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上了許正桐的車。一輛軍用吉普,跟坦克似的,真是一點都不低調。
許正桐這種級別的,自然不可能自己開車。駕駛位是位看著很可親的小司機,原野在後座位上動了動身子,說:“要麽我坐前面?”
許正桐半個身子已經探了進來,聞言隻給了兩個字:“進去。”
原野很慫地往另一邊挪屁股,許正桐坐在了他旁邊。
“回去。”這兩個字是給小司機說的。然後一路寂靜。
原野靠著玻璃,看著車外景色,心裡禁不住感歎:真是和想象中一樣尷尬啊。
路挺遠的,原野坐著坐著就有些犯困。許正桐不說話也沒有玩手機,大概他這樣的人除了打電話是不會用到手機的。這搞得原野覺得自己要是拿出手機玩個貪吃蛇的話,會顯得非常掉檔次。
於是在旁邊有一尊正襟危坐的莊嚴佛像情況下,原野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簡直渾身一個激靈。
這特麽是什麽地方!
殺人越貨深山老林!
天已經暗了下來,車頭一拐,便進了一條林間小路。茂密交錯的樹枝一下子遮蔽了陽光。
“不是,”原野剛睡醒一時有些慌,拉了拉許正桐的袖子:“有事好商量,咱都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啊。”
許正桐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在看智障。
原野:“……”
靠,鄙視我,你以為我真怕嗎?
原野拿出了手機打開千度地圖定位,沒信號……
“我們,這是去哪裡?”原野讓自己的語氣顯得無比自然。
“你不是要見許意麽。”許正桐面無表情地回答。
“哦,許意在這裡啊。”原野笑起來,瞬間渾身放松。許意在我怕個毛啊,你有本事殺了我你有本事殺你妹啊。
下車的時候,原野想長吟一句: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眼前被叢林包圍的開闊地帶,建著一座簡單卻如鋼鐵般穩固的訓練基地。
牆真高啊,車駛進去的時候,原野心裡感歎道。順便為許意默默地鞠了一把同情淚。
許正桐帶他到了一間集體宿舍,裡面被褥倒是隻撲了一床,許正桐指了指桌上的暖水瓶:“想喝水自己去打。”
“好,不麻煩你。”原野既來之則安之,在生硬的椅子上坐得也挺舒服。
“你想見許意,我給你足夠的時間,多久都行。”許正桐直視著他,不怒自威:“直到你們給我滿意的答案。”
原野笑了笑,沒說話。
許正桐起身離開。
原野在房間裡轉了一圈,又掏出手機瞅了瞅,別說數據流量了,打電話的信號都沒有。
“哎……”長歎一聲,就當給自己放假了。
許意到了天徹底黑下來才回到宿舍,進門看到原野,便咧開嘴笑起來。
原野上前錘了下她的肩膀:“你還笑得出來。”
“那我哭給你看?”許意走過來掂了掂熱水瓶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幾大口喝完。
“還真別說,你說你要是在你爸媽面前哭個死去活來,他們是不是就會放過你了?”
“哦,沒那麽好演技。”許意拿了些衣物,出門往外走:“我先去洗澡,待會回來帶你去領被褥。”
走的時候穿的是髒兮兮的作訓服,回來的時候許意換了乾淨的t恤和軍褲。
人收拾齊整了,變化就顯得很明顯了。
“你這一個星期到底在這裡經歷了什麽!”原野忍不住提高了聲音。
“我也是今天剛到這裡。”許意撥了撥還沒完全乾透的頭髮:“前面都在家裡。”
“那你是在家天天吃蛋□□嗎!”原野繼續吼。
“你說這個?”許意抬了抬胳膊,小臂上的細長肌肉微微隆起:“我身材一直好啊,你才知道。”
“哪裡是這個程度!”原野上前一把擼起她的短袖袖子,許意的肱二頭肌不粗壯,卻足夠有力量。
“嫉妒啊,”許意笑著擺了個健美冠軍的姿勢:“明天跟我一起訓練,你也可以擁有。”
原野扔下了她的袖子:“別人家孩子出櫃,不都是困在家裡,爹媽爺奶兄弟姐妹小姑二姨齊上陣,勸說哭泣打罵介紹相親各式各樣輪流來。你們家簡單粗暴,往死了訓。”
“前者的話,倒還可以見招拆招一一破解,你現在這樣,怎麽辦,死扛著?”
