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鳴到底沒有拽著顧得白做按摩,而是獨自去了沙灘上,他不太愛曬太陽,就在遮陽傘下面看著其他人衝浪。
看起來既像是在獨處,又沒那麽不合群。
一口冰飲下肚,祁鳴也終於感到冷靜了許多,剛才的種種猜想懷疑,這個時候再回想起來,就帶著一股荒謬感。
他竟然真的懷疑這一切都是騙局,懷疑顧得白口中的那個白月光,從頭到尾都沒真正存在過,隻源於編造。
怎麽可能呢。理智告訴祁鳴,這種事情只會在電視電影中發生。
而且就算是真的,顧得白這麽做也沒有充足的動機,祁鳴可以百分比肯定,兩個人在成為情人之前,從未見過彼此,更沒有什麽過去的淵源。
就算是刑偵劇,在破案的時候也講究一個犯罪動機。祁鳴在躺椅上左思右想,想不出顧得白有什麽理由在他面前演這樣一出戲。
假裝有亡故的白月光,再假裝白月光活了,裝深情,玩替身。為了艸人設?可他根本不在乎顧得白的人設是深情情聖還是情場浪子——只在安全健康這方面在乎是否1v1。
啊。
祁鳴神情複雜。
總不能是什麽奇怪的性癖吧。
那也太怪了點。
沒過多久,祁鳴收到了兩條消息。
一條來自他的工作室,一條來自查理。
查理也是很有職業道德的人,就算兩人加了微信,也隨時可以溝通,時間次數靈活一些,也需要在每次谘詢前進行預約,線上也是公事公辦的態度,絕不用朋友間的方式交流。
祁鳴需要的正是這個。
他在一天前預約過,問了查理什麽時候有時間聊聊,今天就收到了回信。
查理詢問了他想要的谘詢方式,祁鳴看了看周圍的環境,決定穩妥起見,就不開視頻了,暫時用語音或者文字聯系。
他這次想聊的,也不是特別嚴重的問題,只是想心裡有個底。
查理在這種時候,都是個完美的傾聽者。
【我最近感覺自己似乎疑心很重。】
查理問他,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祁鳴就如實回答,因為每天都忍不住懷疑顧得白在欺瞞自己。
對於祁鳴的感情經驗比較少,這方面常識也不太充足這點,查理還是知道的。
祁鳴想知道的,倒不是這對於戀愛關系的影響,而是自己這種表現,算不算病理性的症狀。
好在一番交流之後,查理還是安撫了他,從專業的角度告知祁鳴,在這種情況下,對戀人的言行格外敏感關注,會懷疑有更多欺瞞,不算是生病了。而且查理不知曉兩人狀態的客觀情況,不能對這種疑心的合理度做出更多評價。
知道了自己不是突然有了新症狀,祁鳴明顯松了口氣。
他知道自己一直在自控方面有些問題,容易傷害到自己,但如果這種狀況已經惡化,開始會傷害到身邊的人,那麽他就必須做出行動了。
谘詢快結束時,祁鳴忽然想到了什麽,多問了一句。
【如果這種過分的關注和敏感,不是發生在親密關系之間,而是沒有太多感情聯系的同事之間,也是正常的嗎?】
【祁鳴,你認為‘正常’是一種怎麽樣的概念呢?】
祁鳴自己也不確定。
他以為自己只要不是在生病,就能安心,但眼下看來,似乎不是。
他下意識地搖頭,然後在對話框裡繼續打字。
【我應該是想知道,如果我對關系不近的人這樣關注,是不是越線了,會讓對方感覺不適。】
【祁鳴,也許你可以試著分辨一下,你的這種關注,究竟只是字面意義上的,出於理性的關注,就像你關注時事新聞,還是富有感情色彩的關注,比起這個詞,更適合用關心、在意,甚至是重視來解釋?】
……
祁鳴結束谘詢,退出了聊天界面。手機很快回到鎖屏界面,是一張出自某英劇的同人作品圖。
圖片上沒有人像,只有幾個簡單的意向圖案和剪影,一行字在黑暗中寫在角落,是他很長一段時間來最熟念於心的台詞:
【caring is not an advantage.】
【太在乎可不是什麽優點。】
他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海邊的微風和陽光讓祁鳴有些困乏,但還無法入睡,只能閉著眼假寐。不一會兒,手機再次震動,是工作室和顧得白同時發來的消息。
顧得白讓他回頭看。
祁鳴扭頭看去,眼前出現了一個打開的新鮮椰子,顧得白隨即坐到他身邊,“嘗嘗?”
