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畫面,本應是很美好夢幻的。
至少在它最初被構想時,還能稱得上頗有戲劇性。
比如當渣攻和替身在病房敘舊,白月光恰好經過,在窗外彈奏當初他們初遇時一見傾心的樂器。
這個樂器,可以是吉他,鋼琴,小提琴,豎笛,古箏,落在院外花紅柳綠的風景中,都能自成一副油畫。
但要是這個樂器變成了無比喜感的嗩呐,吹著喜感的曲子,再鬧出個糾紛……
油畫效果反正是沒了,老夫子漫畫的效果倒是差不多。唯一能慶幸的就是提前商量好了,裝不認識。
就在祁鳴以為自己要玩脫的時候,小勤及時趕到,向保安和警方那邊證明了王傑不是來無端鬧事的人。
無奈之下,祁鳴一直乖乖留在病房裡,發消息讓王傑這次先回去休息了,畢竟鬧成這樣,已經不適合做什麽戲逼誰露出真正的馬腳了。
不過,是不是可以再最後掙扎一下?
“看,那個人影,像不像?”
窗前,已經恢復一些體力的祁鳴指著外面,他們只是在三樓,要看清地面的人影還是比較輕松的,“看到他的時候我在想,難怪是顧總會惦念這麽多年的人。”
“什麽啊,惦記他在醫院裡吹嗩呐被報警嗎?”顧得白哭笑不得,忍不住抬手揉了祁鳴的頭髮,因為在病床上睡過,發絲還有點亂,
“而且他不可能出現在這裡,完全不可能。”
“如果他真的是呢?”祁鳴湊近他,繼續追問,“你們前幾天還一起坐了地鐵吧,他就在這個城市活動,為什麽這麽肯定?”
“那當然是因為……”根本沒這個人咯。
顧得白深吸一口氣,總算及時想到了理由,“我知道他在哪裡上班,而且他不會輕易靠近我常去的醫院。”
這樣倒是挺合理的。
見顧得白的確沒有什麽很異常的反應——當然不排除是因為今天的戲沒做足,祁鳴還是安靜地停了話題,並給王傑發了個大大的紅包。
倒沒有鼓勵他再接再厲的意思,就是給點工傷補償。
退出對話框,祁鳴順便查了下快遞進度,比他預想的要快一些,已經簽收了。
這陣子到處有水災水患,他還擔心過快遞會不通、或者變慢,還好現在暫時沒事。祁鳴估摸著差不多,給幫忙修複鑒定的人發了條消息,詢問是否收到。
消息發過去就收到回復,已經拿到了,那個人沒有急著說修複的事,而是說自己的師父知道了這個事情。
祁鳴聽出點不對的意思來,追問:【是有什麽其它問題,不好做嗎?】
那個人頭像是個端端正正的證件照,濃眉大眼,客氣的回復:【師父說這種沾了陰的活兒不好做,有點晦氣,我是不信這些的,但是不好當面頂撞他老人家,就想乾脆當孝敬師父了,這次聽他的,跟你來走個程序。】
祁鳴明白點了,直白說道:【我給您再發個紅包吧,去去晦氣,您看多少合適?】
他這麽不氣不嫌麻煩的,那邊的鑒定師傅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了:【沒事的,我師父看不出紅包大小,發了就行,不要轉帳。】
那就是兩百以內了。
祁鳴剛才的心理預期是四位數也說得過去,畢竟事情雖小,人家卻咖位在那裡,相當於殺雞用了宰牛刀,不能因為雞小就不給牛刀錢。
他乾脆發了兩個紅包過去,都是滿額,沒好意思說牌位可能就是個假的。
那邊就真的應下了,表示因為活兒最近不多,但也不少,最遲用三天,能給他結果。
祁鳴看了看顧得白,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可以確認上面確實有字,對吧?】
他當時看劃花了,就沒仔細去看任何細節,現在才意識到,可能不是字花了,而是只有劃痕做掩蓋才看不出字。
【那是當然有字的,就我現在還沒正式開工,簡單看看的話,就能瞧出大概是四個字,其中一個字呢,是屍字旁或者戶字旁的。】
【那就麻煩您了,謝謝。】
有字,偏旁都有了,四個字,可能是複姓,也可能是兩個字的xx之位……
這個結果,的確和祁鳴預期的不一樣。祁鳴聽著這樣的結果,有點愣神。
難道真是他太多疑了,想太多了?
