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都不放過,直到他確認沒有異樣之後,他才把剪刀拿了起來。
這就是一把普通的剪刀,像是被人剛放上去的,上面沒有一絲灰塵。
陳仰把剪刀拿在手裡翻看了一會,後面人見沒有異常發生,都圍了過來,他們好奇地看向那把剪刀。
張琦從陳仰手裡接過剪刀,小心地查看起來:“老弟,你是怎麽發現的啊?”
陳仰說:“感覺吧。”他其實並沒有看見,只是感覺有那麽個人在他前面走,踩到工作證才確定的。
“我看看。”身後的江江一把從張琦手裡拿過剪刀,好奇地翻看,“這把剪刀跟普通的相比,沒有什麽不同啊。”
“江江!你幹什麽?”就在眾人把注意力放在周圍的時候,有人忽然發現了江江的不對勁,他竟然在把剪刀往自己的喉嚨上剪。
很多人都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只有少數幾個人注意到,一隻由黑灰形成的人類手臂,正從江江的背後伸出,繞過他的脖子,然後抓在他的手上,控制著他狠狠地剪了下去。
電光石火之間,齊北撲了過去。
“哧”
刀剪開皮肉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陳仰頭皮發麻地挪動手電照過去。
齊北的一隻手被剪掉了半個手掌,鮮血直流。
陳仰大叫:“阿緣!”
阿緣趕緊會意地把自己的背包放下來,翻出裡面的幾個袋子。
有的人運氣就是好,比如齊北,隊伍裡有外科醫生,又有藥物,他的傷口及時得到了處理,盡管粗糙。
齊北看著像有錢人家的小少爺,卻是個能忍的,他全程沒哭喊,只是悶哼了幾聲。
江江傻傻地站著,全然沒了先前的勁勁感。
老肖也沒趁機嘲幾句,他把地上另外半個血淋淋的手掌撿起來,用塑料袋一裝,丟到了江江懷裡。
江江兩手捧住,眼淚直飆。
陳仰沒安慰江江,他盯著那黑灰,眼看對方凝聚成了一個人形,是個阿姨,看穿著是做的清潔類的工作。
工作證上只有一個名字,趙暉明,沒照片和職稱,陳仰還以為是男的,他捏著工作證,什麽話都還沒說,那阿姨就瞪著一地的血跡,尖叫著躲開。
“是個瘋子。”喬小姐道,“生前就瘋掉了,死後還瘋著。”
陳仰說:“她剪什麽呢?”
“你覺得體驗館有什麽需要剪的?”喬小姐反問。
陳仰想到了一樣東西:“耳機線?”
“瘋瘋癲癲的,剪多了,剪上癮了,看到哪個都想剪斷。”喬小姐掃向抓著剪刀的婦人,又看傻兮兮的小帥哥。
江江脖子涼颼颼的,他哭著喊自己的同伴:“北北。”
齊北青白的臉上全是冷汗。
“我長記性了,我以後一定都聽你的。”江江捧著半個還有點熱的手掌,他決定痛改前非,並且為同伴當牛做馬。
齊北一個字都不信,他十分敷衍:“行了,知道了。”末了警告道,“你別擦眼睛!”
“好,聽你的。”江江放下快要碰到眼睛的手。
“哢嚓哢嚓”
“哢嚓”
“哢嚓哢嚓……哢嚓哢嚓哢嚓……”
大家全都被這聲音搞得全身發毛,有人想走,但看其他人都在,就艱難地忍了下來,很受折磨。
阿姨拿著剪刀在半空中剪個不停,嘴裡神神叨叨:“剪掉就沒事了……剪掉就沒事了……”
“為什麽剪不完……啊啊啊!!!”她發出一串淒厲的叫聲,手裡的剪刀掉到了腳邊,“都死了,全死了。”
大家不知道怎麽跟瘋鬼交流,只能聽她自己說,看她能不能說出對他們有用的信息。
然而阿姨沒有說話,她渾渾噩噩地站著,臉部開始出現屍斑。
不一會,有白色絲狀物飄下來了,刺激到了阿姨,她一把抓起腳邊的剪刀,將刀尖對著絲狀物:“別過來……別過來!”
