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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號019》第176章 黑色奇跡 (1)
晚上十一點, 雪停了,天地冰凍。

 紀念館西邊,烏泱泱一群人站在那裡, 陳仰在前排中間位置, 他正對著劉值, 稍微抬個眼就能來個四目相視。

 但做總結的不是他,是隊伍裡一個搞學問的大叔,就那種腹有詩書氣自華,談吐很好。

 陳仰在開小差, 關於那具女遊客碎屍的事,他問過關小雲, 她果然是不知情的。

 誰知道重裝個房間, 牆裡面跟地板下面會被人糊進去屍塊。

 體驗館的看守者還在追殺關小雲,他們要做任務,精神不好, 不可能照看同樣精神很差的她,所以他們把她交給了管理處的人,她的生死看她運氣。

 陳仰輕曬,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句話是對命運的叩拜, 即便是不真誠的。

 背上多了個手掌, 指腹在他脊骨處敲點了幾下,他的呼吸快了幾分:“我沒消極。”

 朝簡看陳仰說假話,默了默,牽住了他的衣角。

 大叔已經講完了關,程,葉三人的事情, 確切來說是兩起命案,一起失蹤案。

 “沒想到……”劉值咬住厚厚的手套拽下來,露出來的手伸進口袋裡摸出煙盒跟打火機,“真沒想到……”他逆著風雪點煙,又將那幾個字重複了一遍。

 陳仰回神:“凶手查出來了,事情能了了嗎?”

 劉值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我一直以為體驗館的看守者是編的,假的,沒想到真的存在。”

 “劉隊!”陳仰低吼。

 “啊?”劉值似乎這才反應過來,“了了,這件事擱下了,明天就是旅遊節了,大家都回去吧,早點睡,明天會很忙。”

 眾人:“……”這就要散會?耍他們玩呢,不留下線索就別想走!

 一撥人攔住劉值,手電的光往他臉上打:“什麽是黑色奇跡?”

 劉值顯得挺迷茫的:“我不知道。”

 “大家都是街坊四鄰的,別這樣。”他舉起亮度強幾倍的大手電,“有話好好說。”

 大家氣紅了眼,滾你媽的,誰跟你是街坊四鄰!

 “各位,我跟你們中的部分人是一個年代的,你們是第一次聽說黑色奇跡,我也一樣。”劉值好言好語,“有問題大家一起解決,總會有辦法的,人多力量大,不要慌。”

 “老子現在就想打死他!”隊伍裡有人呼吸喘得跟牛一樣。

 “忍忍,沒到時候”“不差這麽一會”“現在我們跟他還是街坊關系,沒撕掉偽裝”有幾個稍微冷靜些的聲音在勸阻。

 陳仰的眼睛被風吹得睜不開,他眯著眼走到劉值面前:“當年體驗館發生了異變,被封了,現在被關小雲重新打開了,我們要做什麽防備?”

 張琦在陳仰後面說話:“我們是不是要盡快通知遊客們,讓他們離開這裡?還有三連橋的居民,要全部驅散!”

 “那旅遊節怎麽舉行?”劉值冷喝了聲,他的音量降下去,嘴邊露出一絲怪異的笑容,“人都走了,那能是旅遊節嗎?不能走,得留下來,越多越好,熱熱鬧鬧的。”

 “不讓大家走,那到時候體驗館再次變異,不都得死?”張琦大叫,“我們都不知道具體什麽情況,會有怎樣的異變,不是應該做好萬全的準備嗎?!”

