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瞳茫然:“哈?”
她睜大眼睛,瞳孔裡倒映出商幼璿可愛又誇張地揮舞著拳頭的動作,繼而一記輕輕的力道打在了她胸口,發生得太突然,一瞬間便結束了,甚至都沒有引起她身體本能的排斥反應。
喬瞳呆住了。
商幼璿率先往前走,背對著她揮了揮手上的兩張電影票:“走了,要遲到了。”
喬瞳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隔著厚厚的衣料,仍舊無法被忽視的加重的心跳聲。
商幼璿回過頭,看她還待在原地,疑惑道:“你在乾嗎?還不快跟上來。”
“來了。”喬瞳應了一聲,放開手,小跑著追了上去。
拿到商幼璿手裡的電影票的時候,喬瞳偷偷瞥了她一眼,上面寫的放映時間分明是三點半,現在離開場還有整整半個小時。
商幼璿在一樓的商場裡晃晃悠悠走著,偶爾進門店裡看看,兩人彼此無話地走了十分鍾,三點十分坐電梯到了四樓的萬達影城。
由於周末,來看電影的人特別多,尤其是結伴出動的小情侶們,相當的討商幼璿厭。倒不是說嫉妒人家有對象,而是有的小情侶在電影院裡實在太破壞氣氛了,借著看電影乾些偷偷摸摸的事,要親要摸回家裡kingsize大床上去啊,這算怎麽回事兒?
想公共場合也行啊,顏值負分還敢出來辣人眼睛!
自從被膈應過幾次以後,她就基本不去影院,去了也不看大火的片子,專門看冷門沒人的。實在想看同步上映的大片,就去秦暮家的家庭影院,無非貴點,反正秦暮不差錢。
“2017年的第一場電影。”商幼璿坐在高腳椅上,手指夾起來電影票,百無聊賴道,“血戰鋼鋸嶺,這講的什麽?”
“戰爭片,美國人拍的抗日。”
商幼璿乜著她:“聽起來不太好看的樣子。”
第一次約會就出師不利,喬瞳習慣性抿了一下嘴唇,有點緊張:“我看同期相比分數很高,影評不錯,就買了這個,看了就知道了,要是不好看我們中途再出來。”
商幼璿似乎在憋笑:“你好像忘了,這是我買的票。”
喬瞳臉騰的就紅了。
“對不起,說好的我請你看電影的。”
“你不是在午睡嗎?是我事先沒告訴你幾點有空。”商幼璿看她漲紅的臉,想抬手摸一下,最終還是忍住了,清了一下嗓子,“我想喝飲料,你幫我買杯……嗯,就可樂吧,多加點冰塊。一會進去喝。”
喬瞳一臉不讚同:“冬天喝冰的不太好吧?要不喝奶茶吧?咖啡?”
“要的就是那份透心涼,就要買冰的!”商幼璿很堅定。
“可是……”
“不管!”
“那好吧。”
旁邊賣飲料和爆米花的窗口一如既往的火爆,商幼璿打眼一瞧,排隊的女孩兒都是三兩結伴,男生則都是一個人,周圍落座的基本都是女生,買好了零食飲料的男孩兒殷勤地走過來把東西送到女朋友手邊。喬瞳排在那隊人中間很扎眼,她隨手套在外面的一件風衣便是出自某個國際大品牌的時尚版型,羊毛圍巾隨意搭在身前,本來就出色的五官不提,單是周身生人勿進的氣勢就與周圍格格不入。
排到了隊伍最前列,喬瞳從錢包裡抽出一張嶄新的100,壓在桌上,推過去:“一杯可樂,多冰。一杯熱拿鐵。謝謝。”
商幼璿是聽不清她說了什麽的,她單手撐著臉頰,遠遠地看著,明明很普通的動作,舉手投足間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魅力,讓自己的眼神沒辦法移開。
喬瞳小心地避開了來往的人,把咖啡放到了自己面前,套著塑料袋的冰鎮可樂則推到了商幼璿手邊。
“給你多拿了個袋子裝著,拿著手會冷。”
商幼璿歪著頭,忽然道:“你怎麽這麽體貼?”
喬瞳被突如其來的誇獎嚇得差點心跳過度,拘謹道:“還……還好。”
商幼璿又道:“是不是經常對女生這樣?”
據她認識的一些彎的女生來看,大部分都對女生相當體貼溫柔。這麽一想,商幼璿心裡就多了一個小小的疙瘩,看著可樂上套的袋子也刺眼起來。
喬瞳立刻澄清:“我沒有!”
商幼璿樂了:“沒有就沒有,你這麽嚴肅乾嗎?”
喬瞳抬起眼看著她,道:“我……怕你誤會。”
商幼璿奇道:“我有說我很介意你有沒有對別人那麽體貼過嗎?”
喬瞳認真道:“我感覺到你介意。”
商幼璿:“……”
她竟無言以對,因為她的確介意了。
商幼璿沉默了很短的一段時間,說:“……你感覺錯了。我只是好奇你以前是怎麽追女生的,也和現在一樣嗎?”
喬瞳道:“我沒有追過別人,所以沒有經驗,請你多包涵。要是哪裡冒犯了你,直接給我說,我會改。”
商幼璿嘴角翹了翹:“真的?”