他就真的這麽……在意顧得白的事情,在意到了這種想過頭的程度?
祁鳴懷疑自己是感冒低燒,燒壞了腦子,有點心浮氣躁地起身。
“我休息差不多了,可以回去了。”
顧得白看了眼時間,表情是明顯的不讚同,“太早了,醫生說你疲勞過度,如果想早日康復的話,需要多休息。”
說完這話,他就意識到自己管得太多了,忽然有點心虛,“不好和醫生交代,對吧?”
祁鳴的這個醫生,早就認識了,以後也會來看病,確實不適合任性過頭,以後免不了被嘮叨。
顧得白似乎認為,這個時候把醫生搬出來,會比自己替要求更有信服力。
祁鳴感覺到,這倒是有點反常。放在以往,如果顧得白直接搬出白月光會如何如何的說辭,或者直接以情人的身份讓他陪伴,其實完全行得通。
但只是一兩句話而已,說不定又是他想多了。
顧得白:“怎麽了?這麽盯著我看……”
祁鳴搖頭:“沒事呀。就是不想留在醫院了。”
顧得白:“但是……”
祁鳴忽然笑了,有一瞬間看起來幾乎是溫柔的,“顧總,你在擔心我?”
他以前怎麽就沒發現,自己總是在這種事上依賴顧得白的照顧和提醒?
以前是傻的還是瞎的麽?
這個問題來得有點突然,不像是他平時會問的話。
放在平時,祁鳴只會道謝。
顧得白忽然覺得,今天的祁鳴,好像有哪裡不太一樣,上次感到祁鳴不對的時候,祁鳴就直接問他白月光的生死了,這次……
見他忽然沉默,祁鳴像是早有料到一樣,走過去拍拍他的肩頭的灰,“放心吧,我知道規矩的。”
就算你這樣忽然幫忙很多,照顧到我,我也不至於因此多想誤會,不會違反合約。
規矩,什麽規矩?
顧得白來不及細想,手機震了起來,拿起一接通,竟然是不怎麽聯絡的老爹打來的。
祁鳴直接走出房間,和外面的醫生聊了起來。房間內不時傳出顧得白的聲音,聽起來很是隨意,大致就是些普通問候。
他沒想偷聽的,結果正被醫生嘮叨著呢,就不小心聽到了顧得白那句明顯和事實不符的——“吃了,紅燒肉,很多蔬菜,有湯啊紫菜蛋花湯,放心吧,嗯沒有應酬了今天。”
祁鳴想了想,他和顧得白是一起吃的,顧得白把保溫盒裡的給他,自己吃的是醫院的盒飯,其實很普通,不知道為什麽沒買最好吃的那種,紅燒肉和蛋花湯都不存在的。
啊,顧得白也會在這種時候對父母說善意的謊言啊,像他見過的很多年輕人一樣,報喜不報憂?
如果是這種程度的隱瞞,似乎對很多人來說都是尋常的事,並不需要多少思考和準備。
這種小隱瞞小謊言被發現了……那被過度解讀之後,誤會成很離奇的情況,也不是不可能。說不定他突然懷疑白月光的虛構的人,就是因為對這種無傷大雅的細節過度解讀了。
如果真的沒有任何動機理由這樣做……那就只能這樣解釋,是他想多了。
祁鳴沒有等他,自行朝電梯間走了過去,腳步緩慢,順便給小勤發了條尋常聊天的消息。
他很少會和人閑聊,像這樣的話題,反而是問身邊的工作夥伴更多一些。
【幫我想個角色動機吧。】
小勤以為他是在說mv裡的劇情,熱情回應了。
【好啊祁哥,你說?】
【一個男人,會出於什麽目的,在另一個人面前假裝自己心有所屬,而且此生都不會改變?】
手機另一頭,小勤看著屏幕震驚了。
下次的mv劇情,這麽接地氣還狗血的嗎?不走高大上逼格流了??
小勤一看,這個問題簡單啊!