 雖然那些人對任務者來說都是Npc,可在他們的世界,他們都是人。

 “哎……很多事不是想做就能做的,我只能說,我們盡全力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劉值恢復如常,他的聲音夾在風聲裡,模糊不清,“至於體驗館的事,大家都要守口如瓶,家人也不能說,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畢竟體驗館已經被封了很多年,早就從三連橋的景點裡除名了,沒人再提起它,旅遊節期間不一定就會出什麽亂子,黑色奇跡也只是傳說,真的假的誰知道呢。”劉值呢喃。

 劉值的雞湯來的猝不及防,一股子死人味:“現在什麽都沒發生,不要自己嚇自己,回去洗個熱水澡,明天太陽升起來,又是新的一天。”

 “看守者都出現了,這還叫什麽都沒發生?”陳仰冷笑著嗆他。

 “各司其職,各盡其責,那不是我們該操心的事,我們需要做的是維護景區治安。”劉值沒有生氣,他吸了兩口煙,和藹道,“我相信大家勁往一處使,一定能協助其他工作人員把旅遊節辦好。”

 “誒,劉隊,等等,我還想問你個事。”江江在靠近劉值的時候,腳下沒站穩,直接撞在了他身上,把他抱了個滿懷。

 劉值扶住他:“什麽事?”

 “就是,明天旅遊節幾點開始啊?”江江磨磨蹭蹭地松開劉值。

 “跟去年一樣。”劉值道。

 “……”

 劉值走後,所有人都看著江江。

 “咱們這支龐大的臨時隊伍,也就在這時候有點默契。”江江拿出一個鑰匙扣,那上面掛著三把鑰匙。

 大家沒耽擱,他們分頭行動,一夥人要用各種理由拖住劉值,讓他晚點發現鑰匙不見了,剩下的都去管理處。

 門是關著的,今晚沒工作人員值班。

 陳仰以為這是好的開始,半分鍾他知道自己想多了,不對,是想反了。

 鑰匙打不開門。

 陳仰又使勁把鑰匙往孔鎖裡戳,孔鎖發出難受的聲音,像是在說,尺寸看似試對的,實際不對,麻煩拔走。

 江江和圍得比較近的幾人異口同聲:“沒事,還有兩把。”

 外圍的也在你一言,我一語,急什麽,這把不是大門的鑰匙,那就是其他兩把裡面的唄。

 朝簡捏了捏陳仰的後頸。

 陳仰受到了對象和隊友們的鼓舞,他握住另外兩把鑰匙,將其中一把捅進鎖孔裡……還是打不開。

 陳仰周身的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爆了起來。

 “沒事沒事,老弟,沒事的,還有最後一把,這把肯定是了。”張琦安慰陳仰,也安慰大家夥。

 周圍的空氣變得有些躁,大家的氣息都不再平穩,有什麽一觸即發。

 “我再試試。”陳仰把手心裡的汗擦在褲子上面,他深呼吸,小心謹慎地試了最後一把。

 然後……沒打開。

 操。

 陳仰要跳起來踹門,朝簡把他抱到一邊去了。

 “乖乖……假的……三把鑰匙全是假的!”江江一張臉赤橙黃綠青藍紫,劉值把鑰匙放在外套裡面口袋,他廢半天勁才順出來,結果?嗯嗯嗯???

 隊伍裡響起一片咒罵。

 “什麽玩意?這是挖坑等我們呢!”

 “……”

 “呵呵呵,而且還是巨坑,一下埋了咱一個隊。”

 “我靠,這是我碰過的最雞賊的Npc!”

 “……”

 大家的表情都很差,誰不是啊,以前的主要Npc要麽上來就陰森森神出鬼沒,明晃晃地作惡,把搞事兩字寫在腦門上面,要麽從始至終都披著劣質的好人皮,我不揭你的皮,你不傷害我,我們彼此安好,世界和平。

 這次的類型真是“活潑”,把他們當猴耍。

 有個脖子上紋了一圈吻/痕的老哥找磚頭砸鎖,“哐哐哐”的聲音特別響,聽起來讓人心驚肉跳。

 其他人有的給他打氣,有的不讚成這個舉動,江江就屬於後者,他抓著同伴的手臂,小媳婦似的伸了伸頭:“大哥,你這麽砸,會不會影響到遊客?”

 那老哥還沒說話,跟他一邊的任務者就跳了出來:“管理處哪來的遊客!”

