賺得多的也不能把錢給賺得少的,每一分錢必須都是自己賣出去的貨物賺回來的。

 還有薑家三個人,或者說鬼,他們會主導並貫穿整個任務。

 陳仰看自己的搭檔,無法想象他擺攤是什麽畫面。

 “你不叫賣也沒事,以你的相貌,只要往攤位前一坐,客源滾滾來。”

 “賣東西的話,她們會問你這個貨物是什麽,那個怎麽賣,你就說是什麽什麽,多少多少錢,我估計不太會有女孩子跟你砍價,要是砍了,那基本也是想和你多相處相處,總之你……”

 朝簡打斷他:“我幾歲?”

 陳爸爸:“……”

 朝簡打開他摸自己拐杖的手:“做好自己的生意,我你不用管。”

 陳仰莫名其妙被打手,他什麽還沒說呢,對方就讓他去把炕裡面那袋衛生紙拿過來。

 衛生紙是小時候那種一張張的,上面很不平整,手感十分粗劣。

 這個擦屁股都帶著兒時的疼痛。

 朝簡用衛生紙擦拐杖,一張擦完換一張。

 陳仰翻白眼:“我手上有狗屎?”

 “別人摸過,髒。”

 陳仰的無語變成錯愕:“哪個?”

 任務者裡有誰碰過他的拐杖嗎?他沒有注意。

 朝簡厭惡:“醜八怪。”

 陳仰抽了抽嘴角,說了等於沒說,這位的眼睛裡,全世界都是醜八怪。

 “可能是上一個任務被小細節搞怕了,我感覺這個也有很多坑。”

 陳仰看著朝簡把拐杖擦得鋥亮:“因為照目前來看,只要想辦法賺得足夠多,那就是安全的,不可能這麽簡單,賺多了可能也會出事。”

 “像你就很容易賣出去很多,你要當心點。”

 朝簡把衛生紙揉成團丟到牆角的簸箕裡:“說了不用管我,管好你自己。”

 陳爸爸點點頭:“明天要觀察自己攤子上的所有貨物,數量,種類都要記住,你記性好的話,還可以記一記周圍人的。”

 “先賣一天看看。”朝簡拄拐起身,“走吧,去外面。”

 陳仰兩手插兜的走在他身旁,也是,有坑的話,第一天應該就會有事發生。

 傍晚了,雞啊鴨啊鵝啊的都還沒回家,有的在夕陽下思考人生,有的純溜達,有的不知躲哪談戀愛。

 各家的主人這天都顧不上他們,忙著呢。

 陳仰發現好幾家門前都有一張桌子,他奇怪的說:“那是幹什麽?”

 “你沒趕過集嗎?”

 一個聲音從樹後傳來,正是流蘇飄飄的陳西雙,他努努嘴:“要在自家門前擺攤。”

 陳仰沒趕過,他還以為是去什麽鎮上,或者找個大空地操辦起來。

 “那不是很擠?”

 “要的就是那個氛圍。”陳西雙笑著說,“我們那是每個月的初一跟十五都要趕集,地兒在固定的一個村子,路比較寬,兩邊擺滿,周邊村子的人會過去,有的帶著東西去賣,再拿那個錢買缺的。”

 “那時候我最喜歡趕集了,我媽不給我買吃的玩的,我也願意去,一大波人一起,走著去走著回來,很熱鬧。”

 陳仰聽故事似的:“青城還有趕集啊。”

 陳西雙說:“鄉下以前一直都有。”

 陳仰再去看那幾家的桌子,他們就是25個攤位裡的其中幾個。

 不知道是薑大,還是薑人,薑苗。

 “現在還沒到明天,我們可以不用太過緊張的是吧。”陳西雙看著陳家人。

 陳仰點點頭,眼睛看的是他的嘴,沒忍住的說:“你的嘴上有很多油。”

 陳西雙抿住嘴,叭叭叭幾下:“唇膏啊,我剛塗的。”

 陳仰:“……”

 對,是有這麽個神奇的東西,妹妹不化妝不塗這個那個,就是個女漢子中的扛把子,他是通過學校追他的女孩子接觸到的。

 陳西雙狐狸眼帶笑:“你要塗嗎?”他熱情的扒拉自己腰包,“我有一支新的。”

 “不用,我嘴不乾。”陳仰舉起兩隻手擺動。

 “你嘴都乾破了。”

 陳西雙想到什麽,紅著臉往陳仰那湊,悄悄說:“你讓你朋友幫幫你啊。”

 陳仰在陳西雙的示意下看朝簡,怎麽幫我?