“嘔……”阿姨人已經腐爛了,她還是會做出嘔吐的動作,只是吐不出東西,“氣流,氣流來了,快跑……王姐,張哥,快跑啊……跑不了,剪那些線,快點剪……”
陳仰捕捉到了一個詞,氣流,這裡哪來的氣流啊,時空有問題嗎?他做過幾個跟時空有關的任務,多少有點了解,只是現在一時半會想不出正確的方向。陳仰舉著手電在地下二層掃動,機房的門是開著的。
“快跑!快跑快跑,怪物來了!”阿姨跑進了黑暗中,哢嚓哢嚓聲響了幾下就沒了。
“什麽氣流,什麽怪物?不會是空間錯亂了吧?”隊伍裡也有人接觸過時空類的任務。
“難道不是詛咒嗎?”
“本來我也以為是詛咒,但氣流這個信息一出來,我感覺詛咒就……”
“……”
“先去機房吧。”陳仰進去的那一刻,腳步猛然一停,怎麽回事,他好像聽見了什麽聲音?錯覺吧。
朝簡立在原地,沒動。
陳仰也因此留在原地,一兩秒後,他的瞳孔縮了縮,不是錯覺,真的有聲音。
“嗞嗞……”
從他的外套左邊口袋裡發出來的。
那口袋裡只有一個……陳仰快速摸出醫生給他的銀色MP3。
一直打不開的MP3現在自動打開了!
大家全都圍了過來。
MP3正在亮屏。
陳仰緊盯著MP3,余光不經意間在隊友之間瞥動,他的臉色一變,“林書蔚跟鄭之覃呢?”
大家這才發覺少了兩個人,在這時候不見蹤影,基本可以確定是什麽情況了,他們顧不上同情隊友。
陳仰跟朝簡對視一眼,捏緊了手中的MP3。
阿緣回頭望著黑黝黝的機房門口,眼眶紅彤彤的,她垂了垂眼,無聲地溢出一聲歎息。
一樓的小空隙裡,林書蔚靠坐在牆邊,懷裡抱著一個藍色保溫杯,他的手托著毛糙的杯子底部,一下一下撫摸。
有串腳步聲往這邊來,沒有燈光,預示著來人的身份。
林書蔚往出入口方向挪了挪,他透過那些交錯的黑線看外面:“鄭先生,是你吧。”
鄭之覃蹲了下來:“你吸入了孢子。”
林書蔚撫著保溫杯的手一緊,杯子被他摁得貼近他難受不堪的腹部,他的額角在一抽一抽地鼓跳。
鄭之覃點了一根煙,口罩摘不了沒法抽,他就用手夾著。
一縷縷的煙味穿過黑線飄向林書蔚,他倉促地說了聲“對不起”,就痙攣著抓開了口罩,歪著頭乾嘔。
“我遇到過一個老任務者……”林書蔚捂住嘴拚命吸氣,可他還是想嘔吐,“他說只有我一個人走,才能看到終點,我想看終點,我真的太想看了,所以我放棄了我的隊友們……”
“可是他騙我!”
林書蔚瘦削的臉扭曲了起來:“他騙我,我一個人走了,也看不到終點……”
鄭之覃道:“也許他沒騙你,只是世事難料。”
“世事難料……也對……難料……”林書蔚輕輕地笑了一聲,他抖著手把保溫杯遞出去,“鄭,鄭先生,這是我和我的隊友們共同用過的杯子,你帶我們看看終點,求求你,帶我們……”
林書蔚猙獰地嘔吐,一大團一大團的絲狀物被他吐了出來,他兩隻手大力摳住鼓脹的腹部,雙腿在地上亂蹬,喉中發出野獸瀕死的嘶鳴,有不甘,更多的是解脫。
鄭之覃看看那個保溫杯:“我作為一個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到終點的人,受不住這份遺願。”
小空隙裡的人沒絲毫聲響,他的頭歪在牆上的那行字旁邊,爆突的眼睛直直地看著一處方向,最後一團白絲從他僵硬的嘴裡飄出。
鄭之覃拿走了冰冷又老舊的保溫杯,留下了那根燃燒著的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