 “不是啊,你們沒注意嗎?管理處的附近就有一個民宿。”老肖的小搭檔指指一個方向。

 他剛說完,民宿的一個窗戶裡就冒出一聲氣急敗壞的咆哮:“誰啊?煩不煩,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媽的,別逼老子投訴啊!”

 老哥默默停下了手裡的動作,下一刻就控制不住地將磚頭砸出去。

 那磚頭落地就蹦起來,飛處於老遠。

 被Npc耍,被遊客威脅投訴,管理處的大門鎖還他媽是氣死人不償命級別,砸這麽半天都沒變化,正常的鎖早爛了。

 三重打擊讓任務者們暴躁到了一個臨界點。一時間,隊伍裡又是煙味又是零食袋被撕開的清脆聲,期間還夾雜著錘樹踢牆的砰砰響。

 大家都以不同的方法緩解自己的情緒,他們心裡清楚,這個任務跟以往的都不同,以往就一個主任務,頂多會有個支線任務。而這次是任務連著任務,都是主線,互相關聯,互相牽製又互相交叉著推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百人開局到現在,這任務的特殊已經夠強烈了,還不知道有什麽險境在等著他們。

 陳仰蹲在牆根下面,他靠吸對象讓自己離發瘋的邊沿遠了一厘米,不敢離太遠,更不敢徹底遠離。他只能把自己放在隨時都能瘋的界限。

 “老集村那會兒,你用一根鐵絲就把祠堂的門鎖打開了,這次呢?”陳仰紅著眼看朝簡。

 “你忘了,我不能參與。”朝簡道。

 陳仰眼裡的光瞬間就沒了。

 朝簡摸他眼睛:“我即便能參與,那鎖我也開不了,只能用鑰匙開。”

 陳仰在朝簡的掌心裡閉上雙眼:“鑰匙只有劉值有,他藏得很緊,明天就是旅遊節了,體驗館我們還沒進去過。”

 朝簡偏開頭,沒讓陳仰看見他眉間深刻入骨的陰霾。

 進了這個任務的任務者都容易慌,容易崩塌,實力也會在原本的基礎上大幅度下降,安慰是起不了什麽作用的。

 朝簡尚未開口,就有一隻冰冷的手伸進他的衣服裡面,伴隨一聲嘀咕:“我想了想,既然最後的任務地點是體驗館,那我們就肯定能進去。”

 朝簡愣了愣,笑:“嗯。”

 他低著腰背,把頭湊近,讓身邊人更好地在他衣服裡暖手。

 ·

 快到零點了,一行人離開管理處,拖拖拉拉地走在風中,走在夜幕下,走在小巷裡。

 陳仰想起來一個被自己遺漏的事,他在隊伍裡找到鄭之覃:“傻子呢?”

 “早送回去了。”鄭之覃說,“這會在自家被窩裡做美夢。”

 陳仰舒口氣:“你還好吧?”

 “好。”鄭之覃腳步松散,“我習慣了。”

 陳仰蹙眉:“生離死別是能習慣得了的事?

 鄭之覃毫不遲疑,口吻平淡:“當然能。”

 陳仰抿嘴:“我不行。”

 “那是因為你第二趟路有姓朝的為你保駕護航,你沒過多少站,身邊的人不算多,離開得自然也不多。”鄭之覃調笑,“像我,同樣是二次跑路,我卻過了很多站,身邊離開的多到數不清。”

 “我都懶得送最後一程了。”鄭之覃兩手插兜,微仰頭看夜色,喉中溢出歎息。

 陳仰跟鄭之覃聊了一小會,收獲了一堆負面情緒。

 他這趟跑的站是少,但他的第一趟多啊,不知道送走了多少新老隊友。

 那段記憶是由鮮血組成的,他還沒想起來。

 等他想起來了,他除了找個地方將它們放好,什麽都不能做。

 陳仰見朝簡剝了個奶片遞過來,他張嘴咬進去,臉扭到張琦那邊:“琦哥,去我家?”

 “不了不了。”張琦一隻手摸胡渣,一隻手對著他擺擺,“我回我那,明兒見!”

