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平城城主的宅院裡,程芷也聽說了北戎皇陵被掘的消息。
甚至與其他人不同,她不僅更早便聽說了,而且也知道究竟是怎麽樣的一回事。
——她兄長一早便來找她,給她說了昨夜事情的經過。
程芷驚訝之余,也覺得解恨。
“接下來我們要繼續向北進軍,阿芷便留在這裡好好帶著讚兒,等我們的好消息。”顧景願說。
他沒有明說,但話語又已經很明確,他會直搗北戎京都,甚至還會再往北,一直到攻陷北崖……
“二哥……”
程芷有些不放心,也是不願這麽快與他分離。她說:“若二哥是為了給我報仇,那也大可不必。那都是我的命……再說太子哥哥那裡,我也不恨他。他是一國的主君,國家與國家之間的事,他的確也不該為我考慮什麽……”
“既然是國與國的事,便更不應該讓你一個人來承擔。”龍彥昭率先接過話頭,都有點聽不進去了。
這方面這一對兄妹還真不是只有一點半點的像。
真真是無論發生什麽事,率先想要犧牲的都是自己。
龍彥昭不希望程芷有任何自責的想法,也不想她認為事情皆因她所致。
所以皇上把話說得很直白:“若是朕的妹妹,即便發生衝突朕一定會先想辦法將之救出,而不是置之不理,全然不顧死活,你明白嗎?”
程芷:“……”
程芷愣愣地去看龍彥昭,他這番話她又何嘗不是沒想過。
北戎爭奪利益是為了北戎人過得更好,那她和讚兒便不是人了嗎……
恨是恨的,怨也怨的。
但面對兩國的君主,無論她要報復哪一方都是以卵擊石,所以便……只能算了。
尤其是在艱難掙扎才能夠活著的時候,復仇這方面,她哪裡敢求?
直到……
程芷又看了看顧景願,但見她二哥面容沉穩冷肅,對皇上的話竟無半分反對之意。
程芷不禁心神一震,感念道:“二哥我……不知該怎麽報答你與皇上才好……”
“阿芷。”顧景願叫住她。
他衝她笑了笑,說:“阿芷只要好好生活在這裡,照顧好自己和讚兒,二哥就放心了。”
接著,還像小時候一樣,他輕輕摸了摸程芷的頭。
雖然在阿芷母子生活方面龍彥昭早已安排好了一切,這邊倒也沒什麽可顧慮的,但顧景願還是不放心地將一應事情都跟程芷交代了一遍。
直到再想不起來還有什麽要說的,他這才與程芷告別。
程芷想挽留又不敢開口,只能微微歎息著說:“可惜讚兒還沒醒,無法跟舅舅說再見了。”
顧景願說:“小孩子要多吃多睡。”
程芷又看了眼他身邊的龍彥昭,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二哥,我有些話……想單獨跟你說說。”
“……”
旁邊龍彥昭不由一陣心驚肉跳。
從昨天起,程芷看上去雖已是極為克制了,但看他的目光仍舊一直帶著一絲打量和防備,這龍彥昭也不是沒有發現。
或許對方是覺得他跟她哥哥不般配。
或許是不放心顧景願跟自己在一起……
而按他們兄妹一個模子刻出的性格,程芷八成會對顧景願實話實說……
龍彥昭倒無所謂程芷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如果對方不是顧景願的妹妹的話。
一瞬間思緒萬千,這樣一通想下來,龍彥昭看顧景願的目光都帶上了委屈。
……卻又知道,這時候自己必須得表現得很大度、很自然,很有一國之君的風范……
他聲音正常,但眼神無比幽怨地看著顧景願。
“那朕在外面等阿願。”
說著,皇上一振衣袖,轉身走出院子。
程芷擔憂的其實正如龍彥昭所想的那樣。
她昨日便看出這位大宜皇帝看她兄長的目光……裡面的內容……未免太過直白袒露了。
程芷為此還足足憂慮了一夜。
她有些擔心兄長是為了報仇才犧牲自己,故意委身於……
又有些擔心兄長是被那大宜皇帝逼迫的。
——能用一年多的時間便率軍深入北戎內部,這等鐵血手腕、如今猖狂的君主……二哥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無法逃出對方的掌心?
