佔子然差點沒一口老血吐出來, 他是經常傳自己和莫敘的謠言,可這都是坊間傳聞,上不得台面。
上一次登報, 到現在也不知道是誰搞的鬼, 這一次,卻是直接……
這個年代上報意味著什麽?
大多數要結婚的, 或者訂婚的。
佔子然手心發燙, 甚至出了一點點汗。
莫敘, 這個人……他真的好喜歡。
佔子然覺得心燙燙的, 齊樂看佔子然發呆, 沒說話,離開臥室, 去忙自己的了。
佔子然盯著報紙發愣, 他反反覆複仔仔細細地將這幾個字看得清清楚楚, 仔仔細細, 來來回回地讀。
盯得這字兒都快認不出來。
“攜手今後, ”佔子然冷卻下來後, 盯著這四個字喃喃。
如果他的國文沒有學岔,如果他的眼睛沒有出問題, 如果他的理解能力沒有走彎路。
莫敘這意思是要和他白頭偕老?
今後這個詞, 囊括得太多了,代表著從今往後, 一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一直到牙齒掉了, 頭髮白了。
莫敘懂不懂這個意思?
佔子然放下報紙起身,心中百感交集,不自覺在屋內踱步,轉啊轉啊轉啊。
別看佔子然平日裡沒臉沒皮,表白的時候還大膽直白,但是一旦到了別人給他表白的時候,就會扭扭捏捏,有一種害羞的心情。
平時浪慣了的人,遇到這種情況,反而意外的不知所措。
佔子然就在房間想著想哪,一直耗到了中午。
佔子然的燒退下去後,吃嘛嘛香,但是因為這張報紙,反而變得沒有胃口了,心一直都懸在嗓子口,像是在搖著秋千,一上一下,搖上去的時候感覺無比暢快,卻擔心在下一刻從座位上掉下來。
這種感覺一直維持到了莫敘回到家。
莫敘今天一天忙得焦頭爛額,但是心情卻一直都很好,一想到佔子然看到這張報紙的表情,他就情不自禁的嘴角上揚。
以至於莫敘在下某種狠辣的命令時,帶著的卻是和藹的微笑。
杜雲晨的手,微微顫抖。
莫少爺今天是怎麽回事?
因為太過於生氣以至於氣極反笑?還是說對這件事已經胸有成竹,這是冷笑?
嚇得手底下幾個人戰戰兢兢。
只有趙止禦一人,知道莫敘為什麽有這樣的表現。
傅進靈挨了過來,唇就差一絲碰到趙止禦的耳廓,問到:“老莫今天怎麽了?”
趙止禦突然被人挨近,耳後還傳來熱氣,嚇了一大跳,差點反手一拳,幸好聽出了聲音。
趙止禦整了整衣裳,臉色不好,冷淡道:“少爺或許是有高興的事情。”
“哦?什麽高興的事情?”
傅進靈松松垮垮穿著一件襯衫,外頭披著一件墨色大衣,看起來用些慵懶。
趙止禦避開他的眼神,別過頭:“或許您有今天的報紙?”