 陳仰有一瞬間感覺這是一次再普通不過的散場,他們真的是鄰居。

 所有人都只是生活在三連橋的小老百姓,話題是房貸車貸老婆孩子等瑣碎事情。

 沒有任務,沒有死亡,他們的口袋裡也沒揣身份號。

 陳仰胡亂地抹了把臉,三兩下抹掉了臉上的恍惚表情,他長長地歎口氣。

 朝簡低語,氣息裡的奶香很重:“哥哥,晚上做嗎?”

 “做。”陳仰堅定點頭,這是他唯一一個能夠解脫痛苦的途徑。

 朝簡抿著的唇角動了動,他多吃了幾個奶片,補充體力。

 有人趕著投胎似的大步經過,陳仰把朝簡往身邊帶帶,不讓那隊友碰到他。

 做完這個動作,陳仰怔了下,他垂著頭撓撓鼻尖。

 “這是你對我的佔有欲。”朝簡低聲笑起來。

 “我知道!”陳仰瞥他,“別笑了。”

 朝簡孩子氣地討價還價:“哥哥,你讓我再笑會,我太開心了,上次你對我這樣,還是在你沒死……”

 陳仰的頭頂沒了聲音,與此同時,他的手被扣得生疼。

 “停停停,你們說,我們明天罷工會怎樣?”江江突然跑到最前面,舉手蹦跳,“我們不去,我看劉值能拿我們怎麽著!”

 這提議立馬被隊友們噴了。

 “扯屁,這是我們的任務,生死一瞬,你搞清楚沒,真當自己是這兒的保安?”

 “這要是份工作,別說罷工,我辭職都行,裸辭,分分鍾辭掉。”

 “不不不,這要是工作,我絕不罷工,更不會辭職,我會好好乾,積極回報社會,犧牲小我,完成大我。”

 “……”

 江江滿臉尷尬地溜了,他還真當自己是保安……入戲太深,拔不出來。

 平時做任務不這樣,這次融入了進去,還跟Npc有了感情。

 主要是因為他爸媽多年前就離婚了,各有各的家庭,他在外地上學打工,今年去媽媽家過年,明年去爸爸家過年,不管去誰家都跟客人一樣,沒有歸屬感。

 而且爸媽這些年就沒有在一張桌上吃過飯。

 但這個任務規則給他安排的身份是四口之家,父母的感情很好,兄妹的關系也很和睦,家庭幸福美滿。

 人很容易被自己想要,卻又沒有的東西困住。

 江江溜得更快。

 “江江,等我一哈!”同伴風風火火地追上去,“你跑錯方向啦!”

 陳仰回頭看身後的濃重夜幕,看那片靜靜沉睡的草木和披滿歲月痕跡的磚瓦,不知道明天三連橋的那些熟面孔和生面孔都會怎麽樣。

 今夜的三連橋和前兩晚沒有差別。

 凌晨兩點多,陳仰點了根事後煙,蜷著腿坐在床裡面的窗前抽煙。

 空調的溫度打得很適中,不太燥也不會冷,令人感到舒服。

 陳仰把懷裡的煙灰缸拿出來點,將煙灰彈進去,他清了清有點乾疼的嗓子:“朝簡,給我倒杯水!”

 “水還在燒。”朝簡很快進房間,“等會。”

 “晚上沒燒啊?”陳仰按按頭,“我怎麽記得燒了的?”

 朝簡沒說“你記錯了”,隻說:“喝完了。”

 “噢。”陳仰勾勾手,老流氓樣的笑,“到哥哥懷裡來。”

 朝簡的面步漆黑。

 陳仰把最後兩口煙留給朝簡,他往對方寬闊的背上一靠,手摸了摸對方薄而清晰的腹肌。

 二十歲,多好的年紀啊,陳仰感歎不已:“那歌怎麽唱來著,時光它一去不複回,往事只能回味?”