 朝簡動了下拐杖。

 陳西雙後退半步:“嚶嚶嚶……啊我又順嘴嚶了,現在的處境不適合,我也不想的。”

 “沒事,個人特色,不用逼自己改,都能理解。”

 陳仰說:“那次肯德基的事謝謝。”

 陳西雙說只是舉手之勞:“我也有過被死gay糾纏的經歷,當時下樓的時候看到你那情況,沒多想的湊過去了,我沒給你惹麻煩吧?”

 陳仰搖搖頭,一串很躁的吠叫聲突然從後方傳來。

 “汪!汪汪汪!”

 是一條有幾處禿毛的老黑狗,它對著陳仰三人發出狂吠:“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好凶的狗。”陳西雙一臉我好怕怕。

 陳仰說:“有的狗很厲害,警覺性強,會通過叫聲提醒大家來了不速之客。”

 那狗一直對陳仰他們大叫。

 陳仰攔住不知怎麽也躁起來的朝簡:“你別動你的拐杖。”

 “狗主人應該快來了。”

 陳仰正說著,眼角就看到一個男的朝這邊跑了過來,他就是先前趕牛車的那個缺了一隻耳朵的人。

 “阿旺!”那男的訓斥完狗,對陳仰三人說:“不好意思,我家的狗見到外地人就會這樣,叫的很大聲。”

 陳仰表態說沒關系,他看著那人把狗趕回去,風把對方的頭髮往後吹,露出沒了耳朵的那部位。

 傷疤很整齊。

 整齊的不像是劃切掉了一隻耳朵,像是……直接摘下來的。

 陳仰起了層雞皮疙瘩。

 另一邊,四個女生挑中了一個目標下手。

 那目標是個穿花布衣的小女孩,只有她一個人在菜園裡摘菠菜,旁邊沒其他小夥伴,也沒大人。

 很適合接近。

 王小蓓自告奮勇的出馬了,她推開竹籬笆進去,棉拖一腳深一腳淺的走到小女孩那裡:“小妹妹,你好啊。”

 小女孩扭過頭,仰起臉脆生生的笑:“姐姐好。”

 王小蓓得意的對項甜甜三人擠眉弄眼,她小孩緣好,這事包在她身上。

 “怎麽只有你一個人摘菜,你爸媽呢?”

 “我媽在家裡燒飯,我爸在地裡澆水。”小女孩把一顆菠菜拔出來,另一隻手拿著剪刀,“哢”地剪掉下面的菜根。

 王小蓓的胳膊疊在腿上,臉歪著壓上去:“那你就自己來菜園了啊,真懂事。”

 小女孩靦腆的垂下了頭:“姐姐的鞋子好漂亮,我可以摸摸小兔子嗎?”

 “可以啊。”王小蓓把一隻腳往她那挪挪。

 小女孩髒兮兮的手伸過去又縮回來,在衣服上擦了擦才去摸。

 “小兔子好軟好可愛。”

 “嗯嗯,跟你一樣。”王小蓓說,“小妹妹,姐姐問你啊,薑苗是誰?”

 小女孩倏地不笑了。

 不笑的小女孩讓王小蓓眼前飄過多部鬼片,她有點怕:“你說了我不會告訴別人的,只有我和你……”

 話沒說完,小女孩就拎著半菜籃的菠菜走了。

 王小蓓首戰失利,很丟臉的屁都不放。

 可有人不讓她這麽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笪燕輕蔑的呵呵:“沒那金剛鑽,搶著攬瓷器活。”

 項甜甜替王小蓓打抱不平:“你行你上啊!”

