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感歎號所向披靡的穿透屏幕,仿佛六座銅鍾同時“嗡”的一聲在耳邊重重震了一下,喬瞳的瞌睡蟲一下子全都被趕跑了。
她拉開通訊錄撥了電話過去。
喬瞳抓了抓胸前落下的長發,拉過來蓋在眼睛上,不想見光:“喂?你怎麽了?”
商幼璿剛接到電話嚇了一跳:“你醒了啊?”
喬瞳道:“你這麽狂轟亂炸我能不醒嗎?做什麽夢了?”
她嗓子帶著剛睡醒後的慵懶,倦倦怠怠,說起話來也有些含糊,商幼璿那天早上醒的時候見過她半夢半醒的樣子,臉頰埋在枕頭裡睡得紅撲撲的,呼吸都是香的。更重要的是,一醒就四處找她,找到了就要湊過來親兩下,軟軟的,甜甜的。
想著想著,心就有點癢癢。
喬瞳聽她半天不回答,眼皮下的眼珠微微轉動,輕輕地“嗯”了一聲:“怎麽不說話?”
還說什麽呀,心思都不知道歪到哪裡去了。
商幼璿強行把思緒從千裡之外拽了回來,埋怨得一點都不真誠:“你為什麽喜歡別的女人?”
“我沒有啊。”
“在夢裡你有。”
“夢又不能當成現實。”
商幼璿胡攪蠻纏道:“我不管,我的夢那就是現實,我要生氣。”
“嗯,是該生氣,”喬瞳順著她的話道,“那你希望我喜歡別的女人?”
商幼璿想也沒想就反駁道:“沒有啊。”
喬瞳道:“那你為什麽夢到我喜歡別人?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商幼璿意識到自己中了她的語言陷阱,如果她說不是,那就代表自己剛才說的話全都是無理取鬧;如果她說是,拜托,她還不想早死。
商幼璿靈機一動:“不是,肯定是因為你沒有給我足夠的安全感,所以我才會擔心地做這種夢的,說到底都是你不對!”
喬瞳最喜歡商幼璿表現出在意的樣子,那樣也會讓她覺得有安全感。於是閉著眼輕笑:“好好好,你說的都對。”
商幼璿非常心機地下套,追問道:“你說,你到底愛不愛我?!”
然後開了錄音,屏住呼吸。
果不其然喬瞳在那邊笑說:“愛你,全世界最愛你。”
點擊,保存。
“一杯卡布奇諾一杯拿鐵,謝謝。”
喬瞳聽到那邊有說話的聲音,好奇道:“你在幹什麽?”
“出來吃個早餐。”商幼璿道。
對面的秦暮朝她翻了個白眼。
“兩個人?”
“不是,我一個人。”
喬瞳眉頭微微一皺,她剛才明明聽到另一個說話的聲音。
“你點的什麽?”
“卡布奇諾,還有草莓布丁。”商幼璿給秦暮比手勢,示意趕快去一邊兒坐著去。
“喔,”喬瞳應了一聲,“我也想吃。”
商幼璿聽出她話中撒嬌之意,心情大好:“下次你回來我帶你去吃,先等我試試這家的手藝。”
喬瞳眉頭皺得更緊了:“你不在家附近?”
商幼璿道:“今天稍微跑得遠了一點,就隨便找了家店。”
喬瞳道:“你每天都起來跑步,我不上班都起不來的。”
商幼璿哈哈道:“那是因為你晚上太辛苦了,早點睡覺。”
喬瞳埋怨道:“我昨晚早點睡了啊,你都沒醒。”
商幼璿哄道:“我錯了,我那不是……咳,有點累嘛,下次不會了,我晚上監督你睡覺行了吧?”