 朝簡含著煙蒂,嗓音沉沉:“跑調了。”

 “不重要。”陳仰一本正經,“意思到了就行。”

 “你睡不睡?”朝簡看他。

 “不睡了。”陳仰說,“你去看看水,我好像聽到水開了。”

 朝簡把煙頭摁在煙灰缸裡:“不準再抽煙了。”說著就下床去廚房。

 “管我。”陳仰好笑地哼了聲,他爬到床前,身手夠到櫃子上的背包,一把撈到腿上。

 陳仰打開背包,拿出《量子論之世界與意識的關系》,從頭開始翻了起來,內容大多都能背了,他現在純碎是看情懷和信念。

 翻到一頁上面寫了好幾個“回家”,陳仰跟著念了出來,他把臉埋進書裡,聞著印刷的墨味發呆。

 “你在幹嘛?”房裡響起朝簡的聲音。

 陳仰深呼吸:“我在吸收能量。”他抬起頭,就著朝簡的手喝口水,“溫的。”

 朝簡:“放陽台晾過。”

 陳仰愣了一下:“有時候你倒顯得比我大。”

 “這不是很正常嗎。”朝簡不快不慢道,“我很多地方都比你大。”

 陳仰“嘖”了聲。

 朝簡睨他一眼:“你在想什麽,我說的是手和腳。”

 陳仰:“……”

 “我有感應,我這次能進最後一關,快了。”陳仰把書丟一邊,翻出日記本攤開,一頁頁往後撥,長長短短的線條映入眼底。

 沒得到回應,陳仰的視線從日記本上轉移到朝簡臉上,就這麽掉進了他眼中的那片深海裡。

 海上有朦朧光暈,快要天亮了。

 陳仰怔了片刻才收回目光,接著看日記本,他能感應到,朝簡作為他的搭檔,身份號的共享者,自然也能。

 只是朝簡不說,怕他恐慌。

 陳仰把日記看完,手往背包最底下伸,摸到畫家給的兩顆大鑽石,也不曉得回家了,這鑽石還在不在。畢竟鑽石跟書不一樣,它不是真正的現實世界的東西。

 要是沒了,那也只能說他們有緣無份,注定不能成為一家人。

 陳仰從口袋裡摸出白卡,這上面還有他的體溫,應該說全年都是溫熱的,就沒涼過。

 畢竟二十四小時不離身,睡覺都揣著。

 陳仰的指尖蹭過自己的身份號,0-1-9-。蹭完把白卡翻個遍,沉默著和他的人臉頭像對望。

 平時陳仰都慎重保管白卡,生怕它折了丟了,他試著用一種隨意的姿態將它扔了出去,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和暢快。

 朝簡一直陪著陳仰,看他發泄。

 陳仰喝了大半杯水,有一搭沒一搭地埋怨吐槽了會任務規則就睡著了,朝簡將他翻亂的東西一一收好。

 朝簡靠在床頭,抱小孩一樣把他抱在身前。

 陳仰跨坐在朝簡身上,腿下意識環在他腰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趴在他懷裡做夢。

 夢裡有一片竹林,陳仰在挖春筍。

 朝簡蹲在旁邊,眉頭皺在一起:“仰哥,我跟你說的,你有沒有……”

 “叫什麽仰哥,叫哥哥。”陳仰抓著一根春筍,將上面的土敲掉。

 朝簡抿唇:“哥哥。”

 “乖。”陳仰摸他的黑色腦袋,“Npc要我們挖春筍,那就挖,上天會眷顧聽話的好孩子。”

 “哦……”朝簡眼巴巴地看著他,那樣子像一條等著主人投喂的大狗。

 陳仰給了他一個奶片。

 “這個牌子的太甜,不好吃。”朝簡邊吃邊挑剔地說道。

 “那你還給我。”陳仰佯裝生氣,他的手伸過去,作勢要搶回來。

 朝簡後仰頭:“都在我嘴裡了。”

 下一刻朝簡就被按住肩膀往前一帶,嘴裡的奶片被卷走,他愣在了原地。

 陳仰吃著奶片,悠悠道:“是甜,甜齁了,下次換別的牌子。”