傅進靈隨手就拿起了報紙,看到那碩大的標題,啞然失笑。
“老莫果然是有個有趣的人,哈哈。”
傅進靈整個人笑的前俯後仰,本來敞著的領子就更開了,趙止禦歪頭看他的時候,猝不及防將這一幕看得仔細,很不自在的轉過頭:“莫少爺差不多了,我先走,您忙。”
傅進靈坐到自家店鋪的沙發,仰著腦袋道:“期待下次見面。”
趙止禦皺眉頭,沒說話。
傅進靈又說:“我的意思是再見面又是合作,我可是很樂意的哦。”
趙止禦略微點點頭,跟著忙完的莫敘離開了。
傅進靈又拿起桌上的報紙,看了一眼標題,面露思索,挑了挑眉,把報紙放回桌上,喝了一口還有點溫度的咖啡。
莫敘在回家的路上還買了一些糕點,是佔子然以往愛吃的,看了一眼手表,差不多是飯點。
回到別館時,時間掐得很準,飯剛做好,佔子然剛上桌。
佔子然看到莫敘回來,本來歪歪斜斜的姿勢不著痕跡地挺直起來,低著頭喝碗裡的蔬菜湯。
他喜歡吃肉,平日裡絕對不喝蔬菜湯,齊樂驚呼:“少爺,你口味變啦?你原來從不喝蔬菜湯,你說你又不是兔子,幹嘛吃草。”
佔子然差點把湯杓滑落到碗裡。
叨叨叨,平時怎麽不見你叨叨,現在叭叭叭個不停。
佔子然沒說話,從碗裡把差點掉下去的湯杓撈了起來,繼續喝。
桌上重物落了下來,一大盒包裝新穎的糕點放到了桌沿,佔子然淺淺抬頭看了一眼瞥到了糕點,然後看到莫敘被趙止禦卸下外套,走了過來。
莫敘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雲淡風輕,到了一眼大廳,沒有看到自己想看的東西、
他要多自然有多自然,往座位上一坐,輕飄飄地將夾在胳膊下的報紙放在飯桌上。
可惜他估計因為第一次做這種事,有些過於緊張,放錯面,沒有將標題放到正面。
“咳,睡得怎樣?”莫敘喝了一口傭人遞來的茶水。
佔子然咀嚼著嘴裡的蔬菜,看到了報紙,突然明白了什麽,心中突然好笑起來,也變得沒那麽忐忑。
他抬起頭來,眉眼彎彎,“我最喜歡的冬瓜糖有買嗎?”
莫敘立刻道:“買了,你打開看看,我讓趙止禦每樣都買了一些。”
佔子然作勢伸手去看糕點,莫敘的眼神跟著佔子然的動作移動,可是佔子然僅僅打開食盒,捏了一塊冬瓜糖到嘴裡。
放在邊上的報紙,連看都沒看。
莫敘提高聲調:“吃飯了就別吃零嘴。”
佔子然不滿:“你買來不就是讓我吃的嗎?”
“現在不準吃,吃飯。”
佔子然一口把冬瓜糖吃了半截,剩下的放了回去,依舊故意沒有注意到報紙。
莫敘吃了幾口菜,估計是有些憋不住,拿起了報紙抖了抖佯裝看了起來,佔子然吃了一片冬筍,咯吱咯吱像隻兔子。
他眼角看著莫敘,佔子然又開始心跳加速了,這次不是因為忐忑,而是因為看到這樣的莫敘。
就像是兒時的他們在一起的模式。
年少的莫敘雖然冷靜矜持,可經常會流露出一些情緒。
比如成績拿了第一,雖然表現得不驕不躁,可在不經意間會對佔子然流露出一些傲氣,也會急不可耐卻又表現得雲淡風輕地在他面前展現自己。
佔子然那個時候就喜歡戲弄他,現在嘛……也動了心思。
佔子然起身擦了擦嘴,“我吃飽啦。”
齊樂:“少爺,一碗素湯就飽啦?多吃點!”