 笪燕的視線一瞥,來自一米七多的身高壓力讓一米五幾的項甜甜閉了嘴。

 一旁的王小蓓看遠處:“來了個帥哥。”

 這回笪燕上了,她把皮衣的拉鏈拉開,露著傲人的事業線跟一截盈盈一握的腰肢,甩著被鉛筆褲包裹的兩條大長腿走向那小夥。

 搭訕很順利,小夥的眼珠都粘在了笪燕身上。

 而當笪燕問起“你們這有沒有姓薑”的,對方的反應跟小女孩一樣,變了個人一樣,什麽也不說就走了。

 王小蓓撇嘴:“你問了不也這樣。”

 “就是,我還以為能怎麽樣了,結果沒區別。”項甜甜落井下石。

 笪燕把皮衣的拉鏈拉上,挺胸高傲道:“我的魅力我很清楚,那個男的也被我迷住了,他不說是因為那是忌諱。”

 “……”我們不知道嗎要你說。

 自始至終都沒摻和的小襄心裡沉沉的,村裡人閉口不言薑家,要怎麽往下查呢?

 十幾分鍾後,幾波人在路邊匯合,臉上都寫著答案,零收獲。

 陳仰把自己的擔憂告訴其他人,不要掉以輕心的隻想著把東西賣出去,越多越好,可能會有陷阱。

 人群裡的胖子徐定義往前走了幾步:“明天趕集,這會出來的人不多,大部分都在家裡忙。”

 也許是陳仰接二連三的袒露影響到了他,讓他選擇交換信息:“就我看到的,我數了,七個男的,五個都有殘疾。”

 陳仰立即想到了那兩個趕車的,一個沒了胳膊,一個沒了耳朵。

 “他們都是什麽年齡?”

 “有年輕人,也有中老年。”

 “沒有女的?”

 徐定義的脖子裡淌著汗,幾條肉溝都醃了:“沒有,女的我遇到了四個,沒殘疾,都是好好的。”

 其他人也把看到的說了出來,差不多的情況。

 大家都想,明天趕集的時候村裡人都會出來,到那時再留意一下。

 是不是線索的後面再說。

 天色昏黃,風吹過一排大大小小的草垛,飄下來一些碎草,飛揚著往地上跟樹墩上落。

 路上有三五隻雞在悠閑的覓食。

 恬靜的鄉村風光罩在了眾人的視野裡,他們不免都被眼前的風景迷倒。

 陳仰喃喃:“你們不覺得哪裡不對嗎?”

 “有嗎?”王小蓓左右張望,“沒有哪裡不對啊。”

 陳仰說:“雞到了傍晚會自己回窩。”

 “小夥子,你這話一聽就是家裡沒養過雞。”

 李平說:“畜生有的方面跟人一樣,也有那種性子慢的,野的,別說現在這個點,就是天黑了,個別也還在外面溜達,那有的更是往別人家跑,非得一隻一隻抓回來。”

 陳西雙認同道:“是啊,我外婆家養的雞也有幾只是那樣的,每天都要找,還不在家裡生蛋。”

 陳仰想說什麽,旁邊的朝簡倏然拄拐往一個方向走去,他幾個大步跟上。

 其他人反應過來,一個兩個的走在後面,沒過多久,他們像是被定住一樣,全都停了下來。

 很多雞!一大群!