 朝簡“騰”地站起來:“我,我去其他地方挖春筍。”

 他轉過身往一處走,喝醉酒似的,沒走幾步就一頭撞在了竹子上面。

 陳仰在夢裡開懷大笑,現實中的他也翹起嘴角,笑出了聲。

 “是不是夢到我了?”朝簡左手攥著藥瓶提醒自己控制情緒,右手扣緊懷裡人,他苦笑,“該夢到我了吧,哥哥,我怎麽說也是你對象。”

 睡夢中的人發出夢囈:“朝簡……”

 朝簡的心跳停了一拍,下一秒瘋狂鼓跳,那聲音震得他肋骨發疼。

 “夢到我了。”朝簡摩挲陳仰嘴邊的弧度,湊過去嘗了嘗,是甜的,他滿足地闔上了微紅的眼眸。

 陳仰是被一陣敲鑼打鼓聲吵醒的,他醒來沒有動,神情有些悵然。

 有關重置前的事情,他夢到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這是他頭一次夢見朝簡。

 陳仰抬了抬眼皮,不自覺地抓住眼前的栗色發絲,夢裡的他染著這個顏色,而朝簡的頭髮是純真的黑色,沒有染。

 這極有可能是朝簡生病以後才多出來的習慣。

 陳仰心頭一酸。

 臉被托起來,陳仰快速用手背蹭了蹭眼睛,沙啞道:“幾點了?”

 “六點。”朝簡摸他還有點濕的眼角。

 陳仰拉開窗簾,隔著玻璃窗往外看,小彩旗和氣球不知道什麽時候掛起來的,繞上了整個三連橋。

 旅遊節開始了。

 陳仰出門的時候碰到了喬小姐,她還是一身旗袍,紅色高跟皮鞋,無所謂行裝放不方便。

 “早啊。”喬小姐拎著小包,姿態慵雅。

 陳仰笑道:“早。”他扶了扶胳膊上的紅袖章,扭頭等還在玄關換鞋的朝簡。

 喬小姐先走了,清脆的“噠噠”聲在樓道裡回響。

 陳仰看著朝簡關門:“喬姐沒跟你講過話吧。”

 朝簡將同色的棒球帽扣到陳仰頭上:“她為什麽要和我講話?”

 陳仰啞然。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一套生存之道,她比你想象的還要聰明,尤其是看男人這部分,她不接近我,是她的安全意識給她做出的選擇。”朝簡推著陳仰下樓。

 陳仰挑眉:“我那麽多隊友裡面,你隻誇過喬姐,早前你說她身手好,這次又說她聰明,而且她有癮這個事,我最開始是從你嘴裡聽到的,你挺了解她。她重置前,你們是不是有過不止一次的合作?”

 朝簡不置可否,幾瞬後他頓住,按在陳仰肩頭的手指輕抖:“你是不是吃醋?”

 陳仰奇怪道:“我幹嘛吃這個醋?”

 朝簡越過他走了。

 “……”陳仰趕忙追上去,“我吃我吃。”

 六點五十,所有戴著紅袖章的任務者在三連橋的第二座橋邊集合,大家選擇用報數來確定人數,這樣快。

 報完數後,目前存活的人數出來了,五十二人。

 大家都迎風沉默,今天是他們來這裡的第四天,隊友幾乎少了一半。

 任務還沒完。

 隊伍裡最年長的任務者是老江,他的身份是豆漿店老板,這會店裡只有老板娘一個人在忙。

 老江原本就是個普普通通的退休工人,他能走到現在,靠的是“適應”這個詞,給他什麽環境他都可以適應。

 “我給你們留了豆漿油條,都上我那去拿吧,從後門進,早飯不吃不行,吃了才有力氣……”

 老江頓了頓,後幾個字不是“乾活”,是“逃命”。

 到了生死存亡之際,“逃”是保命的首選計策。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前往豆漿老店。