“死扛唄,”許意笑了笑:“你以為我們家沒有前者,他們也都試了,我也都拆完了。所以現在才扔給我哥。”
“在這裡待多久?”原野皺著眉。
“大概……”許意拍了下自己的肚子:“等我八塊腹肌都出來吧。”
原野:恕我直言,你們一家都是蛇精病。
接下來的日子,原野就像在看特種兵電視劇,許意跟著一隊兵一起訓練,摸爬滾打怎麽苦怎麽來。
除了頭髮長點,許意站在隊伍裡,臉上都是泥水的樣子還真看不出來是個女的。
第一天的時候,原野想著好兄弟兩肋插刀陪著許意一起訓練。結果早上的晨跑進行到一半,原野就再也不想和她一起玩命了。
五公裡的距離倒還好,關鍵真不是什麽人走的路。大清早地上躥下跳,他這種平常就去去健身房的人還真受不了。
後來就看著許意訓練,才真真切切感受到這個家庭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跡。
倔強,剛硬,認準的事情不留余地,以及從小鍛煉出的優秀身體素質。
突然就理解了三年前許正桐滿面怒火說的那句話:“許意去搞音樂,大材小用!可惜!辜負眾望!”
辜負了這個家族對於後代的期望,可惜她不管先天還是後天都是一個優秀的兵苗子。
確實是棟梁之才,只是對於音樂來說,也不算是小用啊。
這個社會需要保家衛國的軍人,也需要和平年代的精神創造。
這是許意自己的選擇,沒有誰能指著她的人生路說:“錯!”
山林半月遊進行到後期,原野去找許正桐。
“給我一台能正常上網的電腦,我要回答你的三個問題啊。”
許正桐看著他,眼裡沒有一絲一毫的信任,但還是將電腦給了他。
大概意思是……你們玩我看著,我玩不死你。
原野還給他一個溫和的微笑,當天晚上就敲好了第三條問題的答案。
三、許意現在退出娛樂圈需要做出的賠償。
許意現有公司、廣告、活動合約,巴拉拉拉一大堆,違約金嘩啦啦啦超級雄偉一大堆。
許意正在商談中即將達成合約,巴拉拉拉一大堆,違約負面影響造成的損失金額嘩啦啦啦超級雄偉一大堆。
許意無限潛力巴拉拉拉一大堆,煮熟的鴨子到嘴邊飛了,未來損失嘩啦啦啦啦超級雄偉一大堆。
原野把文檔最後的金額數字給許意看:“還滿意嗎?”
“我這麽值錢啊。”許意笑。
笑完了抬手劈裡啪啦又打了一堆字。
原野看著那堆字,嘴巴漸漸地有些不想合攏。
“我……靠……”
“這是你投資的?”
“這個特麽也有你的股份?!”
“臥槽你什麽時候跨行跨這麽厲害啊!”
“這個不對不對,就三年時間你搞不到這個……”
“我和你認識是三年時間,”許意手指打出最後一行字:“但是我想進這個圈子可不止一個三年。”
原野看著最後一行字,根本不想理她說的話。
“臥槽你丫居然瞞我這麽重要的事!!!‘天成’特麽的是你的啊!!!怪不得簽約的時候條件開得那麽好!!!搞了半天我們給你打工呢啊!!!我要代表ca消滅你!!!”
許意擺了擺脖子,發出兩聲清脆的哢擦聲:“來戰。”
“我就是關心你一下,”原野擺擺手,一臉正派道:“你把你老底這次都交了,就不怕以後有個萬一嗎?”
“他是我親哥,”許意盯著電腦屏幕:“就算和我斷絕了關系也不會害我的。”
“那倒是。”原野點點頭。許正桐那一臉正氣,最多和許意上演人生理想不合的八百大戰而已。
“那你說,”許意轉頭看他,揚起一個難看的笑:“要是他們真的要跟我斷絕關系了怎麽辦?”
原野笑不出來,和家庭的戰爭,不管誰輸誰贏,都是傷害。
“不會的,他們會理解你的。”
只能這麽安慰道。
氣氛一時有些沉重,許意合上了筆記本。
原野站起身走到她身邊,放松語氣轉移話題:“那我們是不是應該談談”
話沒說完,就被許意的動作截斷了。
許意食指比在嘴唇,頭往外偏了偏。
原野會意,兩人一起走出了宿舍。
許意帶著原野到了訓練場偏僻的一角,說:“問吧。”
“不至於吧。”原野吃驚地指了指宿舍的方向:“有監聽?”
“以防萬一。我瞞得那麽嚴實也不容易。”
“我就是想和你討論一下你哥提的前兩個問題。”原野被這種氛圍搞得壓低了聲音:“第一個,你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女生的?”
“從喜歡她開始。”許意笑了笑:“就她一個。”
“她是誰?”原野皺著眉。
“你猜的那個。”
“你們認識的時間也不長啊,難道以前有什麽淵源?”
“不,一見鍾情。”
該如何解釋一見鍾情,並不是看她第一眼就喜歡到非她不可,而是當你發現自己喜歡了這個人,仔細想想,就是從那一眼開始的。
去哪裡找淵源,遇到她的時候,就是情起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