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線很密,有些地方需要他們側著身才能通過,而有的地方窄到只有幾厘米,他們只能繞著走,最後一群人就像走迷宮一樣,在偌大的體驗館裡,曲曲折折地艱難前行。
“呼呼……”
小韓心情緊張,汗水濕透了他的後背,因為他的體型很胖,每次穿過黑線,他都非常吃力,現在已經走了這麽遠,想半路返回已經不可能。
“哇,這些黑線壓根就不是耳機線吧!怎麽會變這麽長!”有人驚歎。
“廢話,肯定不是普通耳機線啊,藤蔓唄,可以一直生長。”
“別說了,我汗毛都打結了。”
“怎麽打結了?”
“它們被嚇得站起來,想要逃跑,結果撞一起了。”
“……”
就在眾人前行的時候,中間有人身體忽地一顫,猛地停下,後面的人反應不及,一下撞了上來。
“啊,抱歉。”
小韓沒來得及停住腳,直接撞在前面人的身上,他下意識出聲道歉,然而話音未落,他後面的人也撞在了他的身上。就跟多米諾骨牌似的,引起了一片連鎖反應。
“怎麽了?”陳仰回頭。
“我……我好像踩到什麽東西了。”小韓聲音顫抖,渾身僵硬得不敢動。
附近的江江瞬間把燈光照向小韓的腳,只見他的腳下有個圓乎乎的東西,很熟悉。
“是鼠標。”江江把燈光收了回來。
眾人虛驚一場,他們繼續往前走,可沒走幾步,就聽見了一道悶悶的聲響。
“哢嚓!”
“怎麽回事?”所有人全都一愣,下一秒,他們的心裡都湧出一股不祥的預感,這讓他們的情緒變得不受控。
“不知道啊!嗚嗚嗚,我要得心臟病了!”
“太難了,這個任務太難了,我快瘋了——”
“……”
“剛才那一下,感覺是什麽東西斷了。”
“不會吧,能是什麽東西發出那種聲音啊?”
就在大家議論紛紛的時候,小韓神色緊張地說道:“我不……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弄斷的,剛從那個檔距真的太小了。”
“你把黑線弄斷了?” 陳仰想到了一個可能,表情凝重。
小韓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下,緩緩地點了點頭。
“大家都別動!”幾個聲音同時喊了起來,滿是恐慌。
於是全體成員停在了原地。誰都不清楚把黑線弄斷到底會有什麽後果,他們只能先靜觀其變。
陳仰在小寒的指示下盯住那根斷開的耳機線,只是幾個瞬息的功夫,那耳機線就像是失去了養分一樣,迅速萎縮消失了。
真的是活物。
一群人在原地又等了很久,四周靜悄悄的,似乎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好像沒什麽事。”大家相視一眼,長舒了一口氣。
陳仰繼續帶頭往前走,片刻後,他看見了一塊空地,那地方似乎是原來的休息區,有一些破舊的沙發翻倒在了一邊,很多的桌椅碎了一地,現場一片狼藉,可以想象當年事故發生的時候,人們從這裡倉皇逃過的情形。
“我們就在這裡休息會吧。”陳仰看看周圍,這裡沒什麽黑線。他先坐下來,口罩戴著不能摘,水喝不成東西也吃不成,只能摸對象了。
陳仰捉住對象的手,隔著層手套捏他的指骨。
大家癱坐著,沒怎麽交流。
小韓的一條胳膊沒來由地開始發癢,他擼起袖子,發現那條胳膊不知道什麽時候變黑了。
那股無法形容的癢意干擾了小韓的意識,他忘了喊叫,也忘了告訴隊友自己的症狀,只是使勁抓撓,皮肉被他抓破抓爛,隱約露出一個黑色的小圓點,他下意識去摳。
圓點被他摳得變大變清晰,他用拇指跟食指撚住,一點一點往外抽。
這時候小韓已經徹底不清醒了,他在血肉中抽出了一根黑線,跟耳機線一模一樣的黑線。
線越抽越長,源源不斷。
不遠處的幾個任務者看見了這一幕,嚇得尖叫連連,其他人被吸引過去,他們眼睜睜看著小韓機械地從身體裡往外抽黑線,最終整個人都解體了。
混雜著浮塵和白絲的空氣凝固了起來。
“耳機線不能弄斷……”張琦克制著想把那一地黑線繞起來的衝動。
大家都在心底警惕自己,待會走的時候一定要注意。
陳仰看了眼地上的黑線團,心裡長了毛似的難受,還癢,他知道這是條件反射,依舊會焦慮恐懼。
朝簡摸了摸陳仰腦後的發梢:“這是我第一次陪你做任務,真正的陪。”
“嗯。”陳仰說,經歷了一次單獨做任務後,他已經改掉了一遇到問題就看朝簡的習慣。如果那習慣沒改掉,那他這回只會更難。
或者說,朝簡發現他還是過於依賴自己,就不會那麽早讓他的閾值種子開花。
陳仰知道,朝簡比正常狀態下的他還要謹慎很多倍。
“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線索,很想告訴我,你怕出意外不敢說,不敢參與進來,忍得很幸苦?”陳仰說。
朝簡不語。
陳仰把手伸進他的口袋裡,摸到藥瓶輕晃,還有很多。
陳仰放心了下來,這些藥夠朝簡吃一段時間了。
地下一層的光線全靠手機的光源,有任務者的手機沒電了,罵罵咧咧地丟出去,發出令人煩躁的“砰”地響動。
艾小魚把手機踢開,她一轉頭髮現小張在扒拉毛衣領子,不解道:“幹嘛呢?”