 陳仰和朝簡走在隊伍最後,清晨的風冷得刺骨,他把手放在嘴邊哈口氣,這五十二人,最後不知道能不能活十人。

 十人裡又能有幾個進最後一關,看見各自的人生走馬燈。

 紀念館西邊的空地上搭了個台子,鋪上了紅毯。

 上午八點,旅遊節開幕式,領導講話。

 遊客和當地的居民在外圍,管理處的人在台下,旁邊是陳仰一夥民眾志願者們。

 陳仰站在最後一排,不知道怎麽回事,他有種坐船顛簸的感覺,有點暈,胃很難受。可能是緊張過度加上心慌導致的。

 第一次做任務都沒到這個程度。

 “我想吐。”陳仰小聲對身邊的朝簡說。

 朝簡的眉頭皺了皺:“我帶你走。”

 “能走嗎?”陳仰說,“領導還在講話,周圍都是人。”他做了幾個吞煙的動作,搖頭道,“算了,我再撐撐,說不定一會就好了。”

 朝簡拽不走他,隻好選擇別的辦法:“手給我。”

 陳仰把手給朝簡,看他按自己手上的穴位,力道不算重,也不輕,被按到的地方有一點酸痛。

 可能是心理作用,也有可能朝簡懂得多有經驗,陳仰覺得好受了一些。

 站在前面的阿緣手往後伸,遞過來一個薄荷糖。

 陳仰低聲道了謝,他把薄荷糖拆開,送進嘴裡,含住,清涼的味道在他舌尖上散開。

 “大家還記不記得這個任務的提示?”陳仰用一小圈隊友都能聽見的音量說。

 “記得啊,‘聽’嘛。”斜對面的江江說。

 反正耳朵不是掛件,什麽都聽,要是重要線索在裡面,就也會得到,只不過得大范圍排除。

 “體驗館,聽舊時的聲音。”江江左邊的林書蔚自說自話,“提示指的是體驗館。”

 江江激動得發出一聲驚呼,右邊的同伴及時捂住他的嘴,才沒讓那聲音完全外放,不然就是干擾旅遊節。

 四周的任務者們紛紛交頭接耳。

 “對啊,我怎麽沒想到,體驗館的主題不就是聽嗎?!”

 “其實解決景區的糾紛問題也跟‘聽’掛鉤,我們得聽清楚前因後果。”

 “我一開始就說了,這個提示貫穿兩個任務,你們還不當回事!”

 “……”

 “不管怎麽說,旅遊節就一天,今天都小心點吧,大家在刀尖上走,摔下去就是血濺三尺。”

 “開始走秀了!”

 交流的任務者們都齊刷刷地抬頭看去,一群穿古裝的帥哥美女輪番上場。

 外圍的遊客們幾乎都舉起了手機。

 秀走完是歌舞節目。陳仰全程抑製不住地戒備四周,或許是他感應到自己快進最後一關了,他的閾值比進來的時候更低,仿佛能看見某條無形的線在他眼前浮動,只等他越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所有節目終於結束了,舞龍舞獅的隊伍從台上下來,鐺鐺啷啷地靠近人群,熱鬧非凡。

 “這搞得我都澎湃起來了。”張琦難掩興奮。

 陳仰也是,他的心臟激烈跳動,所有感觸都來得既快又深,還在不斷加劇,比任何時候都要猛,像浪打浪,一層堆一層。

 沒開放的三個景點都開放了,紀念館門前排了很長的隊伍。

 陳仰在西邊空地上往那個方向看了看,他收回視線看腳下的地面,地底下就是體驗館。

 “各位遊客朋友請注意,今天是三連橋一年一度的旅遊節,各個景點排隊請耐心等待,不要推擠!”景區的廣播中不斷重複提醒著,“個人物品務必保管好,帶小孩的看好自己的孩子,身邊有老人的照顧看老人,文明出行,安全第一,文明出行,安全第一……”