我當然知道你沒追過別人,前女友倒追的你,哼!
喬瞳點頭:“嗯,真的。”
商幼璿想了想,問:“那你……”
喬瞳溫柔地凝視著她的眼睛,聲音輕輕地:“嗯?”
商幼璿低頭啜了一口冰可樂,冷氣直衝天靈蓋,一下子把她那點小心思都給衝淡了,搖頭說:“沒什麽。”
她忽然覺得自己這樣很不好,一方面自己通過先前的馬甲對她的感情經歷了解得七七八八,現在又明知故問;一方面沒打算要進展到那麽快,卻又吊著人對自己甜言蜜語。最重要的是人家看上去一臉單純無辜,深深的罪惡感已經快把她埋沒了。
喬瞳又雲裡霧裡。
“觀看3點30分血戰鋼鋸嶺……”
商幼璿從椅子上跳了下來,說:“到時間了,可以進去了。”
她剛落地居然沒站穩,扶了一下桌角,喬瞳連忙扶住她的手臂,緊張道:“你怎麽了?”
商幼璿閉著眼,一隻手按著眉心中央,樣子看起來很難受:“剛才一口喝得太猛,冷氣衝到眉心了,有點疼,你牽著我進去吧。”
牽?
喬瞳低頭看了一下就垂落在自己身側的手,五指舒展,肌膚細膩,絕對也能夠稱得上是雙好看的手。她咬了咬下唇,手輕輕握住了商幼璿的手指。
“好,那你跟著我走。”
素來有個說法叫做十指連心,商幼璿的手指溫熱,而她指尖的溫暖也如同流水一般從指尖傳遞出去,緩緩地流經四肢百骸,匯於心房。
從入口到五號廳,只有短短的十米距離,喬瞳看著不斷縮小的距離,不由得漸漸放慢了腳步,貪婪地希望這條路永遠也走不到盡頭,而溫暖也可以永遠陪伴在她左右。
商幼璿晃了晃自己的腦袋,覺得那股涼意已經消化得差不多了,目光也變得清明起來,她有心沒戳破喬瞳的小心思,繼續裝暈,等到了放映廳門口時才趕在喬瞳出聲前,掌握了主動權,拽著她往裡面走去,口中念叨著:“第六排,讓我來看看第六排,在哪裡。一、二、三……”
喬瞳怔怔地看著依舊牽在一起的兩隻手,甚至比先前更加用力了。她像是玩偶娃娃一樣,任由商幼璿拉著她往座位走去。
“麻煩讓一下。”
“先生您收一下腳可以嗎?”
“謝謝。”
“啊,”商幼璿感歎了一聲,從喬瞳空著的手上接過飲料放在座位的凹槽上,“終於坐下了。”
喬瞳把咖啡放在另一邊,還沒來得及竊喜,商幼璿就把手松開了,兩手捧著可樂,這次不敢喝得太急,小口地啜著。
商幼璿目視前方,不知道在想什麽。
喬瞳嘴巴咬在吸管上,也喝了一口,然後繼續咬,眼睛的余光看著商幼璿的手。
電影在兩人的各懷心思中開場了。
電影一開始就是慘烈的戰場,熊熊的烈火,滿地支離破碎的屍體,在戰火中殺人與被人殺的士兵,飛機不要錢似的投下成噸的炸藥,場面宏大,美國片的特色。
商幼璿不太能看人缺胳膊斷腿,有點害怕,於是悄悄垂下了眼睛,聽背景音等著這段過去。
血戰鋼鋸嶺采取的是倒敘的手法,畫面一切便到了男主角當兵以前,從小孩子,長成了英俊斯文的男青年,白襯衫灰西褲,青年有了一個愛人,青年為了履行自己的義務參了軍,青年堅持自己的信仰誓死不拿槍,青年成了醫務兵,青年最終踏上了鋼鋸嶺戰場,要奪回高地。
一到打仗場面,即便隔著椅子,喬瞳也感覺到了身邊坐著的女人的緊張,身體幾乎是立刻緊繃起來,手指不安地絞著。
她原來害怕這種鏡頭嗎?喬瞳猜測道。
美國兵衝上了鋼鋸嶺,挺過了第一輪反突圍,男主角和他的朋友正窩在戰壕裡聊天,說他的信仰和過去,說到在遠方的愛人的時候,臉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羞赧。
他們很快困了,約好輪流守夜,因為日本兵隨時會出現。
夜很黑很黑。
男主角在寒冷和不安中忽然睜開了眼睛,他打開手電,往黑暗裡照去,一張髒兮兮帶著炮火灰塵的日本兵面孔悄悄從戰壕上方探了出來,在夜色下分外的猙獰可怖。
“啊啊啊——”影院裡頓時響起了一陣驚恐的尖叫聲。
喬瞳沒被電影嚇到,倒是被尖叫聲嚇得一怵,耳朵頓時一陣嗡鳴。
她感覺胸口一沉,一個腦袋枕了過來,抱著她胳膊的手瑟瑟發著抖。
引得她耳朵嗡嗡作響的罪魁禍首,正是身邊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