佔子然從沒這麽想打齊樂一頓。
莫敘皺眉,佔子然錯身他座位時,他一把將人手腕捉住。
佔子然的手腕很細,纖細得仿佛一個手掌就能圈住。
莫敘皺眉,“佔子然,你是不是想餓出病來,然後反過來訛我?過幾日傳出我莫敘虐待你。”
佔子然轉身笑道:“那能啊,你對我可好了,對我守身如玉,對我宛如那柳下惠。”
莫敘愣了一下,忽而笑了。
笑聲低沉,佔子然莫名得覺得發熱,腦中全然想的是發燒那天的晚上。
“你笑什麽……”佔子然瞪回去。
莫敘突然站起身,手上輕輕用勁,佔子然就猝不及防帶入懷中。
三下兩下,佔子然隻覺得眼前一花,整個人被莫敘抱了起來。
莫敘坐回到桌子上,對趙止禦說:“時間不早,傭人可以回去了。”
清場得迅速,趙止禦在指揮完,也尋思消失,拉走了剛從廚房出來還不知道狀況的齊樂。
氣氛變了。
佔子然咽了咽口水,桌上的牛排都不那麽香了。
莫敘盯著佔子然,輕聲道:“佔子然,你以為我不想?我日日夜夜都在想。”
“你莫要騙我……”佔子然心跳如雷。
莫敘指尖穿過佔子然的發絲,撚住發尾,輕輕的摩挲著。
莫敘輕輕歎了一口氣,佔子然抬頭去看他,他堅毅的下巴似乎有些微微顫動。
莫敘道:“我剛出國時,每日都在想,佔子然會不會忘了,佔子然是不是結婚了,佔子然是不是擁著那位姑娘。”
莫敘:“我總是情不自禁去想,你擁著她時,是什麽樣子。”
“莫敘你……”佔子然隻覺得心中變得好軟。
莫敘繼續說。
“可是後來想想,你就應該那樣,和相配的人站在一塊。我讓自己不要去想,可我每次看到有新鮮的東西,還是會不自覺想到,佔子然會喜歡嗎?這新鮮的玩意,他肯定會特別喜歡。”
佔子然張張嘴,要說什麽,哽住。
莫敘低頭看著佔子然的眼睛,說:“可這外頭全都是新鮮的東西,每時每刻都有。”
所以每時每刻都在想。
佔子然炸了眨眼,好像有什麽東西掉出來。
莫敘指腹劃過佔子然的眼角,突然換了一個語氣,“後來成年了,想的事兒就不一樣。”
佔子然吸了吸鼻子,“想什麽事兒?”
“成年人的事。”
莫敘輕而易舉就將佔子然的領子挑開,指尖在他側頸上劃過。
“我總在想,佔子然現在如果在我身邊,是什麽樣子,皮膚還是那麽白?小腿依舊那麽細?還是說原本就很翹的……”
佔子然捂住了莫敘的嘴。
“你說出來做什麽!”佔子然緊張地掃了掃四周。
莫敘拿開他的手,唇在他的指尖輕輕抿了一下:“沒人。”
佔子然:“那你……”
這幾日他可是天天和莫敘睡一起,都是男人,大家心知肚明某些反應,可莫敘仿佛像是柳下惠,什麽都不做!
莫敘慢些漫不經心道:“佔子然,你好好吃藥,過幾天再打一針。”
“你做什麽提這個?”佔子然警惕。
莫敘露出一個笑容:“佔子然,你與我都正值壯年。”
“嗯?”佔子然摸不著頭腦,“什麽?”
莫敘:“你不是姑娘,用不著我想太多,也不用我過於小心翼翼,不用怕傷著你。”
“嗯?”
莫敘皺眉道:“我說到這個份上你還不明白?”
佔子然無語,明白什麽?
他滿臉疑惑。
莫敘將佔子然的脖頸按了按,圈住他後腦,覆上一吻。
唇分後,他在佔子然耳邊道:“佔子然,我不是不想,也不是不能,我是對你好,等你把身體養好。”
佔子然眨眨眼,好像知道了什麽。
莫敘道:“我會把你艸得下不來床。”
說罷,莫敘將人放開,繼續拿起刀叉吃牛排,像是在吃眼前的人。
佔子然整個人通紅,站在原地發燒。
莫敘就算是變了性格,也向來用詞文雅,突然說了粗鄙之語,還是這種……
啊啊啊,這怎麽讓人受得了?
佔子然覺得自個像是鍋裡的粥,粘稠,沸騰,冒著泡。
莫敘抬起頭來:“明日約了醫生打針。”
佔子然總算是沒拒絕,訥訥道:“哦……”
莫敘到底沒讓佔子然看到這則報紙啟示,然而就在第二天的早上,莫敘照例拿起報紙,卻將指尖的香煙掉落至桌面。
映入眼簾的是————我佔子然與莫敘,心意互通,與昨日定終身,無論家長如何,誓不分開。諸親友處恕不一一函告。謹此啟事。
比昨日更大的版面,更大的字,更多的花樣,更……進一步,定終身。
仿佛在昭示著————我佔子然比莫敘的愛更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