他沒有接過椰子,而是看著顧得白的眼睛小聲說道,“我後天需要回去加個班。”
顧得白的眼神幾乎是肉眼可見地黯淡下來,“這麽急麽?才休息兩天,這樣就和周末沒區別了。”
祁鳴起身湊過去,“你能幫我打個掩護嗎?就假裝我還在這裡度假,別讓查理知道。”
“你啊……”
他又忽然想起和查理的對話,見顧得白還猶豫著,似乎很不想放他走,就前傾了身體,在顧得白毫無防備時親了過去。
顧得白剛喝過椰汁,嘴唇涼涼的,祁鳴隻短暫地碰觸了一會兒,等到那嘴唇開始回溫,就迅速離開,靠回躺椅上。
感覺還是很不錯的,他在內心這樣判斷。
顧得白呼吸微亂,意志瞬間不堅定了,“好,我每天拍好照片,你發到動態裡就能假裝度假了。”
“還有一件事。”
“嗯,什麽事?”顧得白腦子不冷靜了,直直看著祁鳴,將‘我全都答應你’寫在臉上似的,看起來非常非常好說話。
祁鳴忍不住想,只是這樣一張臉,就能讓顧得白這麽動搖,那一定要是非常刻骨銘心的感情了。
這樣的態度,怎麽會是在演戲呢?顧得白不是專業的演員,也不可能演得這麽好。
反正現在他的懷疑也沒有證據,解釋成自己想多了也說得過去。
“就是……我們回去屋裡吧。”
顧得白已經忍不住高興的笑意。
祁鳴居然在邀請他二人獨處。
那當然是好極了。
這個島嶼的確是情侶度假的聖地,直到這時,顧得白才明白,為什麽徐公會主動讓大家帶戀人伴侶過來。
地方太大,可以玩的東西更多,稍微脫離一下群體,就會發現哪裡都是情侶遊戲的好地點,足夠保密,足夠隔音。
接下來的時間裡,兩人都玩得有些放肆,有些亂。
間歇休息時,顧得白發覺祁鳴似乎總盯著自己看,一被這樣盯著,他就忍不住想親吻過去,終於在不知幾次時捏著祁鳴的手掌問他,“盯著我想什麽呢?”
“嗯……”
祁鳴並沒有回答,只是翻了個身,坐到了顧得白身上,表情依然淡然平靜,卻不妨礙他做出什麽大膽的事來。
在想,如果身體足夠契合的話,那麽更在乎這個人一些,是不是也算合理、正常的。
他一邊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一邊用手撐在顧得白的身上,腦海裡的思緒似乎太過紛雜,一不小心,就從嘴裡漏出了瑣碎的一句,
“你讓我……很有感覺。”
在顧得白之前,祁鳴不是沒有想過找一個合作的人,對外做做樣子,用來應付周圍人,也應付查理醫生。但真正處理起來,麻煩事太多,往往還沒正式開始,就結束合作。
顧得白是最合適的一個。
會演,有度,各取所需不需要他付錢,而且,技術很好。
祁鳴不是很懂這些技術是怎麽回事,也不明白顧得白的技術究竟好在哪兒,但身體的感覺不會騙人。
如果將來要終止合約,他不確定還能不能找到這麽有默契的人。
所以,他的疑心最好是假的。
最後的假期時間,就這樣被無盡頭的玩樂揮霍了。
他們提前搭了另外的輪船回到城市,坐進車裡時已經是傍晚。
“著急嗎?不用直接趕回工作室吧?”顧得白提前找好了司機,此時上了路,倒是還沒確定目的地。
“嗯,不急。”祁鳴破天荒地沒有以工作為先,態度也堪稱非常柔和,“一起吃飯吧,然後去你那裡,好嗎?”
“可是就算忙工作也得吃……嗯?”顧得白愣了,早在肚子裡打好草稿的話沒了施展機會,“好啊。”
“這兩天大魚大肉吃多了,晚上就去個素齋館吧。”
顧得白立刻打開手機,搜了就近的幾家,挑了個最清淨不用排隊,評價還好的,直接定位過去。
素齋館的氛圍和尋常飯店很不一樣,明明只是個隨時能進,不需要預約的平價餐廳,但店裡各處都做得很乾淨,服務也極好,吃飯的人都安安靜靜的,說話也很小聲,更沒有任何抽煙喝酒的人。
祁鳴一直有戒酒的習慣,如非必要滴酒不沾,更不喜歡煙味,到這裡吃了一頓,反倒比在島上舒心一些。
“對了,回去以後,明早可以借你的書房用麽?”
“書房?”
顧得白語氣一頓,第一時間想起了被他藏在書房角落的牌位。
“是啊。”祁鳴神態自然地說道,“幾天沒碰琴了,手生,你書房隔音最好,我讓助理送琴過來,上班前去練一下。”
“嗯,好。就是幾天沒收拾了估計落灰,到時候我先收了你再去吧。”
祁鳴抬頭,多看了顧得白一眼。
“把牌位也收了吧。”
“噗……咳、咳咳……”
顧得白一口茶水嗆到了。
祁鳴好心體貼地坐過去,給他拍背順氣,“慢點喝啊顧總,這又不是酒。”
顧得白還在咳嗽,嗆得臉都紅了,好不狼狽。
從他這個角度,加上嗆咳厲害,還真看不到祁鳴嘴角的笑意。
“啊,我忘了,你是不是早就扔掉那個了?畢竟人活著回來了,也就不需要了。”
顧得白總算緩過來一些了,搖搖頭,“沒呢,之前太忙……忘了,這次回去就收。”
祁鳴沒再說話了,怕再逗下去,這頓飯要吃不好了,怪欺負人的。
畢竟,找證據的話,等顧得白把牌位扔了以後,去樓下垃圾桶看一眼牌位上的字就行了,這種木質的垃圾,應該算可燃……可回收嗎?歸類的那個桶應該不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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