【當然是怕對方會愛上自己咯,他肯定是特別不喜歡這個人,才會這麽草人設。】
這樣嗎……
祁鳴的神色出現了片刻的迷茫,總覺得哪裡不太對。
【那如果,他在這樣草人設的同時,還和對方上床呢?】
小勤再次震驚:【這也太渣了吧?!】
他脫口而出一聲罵,手指的速度忽然加快,劈裡啪啦地打字:
【祁哥冷靜啊!這個不是咱家mv能拍攝的內容,會被和諧掉的!就算能申請下來這個級別的mv,那也不利於我們的前期宣傳啊,在早期人氣還沒起來的時候搞這個不合適……】
祁鳴面無表情地看著對話框,默默敷衍了兩句好的知道的,收了起來,抬頭就發現電梯到了,顧得白也過來了。
現在他看著顧得白的臉,腦海裡浮現的都是‘和諧’兩個大字,努力忘記這兩個字,又會再浮現小勤驚歎的‘渣’字。
之前在島上,顧得白的朋友也因為誤會,罵過他是渣男,完全不相信他們兩個真是各取所需。
祁鳴也不知道自己是長得多像會被渣的可憐人。
顧得白見他眼神奇怪,腳步都慢了幾拍,“……鳴鳴?”
祁鳴回過神來,比顧得白更納悶,“你緊張什麽?”
“哈、哈,我有嗎?”
“有點。”而且看著還心虛。
看著顧得白明顯有點心虛的樣子,祁鳴卻忽然福至心靈,瞬間悟到了什麽。
是啊,這段時間,顧得白的言行舉止經常有些奇怪的心虛、緊張,他就是因為這個,才忍不住一次次生出好奇,又從好奇變成疑心病的。
說不定,只是誤會而已。
“顧總,你該不會是……”祁鳴微微皺眉,露出不太認同的樣子,“……也認同了你朋友們的說法,覺得我在這段關系裡是吃虧的吧?”
“啊?”
“生活不是小說,也不是法庭審判,到底誰吃虧,誰不吃虧,只有當事人說了算。”祁鳴似乎理解了他的心虛緊張,主動戳破了這層‘窗戶紙’,
“你不用因為愧疚,或者別人說你虧欠了,就拚命對我好、試圖彌補什麽的,做這個替身是我自願的,你不用擔心我會越界或者委屈自己。”
他上前一步,抓住顧得白的領帶,拉低他的脖子,像下一秒就要接吻那樣,在最近的距離對視,雙眸
“像以前那樣面對我就可以,像約定好的那樣索取,而不是補償,我不需要那個。”
顧得白呼吸微滯,被他輕拽著低頭下去,只要再靠前一點,就能碰到那雙張張合合的唇,然後盡情索取些什麽。
他的祁鳴,是這麽的坦然,他卻……
“不是的,我其實……”
電梯門在他們旁邊緩緩打開,裡面站著一個熟悉的人影,聽到了他們的隻言片語,見門口真是這兩人,震驚出聲,
“祁鳴?顧先生?你、你們——”
祁鳴猛地一松手,罕見地露出仿佛學生逃課被抓包的驚慌模樣,
“查理?!”
李查理醫生因混血而格外立體的臉龐,此時浮現出更加立體的震驚與慍怒,“你們倆不是戀人關系?!”
顧得白也嚇了一跳,但到底經驗豐富,機敏變通,立刻就調整表情,轉為淡定從容的微笑,
“原來是李醫生啊,不好意思,我還以為這個時間不會有人呢,就和鳴鳴說了點私房話。我們感情很好的,就玩些小情趣而已,您……不會都聽到了吧?”
說到後面,他還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鼻子,將已經不知如何反應的祁鳴往懷裡一扣,像是要維護戀人的羞恥心一般,讓其有個可以鴕鳥的懷抱。
情、情趣……角色扮演的play嗎?是他想多了?
李查理遊移不定的視線在兩人臉上轉了一圈,愣是沒在顧得白臉上看出什麽破綻,似乎真相就是如此。
這樣也好,他差點崩斷的神經也放松下來,要是他的病人有這樣不健康的親密關系,還一味隱瞞,那他的工作就要更難進行了,得知這種秘密後也很難。
“這樣……沒有沒有,你們別擔心,我根本沒聽清。”
如果是這種私密的話,他當然不適合知道太多了,這點情商李查理還是有的。
祁鳴這時才冷靜下來,看了看已經明顯不再大驚小怪的查理醫生,又看看顧得白,心中訝異。
這就瞞過去了?
為什麽你這麽熟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