“小魚,我脖子好癢,你幫我看看。”小張把衣領往艾小魚方向拽。
艾小魚用手機照照:“沒什麽啊。”
“真的嗎?”小張抓個不停,“可是我好癢啊。”
隊友的指甲很長,摩擦皮膚的聲音令人牙酸,艾小魚正想說什麽,冷不丁地看見她從脖子裡抽出了一根黑線!
艾小魚手裡的手機掉到了地上。
眼前黑下來,艾小魚聽到隊友痛苦的喊她:“我要死了,小魚,我就要死了……”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救救我……”小張邊哭邊抽黑線,越抽越快。
艾小魚呆呆地坐著,她被多束光亮驚得回到現實中來,發覺自己的口罩被眼淚打濕,隊友已經沒了。
接連有兩個人出現了一樣的詭異死狀,隊伍裡籠上了一層陰霾,好在他們知道那兩人的死因,只要小心避開就好。
艾小魚也是這麽想的,可她下一刻就抖了起來:“不對,不是的……不對不對……”
“什麽不對?”陳仰快步走到艾小魚面前。
艾小魚抱著自己的工具包,冰涼的手臂緊了緊:“她沒有弄斷過黑線。”
陳仰抽氣:“你確定嗎?”
“我確定……”艾小魚白著臉呢喃,“我確定。”
休息區一片嘩然,那就是說,兩個隊友的死,跟弄斷黑線沒關系?
那是怎麽回事?
剛才他們的心態還能勉強穩住,這一刻不行了,心態以一種無法阻擋的趨勢分崩離析,他們叫鬧,暴走,罵嚷個不停。
“老弟,是不是有新的禁忌出現了?”張琦很不安。
“不知道。”陳仰來回踱步,他不著四六地問了一句,“琦哥,我們一共進來了多少人?”
張琦一臉茫然,他沒留心。
陳仰也沒有,平時做任務的時候,他對所有東西的數量都很敏感,總是會習慣性地數數,並記下來,這個任務裡他考慮不到那件事。
陳仰問其他任務者,他的音量蓋不住那些嘈雜聲,嗓子拉扯得生疼。
朝簡踢沙發的動作進行了一半,陳仰就已經把破沙發給掀了。
這次隊伍裡終於安靜了下來。陳仰又問了一遍,大家給的答案卻不相同。
“二十九人。”
“三十一啊。”
“沒有那麽多吧,我感覺才二十四五個。”
“那會在體驗館外面,我大致地看了下人數,有三十出頭,除掉那幾個留在門口的,你們算算,進來的在二十五以內。”
“……”
陳仰聽得頭要爆炸了,他吼道:“到底多少?”
前一刻說個沒完的任務者們這會都不吭聲了,他們給不出準確的數字。
在這個任務期間,他們太容易分心走神了,顧不上細節。
就在陳仰快要崩潰的時候,他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小仰仰,我回憶過了。”
“跟著你進來的有二十三人。”喬小姐瞥了眼比陳仰的情緒還要差的朝簡。
朝簡跟她對視,兩人不約而同地移開了視線。
陳仰用力咽了口唾沫,二十三個人,死了兩個,還剩二十一,可現在這裡一共有……他在問那個問題前就偷偷數過了。
這裡一共有二十二個人。
多了一個……
其他人在聽過喬小姐的答案後就數了人數,他們臉色驟變,多了一個!
多的是誰?
大家立刻用手電照自己身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