“每天?”喬瞳問。
“每天。”商幼璿答得很肯定。
秦暮在敲桌子,不太耐煩。商幼璿匆匆落下一句:“我先去吃早餐了,你快起床上班吧。麽麽噠。”
“嗯,你去吧。”
喬瞳又躺了一會兒,從床上坐起來,掀開被子去拉窗簾,現在天雖然亮了,卻沒什麽太陽,天空灰得一片蕭索。工作日的第一天,底下的行人、車流如織,已經開始奔忙在城市之間了。
月月如此,年年如此。
秦暮嘬著熱騰騰的咖啡,白眼快翻到了天靈蓋:“我說你行不行啊,大早上就膩膩歪歪。雖然本小姐認清了事實,但這並不意味著我能夠忍受你在和我的早餐時刻把時間都貢獻給你的手機。”
“什麽叫都?我一共才說了幾句話?”商幼璿不理會她的抱怨,拉開椅子坐了進去。
秦暮掰著手指頭,陰陽怪氣道:“幾十句是有的。像什麽‘你是不是喜歡別的女人了’‘我不管我就要生氣’‘所以肯定是你沒有給我足夠的安全感’‘你到底愛不愛我’,哎呀。”
秦暮把杓子往杯裡一扔,雙手抱住自己:“冷死我了,雞皮疙瘩掉一地。”
商幼璿舀了一杓布丁往她嘴裡塞:“快住嘴吧你,吃都塞不住你。”
秦暮嬉皮笑臉的,把布丁吃了,又喝起咖啡來:“不是我說你,太膩了,不太像你風格。你應該是那種:‘爸爸想你了還不快給爸爸趕緊出現’‘我說的話你還敢反駁,是不是活膩味了’,要麽就是‘出軌,你出個試試,看爸爸不打斷你第三條腿!’哦,她沒有三條,那就打斷狗腿。”
商幼璿咬牙切齒:“……我特麽什麽時候說過?”
秦暮隨口道:“就以前啊。就後來人家真被勾走了你也就甩個巴掌潑個酒,一點都沒有氣勢。我跟你說,照我的性子,我就找人打殘他!她要敢劈腿你,我就敢叫人把她也打殘!”
商幼璿:“……”
秦暮:“你怎麽不說話?”
商幼璿:“話都讓你說完了,我還能說什麽。”
秦暮無辜地叼著杓子,道:“我說的都是你說過的,算什麽說完。”
商幼璿道:“反正我沒說過,你別和喬瞳瞎說。”
秦暮道:“我傻啊,我還想保留一點關於你和我之間的秘密記憶呢,才不告訴她。我作為你最親近的發小,目前還在吃你女朋友的醋,這一點希望你能明白。”
“明白明白。”商幼璿在心裡把自己撇清,反正她也吃你醋,你倆互相醋,愛怎麽醋怎麽醋,都不關我事。
秦暮攪了攪杯底的拿鐵,端起來一飲而盡,像是終於下了某個決定,神情認真道:“我打算好好奮鬥一下我的事業了!不能再這麽渾渾噩噩地過下去!”
“把目標轉向了公司的小鮮肉?全面撒網改成單點攻擊?”
“商幼璿!”
“開個玩笑,”商幼璿說,“不管你做什麽,我都支持你。就算是把公司玩破產了,大不了我——”
秦暮眼睛一亮:“你養我?”
商幼璿大喘氣道:“——借錢給你。”
“切,瞧不起人不是?我告訴你,信不信我把朝楚娛樂做到星光傳媒一樣大!”星光傳媒是目前國內首屈一指的影視公司,造星實力強勁,現在活躍在圈內的一線藝人將近一半都是原先的星光旗下。
“信!”商幼璿這次非常給面子。
“但是我對管理公司一竅不通啊,”秦暮剛意氣風發了不到十秒,立刻趴在桌子上唉聲歎氣,“公司的管理層運作已經很成熟了,我爸在大事上把把關,一切按部就班,每年都有一大筆錢供我揮霍。我自己管,不一定得亂成什麽樣呢。”
“誰讓你現在就插手了,你可以跟在後面慢慢學啊,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誰都不能一口吃成個胖子。還有你爸,雖然你家情況有點特殊,但他也是真疼你,一定會不遺余力的教你,有個現成的師父在,比你自己買一堆書鑽研快多了。”
秦暮:“你怎麽知道我要買一堆書鑽研?”