程芷越想越擔憂,越想越睡不著。
畢竟那可是她最恣意凌然的兄長啊!
縱然兄長性情變得與過去大不一樣了,可一旦想到兄長至今仍舊在受著什麽委屈,她便覺得難以接受……比自己被迫出嫁還要難過,更別提還要兄長為自己報什麽仇!
僅有兩個人的院子裡,程芷看顧景願的神情都快哭了。
“不是那樣的。”顧景願說。
面對妹妹的擔憂,他也不知該怎麽解釋。
只是說:“我沒有受任何委屈,皇上待我也極好。”
“二哥?”程芷沒想到二哥給出的答覆竟會是這樣。
他看上去表情自然極了,絕不像是為了安撫自己而故意這樣說。
程芷狐疑地看著顧景願。
“這般說……”她一雙眼眸不由瞪大,滿臉難以置信:“二哥與那位是真的……兩情相悅?”
顧景願:“……”
院子外面,龍彥昭表情極度狂躁地撥弄著旁邊松樹上的松針。
他個子高,挑的那一撇兒枝乾也高,且還單撥弄那一支兒,遠遠地看過去,那可憐的枝乾都快被皇上薅禿。
顧景願從院中走出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他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地走到龍彥昭身邊,說:“皇上,我們走吧。”
“阿願!”龍彥昭緊忙回神。
沒有想到顧景願這麽快就出來了。
之所以跟這松針過不去,是因為方才他真的很想直接越過院子的圍牆,進裡面偷聽。
但轉念一想,人家兄妹要單獨說話,他卻故意偷聽,實非君子所為……若被阿願知道,那自己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的地位,豈不是又要倒退?
所以只能忍著,不聽。
好在龍彥昭已經猜到了最壞的情況——無非就是程芷跟阿願說了什麽自己的壞話,不想讓阿願與自己在一起唄。
他都習慣被推開了,也不差這一次。
並排走在府宅內,龍彥昭認真打量著顧景願的眉眼。
察覺到身邊人步履變得輕緩,目光還透著一種小心翼翼,顧景願抬眼看他:“陛下怎麽了?”
“阿願……”龍彥昭欲言又止,跟著反問顧景願:“阿願沒什麽事要跟朕說的?”
“什麽事?”
“就是……阿芷她沒跟你說什麽吧?朕覺得從昨日起,你妹妹她就……”
“沒什麽事。”顧景願直接搖頭。
說著,他繼續向前走。
背影細瘦高挑,顧景願的脖頸挺得筆直,貴氣天成。
也不看落後一步的龍彥昭,他兀自說道:“阿芷的確對我們的關系有顧慮,但也只是有些擔心我。”
“嗯?”龍彥昭立馬追了上去,烏黑的眼眸泛著異樣的光芒:“我們的關系?”
他問:“是什麽樣的關系?”
“……”
顧景願想起方才在院子裡,阿芷說他們是兩情相悅。
當時面對這四個字,他既怔愣又疑惑,著實愣了好半天,也不知該說什麽。
沒想到自己的反應卻將阿芷逗笑了。
阿芷說:“那我便可以放心了,二哥你快去吧,別讓皇上等急了。”
“……”
對於阿芷的反應,顧景願是不解的。
包括現在也想不明白。
如今重新想起那四個字,顧景願薄唇輕抿,細細分析著它們的含義,仍舊不知阿芷究竟是如何看出的……
“阿願?”龍彥昭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你怎麽臉紅了?”