 “怎麽這麽多……”

 “天啊,它們在幹什麽……”

 “它們為什麽不回……”

 大家漸漸停止交流,看著那些雞在路上走來走去,就是不回家。

 這場景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站在後面的陳西雙想起來的說:“當時那兩頭牛也不肯回來。”

 眾人頓覺發毛。

 那股感覺一直持續到晚飯的時候。

 村長讓人給他們燒的菜,擺了一大桌子。

 香菇燉老母雞湯,茶葉蛋,紅燒肉,蒜苗炒臘肉,水煮魚,粉蒸肉,糖醋排骨,綠油油的蔬菜。

 全都是大瓷盆裝的。

 桌上擺著十三副碗筷,十三隻酒杯,一個大盆裝的米飯用蓋子壓著,一瓶二鍋頭。

 坐下來的只有一半人,剩下的要麽拿著碗夾了菜上一邊吃,要麽一口不碰。

 徐定義這人愛吃,對著這桌子菜實在是難以抗拒,他顫著一身肥膘大快朵頤,滿嘴肉油:“這豐盛的猶如斷頭飯。”

 一旁好酒的李平已經打開了二鍋頭:“吃你的吧,飯都堵不住你的嘴!”

 劉順打圓場的說:“吃飯吃飯,都好好吃飯,不吵。”

 對面的王小蓓跟項甜甜一人盛了碗雞湯,小口小口的吹著喝。

 “那些雞回去了嗎?”

 “我看見好幾個村裡人拿棍子趕了,雞飛狗跳的。”

 “不說這個了,喝湯吧。”

 王寬友端起那一大盆茶葉蛋,挨個走到沒吃飯的幾人面前,問要不要來一個。

 笪燕減肥,晚餐是不吃的。

 小襄拿了一個茶葉蛋,也說了聲謝謝。

 張廣榮跟錢秦都沒要,陳西雙則是一副焦灼的掙扎樣,一會咬唇一會絞手,掙扎半天還是咬牙說:“快拿走!”

 又是一個減肥的。

 王寬友走到炕邊:“陳先生,你跟你朋友呢,吃不?”

 “我拿兩個。”

 陳仰嘴上這麽說,手卻不聽使喚的抓了四個。

 王寬友:“……”

 陳仰喜歡吃茶葉蛋,平時很難買到正宗的,自己煮的又怎麽都覺得差了點,剛才那蛋上桌的時候,他就吞了幾口口水。

 王寬友不過來,陳仰也會去拿,他撐不了多久。

 陳仰剝了個蛋,帶著茶也香的碎殼一掉,蛋白露了出來,他一看就知道入味了。

 “吃嗎?”陳仰先給的搭檔弟弟。

 朝簡:“不要。”

 “還是吃點吧。”陳仰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我們沒其他零食,奶片也不多,不能亂吃。”

 朝簡的手已經摸到了奶片,頓了頓,拿出來:“那給我弄半碗飯,不要菜,澆點蔬菜湯。”

 陳仰說:“茶葉蛋不吃嗎?這個煮得很香。”

 朝簡不想理他。

 那蛋就沒往自己跟前送,光知道用嘴說,分明就是舍不得給。

 陳仰三兩下解決掉兩個茶葉蛋,拍拍手上的茶液去盛了點米飯,淘一些白菜湯拌拌給朝簡。

 “吃吧。”

 朝簡接過來,挑剔的皺緊眉頭。

 “白菜味道不錯,我給你拌飯的時候嘗了,也不油膩。”陳仰這麽說,朝簡才吃了起來。

 陳仰不知在哪找的一個塑料袋,把剩下兩個茶葉蛋用衛生紙包著放了進去。

 “還是囤點糧吧。”陳仰說,“你兜大,你裝著。”

 朝簡冷冷道:“不要,別給我。”

 陳仰默默把塑料袋揪吧揪吧繞起來,打了個結,往少年的運動外套兜裡一塞。

 朝簡看自己鼓大包的兜,飯都吃不下去了,他的面部漆黑:“我裝這個,睡覺的時候會壓碎,你拿走。”

 “壓不碎,我會提醒你的。”陳仰拍拍他拐杖,“說不定我晚上就給吃了,放不到睡覺的時候。”

 朝簡:“……”

 鄉下的夜晚很靜,家禽牲口的氣味會伴著風吹進窗戶裡,有種別樣的沁人心脾。

 四個女生在一個炕上,每張臉都籠在手機的藍光裡,這會如果來點什麽動靜,她們再看對方,能人嚇人嚇死人。

 小襄跟笪燕各睡各的,離得也遠,是自己對陌生人的安全距離,而王小蓓項甜甜兩人一個被窩,小聲說著話。

 “我從來沒有不洗澡不洗頭不換衣服就睡覺。”

 “都有可能要死了,還管這個?”