商幼璿笑道:“我還不知道你?”
“還是你最懂我,”秦暮感動得撲過來,一把抱住她,“車我就不要了,從今往後我要努力工作,不能窮奢極欲,男朋友算什麽東西,爸爸不稀罕!”
商幼璿往椅子後面靠了靠,拍拍她的腦袋,語重心長道:“你一向看你那些同父異母的……不順眼,如果你不拿出點成績來,你爸就會越偏向他們,撇開男女偏見不說,誰都喜歡有才能的人。什麽東西別人奪不走,不是金錢、名聲這些身外之物,才華才是。”
“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要什麽,你得自己靠雙手去掙。”她將手裡的杓子狠狠一攥,“然後你才能握得緊,抓得牢,誰也別想動你的。”
秦暮仰著臉看她,一臉驚異。
商幼璿眉尖微挑,好脾氣的俯視著她,笑道:“乾嗎這樣看著我?你不會又要愛上我了吧?名花有主了喂。”
秦暮說:“不是,我覺得你這副語氣,特別像星星點燈,一言不合就想引導迷途的孩子走上正路。”
“星星點燈不就是我嗎?有什麽像不像的。”
“說得也是。”秦暮無意識地點點頭,反應過來,“不對,我不是這個意思。哎呀不管了,你以前怎麽不早和我說點大道理,我就不會白浪費這麽多年。”
商幼璿說:“你自己沒明白過來,我就算嘴皮子磨破,你耳朵起繭子也不會聽的。”
秦暮覺得她說的有道理,頓了一下,忽然問道:“你從成年以後就沒跟家裡要過錢,像你這種很獨立的人,不是會瞧不起我這種巴望著家裡的啃老族嗎?”
“還……行吧,”商幼璿思考了一下,道,“周總理曾經說過,要求同存異。還有好多一邊瞧不起啃老族一邊死乞白賴套近乎的呢,一個個嫌棄過去,我嫌棄不過來。”
秦暮感動得眼淚汪汪。
商幼璿又道:“但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我小時候認識你的時候壓根猜不到你這貨現在會變成這樣。要是大學畢業以後遇到你,我肯定不和你玩兒。”
秦暮眼淚汪汪地把她捶了一頓。
兩人用過早餐,都有自己的車,秦暮開車直接去了自己公司,商幼璿則回家換了身衣服,走路去公司,車留在車庫裡。她特意買的一套離公司近的公寓,三室一廳,一間主臥一間次臥,還有一間書房,她這裡從不招待客人,次臥是專門為了偶爾回國的父母準備的。
“早上好。”
“主編早上好!”
上班的第一天,商幼璿心情非常好,一進辦公室門就和大家打招呼,美編思思和兩個編輯也抬手對她笑得格外的燦爛,甚至燦爛得有些過了頭。
“今天不是上班嗎?你們怎麽這麽高興?”
“主編高興,我們就高興。”
“高興什麽,還不快校稿子!”商幼璿掃視了一圈樂呵著的編輯們,莫名的不太自在,她收斂了笑,一副公事化的口吻,“上次我在二校稿子裡發現了最低級的錯誤,‘乾嗎’的‘嗎’是口字旁加一個馬,右邊不是芝麻的麻,口字旁加上芝麻的麻的嘛字只有輕聲,不作‘幹嘛’使用。誰負責校對的?”
剛入職兩個月的資歷最淺的編輯舉手,弱弱道:“我,我不知道。”
商幼璿:“現在知道了,下次注意。”
短短兩句話讓編輯部的氛圍恢復了正常,商幼璿滿意地進了自己的獨立辦公室,拉過上周堆積的稿子繼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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