 陳仰正要和朝簡說話,有個外國的背包客過來問路,他懷揣著“我還年輕我要勇於嘗試”的想法用蹩腳的英文跟對方交流,對方用單純的眼神看著他。

 “你來吧。”陳仰抽著嘴角拉了拉朝簡的手。

 朝簡在德國待了很久,英文發音卻沒有德式口音,偏向美式,幾句就把人送走了。

 陳仰聽不懂,他默默翻篇。

 “背包給我吧。”陳仰說,他要做好隨時進最後一關的準備。

 朝簡將背上的黑包拿下來,給陳仰背上。

 陳仰經過葉宇妹妹的攤前,他想買兩杯糖水卻擠不進去,她的生意非常好,好得忙不過來。

 上午陳仰一直在紀念館附近巡邏,沒有什麽情況發生,下午他化解了兩場衝突,喝掉了三杯咖啡,跑了幾趟廁所。

 陳仰第四次站在水池邊洗手的時候,隔壁女廁裡傳出質疑的聲音。

 “什麽?彩虹?真的假的啊?好好好,我馬上去!”

 陳仰洗手的動作停下來:“彩虹?”

 這個時候怎麽會出現了彩虹?陳仰連水龍頭都沒關就往外跑,朝簡關上水龍頭,拿走他的棒球帽,闊步跟上他。

 陳仰走出廁所就愣住了,不僅真的有彩虹,而且還是……一排!

 一道連著一道,在天邊搭起了彩色的橋,美得夢幻又詭異。

 “天哪……”

 “啊啊啊!!!”

 “好多彩虹!!!!”

 “快拍啊!一會就沒了——”

 激動的叫聲此起彼伏,伴隨著按快門聲,來這攝影的跟普通遊客都在急切地拍照錄視頻,當地的居民也在拍,他們猶如看到了天堂美景。

 這一幕在任務者們眼裡卻是地獄,完了,異變出現了。

 陳仰的呼吸混亂了起來,他拽著朝簡,邊跑邊尋找劉值的身影,找不到。別說劉值了,他連管理處的工作人員都沒見著一個,人太多了。

 “去管理處!”陳仰的身子轉向朝簡,他隻轉了一半就僵住了。

 朝簡撩起眼皮,看著陳仰看的地方。

 無數的黑線從一個方向噴湧而出,一條條往上竄,如倒流的黑色瀑布,向著天空傾瀉而去。

 那方向是……陳仰順著黑線得根部望去,是紀念館西邊!

 地下的體驗館裡冒出來的?陳仰的心跳快得有些心悸,他揪著胸口得衣服大口大口喘了幾口氣。

 朝簡撈著陳仰,手掌不停在他脊背上撫動。

 那些黑線在空中亂舞,如同一條條有生命的線蟲,瘋狂扭動著。

 “耳機?”

 每一根黑線的盡頭,都有一個u形的東西飄浮在空中,陳仰聚起目光看去,感覺真的有點像耳機。

 這像是拉開了某種帷幕,離耳機近的那些遊客們莫名其妙地變得興奮,秩序也亂了起來。

 “快往後退!不要再湊上去了,快退……”老江舉著不知道從哪弄來的喇叭,撕扯著粗糙得嗓子大聲警告。

 沒有人聽。

 數不清的黑線向著空中無限延展,像是黑色的豆芽,一根一根地矗立在空中,直到穿透雲層,人們抬頭向上看,耀眼的陽光刺得他們睜不開眼,只能模糊的看見黑線在穿透雲層之後,竟一個扭轉,如雨點一般,向著下方的人群墜落下來。

 所有嘈雜聲瞬間消失,世界沉睡了一般。

 隨著這些黑線的下落,陳仰終於看清了,那黑線的頭部,果然是黑色耳機。每根黑線都連著耳機。

 遊客們都傻了,當地的居民似乎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景,他們看著那一個個劃破天際的耳機,目瞪口呆。

 陳仰往紀念館西邊走,那片空地已經擠滿了人,他的步子邁得更大,沒留神撞到了一個遊客。

 “對不……”陳仰的話聲止住,他看著直直地走向空地方向的遊客,臉部肌肉猝然繃緊。

 陳仰的心中有個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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