 王小蓓吐槽完項甜甜,歎了口氣:“我有手機以來,第一次沒wifi。”

 “……”

 笪燕故意把包往牆上一砸:“能不能不要說話,吵死了!”

 “你不是在看手機嗎?”

 “那我也煩。”笪燕聞到了腳臭的味道,嫌棄的離她們更遠點,“我沒你們這種旅遊的心態。”

 “我們也沒啊……”

 細碎的說話聲時有時無,小襄翻身背對著她們。

 隔壁是另一番景象,炕很長,九個成年男性躺在上面,串串燒一樣,一個挨一個。

 朝簡在最裡面,一邊是蜂窩似的土牆,一邊是陳仰,陳仰的另一邊是陳西雙。

 關系好的,聊得來的會靠著。

 夜色漸深,不知過了多久,好幾個鬧鈴同時響了起來,一牆之隔也傳來了四個鈴聲。

 零點了。

 第二天了。

 眾人的呼吸聲都出現了一瞬的凝滯,新的稱謂他們一時還不適應,只能安靜的躺在炕上不動,沒人入睡,也沒人說話。

 陳仰想喊朝簡,對方轉過來面對著他,溫熱而悠長的呼吸噴灑在他臉上,睡著了。

 估計是唯一一個還能睡的。

 “你那邊的心態真好。”陳西雙在陳仰旁邊說。

 陳仰無力反駁。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長得比我還好看的人,”陳西雙嘀咕,“而且比我高比我白,手也比我的要長,就連發量都比我多,好攻啊。”

 陳仰再次無力反駁。

 少年一條手臂橫過來,搭在了他的身上,他沒撥,撥了也沒用,睡相太差了。

 屋裡的其他人都沒發出聲響。

 “呃……那個……”

 陳西雙想打破寂靜,卻被突如其來的咳嗽聲打斷。

 “咳咳……”

 是劉順,是他在咳。

 估計是有咽炎,要不然就是鼻炎,這裡九個人有六個人都有。

 “咳!”

 開始大家以為他只是咳兩下,也沒放在心上。

 可劉順不但沒停,反而越咳越嚴重,唾沫從嘴裡咳出來,掉的臉上身上都是,很快的,他整個身體都隨著咳嗽顫抖。

 陳仰要爬起來,身上的手臂還壓著,修長的手指曲在他腰邊,他隻好側過頭看。

 “感冒了。”陳西雙撓撓喉結,“我聽著這聲音,我也有點想咳了。”

 說著就清咳了幾下。

 劉順的咳嗽比陳西雙要重數倍,聽起來渾濁又吃力。

 李平睡在劉順右邊,看他這麽咳,被子都不管的往旁邊躲,生怕他的口水噴到自己頭上。

 “怎麽咳起來了,你還好嗎,沒事吧?”

 躺在劉順左邊的王寬友關心的問。

 現在劉順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他邊咳邊艱難的爬出炕邊,垂落半個身子,臉貼著地面不斷猛咳,嗓音如撕裂一般。

 像是要把什麽東西從自己身體裡咳出來。

 “你這樣不行,還是先喝口水順順吧。”

 王寬友打開手機的手電筒下炕,拉了下牆角的黃燈泡。

 屋裡一亮起來,王寬友就手腳利索的給劉順倒了杯水,他要扶對方起身的時候,手剛碰到對方的身體就停住了。

 因為,劉順不咳了。

 王寬友把磕掉幾塊瓷的瓷缸端過來:“水在這,你……”

 “水沒用。”隔著兩個人的張廣榮丟過來一物,“讓他吃這個。”

 王寬友接住,是半扳西瓜霜:“我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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