“?”顧景願像是受到了什麽驚嚇,驀地抬眸看他。
而後,他摸了摸自己的臉。
果然有些燙。
北部氣溫並不高,尤其又是清晨,遠沒到陽光正盛會將人曬到臉紅的地步……
驟然埋首,顧景願匆忙道:“陛下,我們快走吧。”
說著便加快了步伐。
“阿願?”龍彥昭追了上去,一頭霧水,“所以你們到底說了什麽?阿願??”
皇上聲音變得有些期期艾艾。
顧景願徹底不知該如何對他敘述了。
也不知此情此景,自己該說什麽。
只能含糊著說:“日後再告訴你。”
龍彥昭:“……???”
……
二人與廣平王會合後,前線士兵得知皇上趕過來了,這次還帶來了侯爺,不由士氣大振。
外加上北戎皇陵被掘、北戎氣數已盡的傳聞在境內不斷蔓延傳開,先前前來突襲的幾波北戎軍不是被擊潰打回,便是被降服收編。
不過幾日,大宜朝這一邊氣勢更盛。
而坐觀北戎境內,就只有京都以及京都城外的兩座城池還在嚴防死守。
夜裡,龍彥昭又連夜與眾將領商議進攻京都城的計劃。
自從與廣平王匯合以後,皇上便又開啟了不眠不休、商討戰術的生活方式。
雖然,這一次皇上與以前相比有了很大的不同。
最明顯的變化便是皇上臉上有笑意了,不似以前那麽嚴厲。
從前是真的無時無刻不板著一張臉。
若有不板臉時,那神情必定也是眉目猙獰的,眼睛還時長猩紅如血,軍中甚至有傳言,說皇上那表情能嚇得連小兒都不敢啼哭。
但這一次回來,皇上不只眼睛不紅了,還經常是笑著的……?
一開始,直笑得廣平王手下的幾員大將都毛骨悚然,不解其意,以為陛下這是又要懲治誰了。
直到過去兩天都相安無事,大家才逐漸放下心來——皇上笑,或許單純只是因為心情不錯。
這時候,營中將士們才漸漸發現,原來有了表情、會笑的皇上……其實那長相看上去還真不錯。
不僅眉宇俊朗疏狂,目似點漆,而且笑起來的皇上看起來還很年輕。
……終於有點二十歲出頭的模樣了。
軍中以廣平王為首的老將們都甚是欣慰。
只是這次回來皇上變化雖大,但不變的依舊是如往常一般殫精竭慮,日夜不歇。
……這般熬下去,哪怕是看著龍彥昭長大、比誰都希望他勵精圖治的廣平王都免不了要擔心。
快到三更天的時候,一中年、一青年兩位將領打著哈欠從主帥的帳中退出。
出門正巧遇上就站在帳外的向陽侯,二人齊齊一愣,給他行禮:“參見侯爺。”
那中年將領客套道:“侯爺還沒睡?”
他旁邊青年將領卻看了眼顧景願,目光有所躲閃,遲疑著沒有說話。
顧景願跟他們打了招呼,客氣了兩句便忙讓他們回去休息,隨即挑開帳簾走了進去。
裡面,龍彥昭還在反覆比照地圖推演沙盤。
連著熬了幾夜,皇上的眼睛又有些泛紅,這次是累的。
聽見被故意放大的腳步聲,他才從推演中抬起頭,見是顧景願,他不禁喜上眉梢道:“阿願來了,今日練功可還順利?”
說著,皇上便從沙盤後面繞了出來,向顧大人的方向走去。
顧景願已經很長時間不接觸戰場和打仗的相關事宜了,這裡是龍彥昭的主戰場。
他倒是可以出一些小主意,但若真要排兵布陣,他現在也不敢輕易指手畫腳。
所以這幾日,白日他還會參與他們的議事,只是多半就是旁聽。
到了晚上,當皇上挨個兒找人商議對策、模擬實戰的時候,他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在帳中練習那本殘書上面的心法,以及抽空讀一讀兵書。
顧景願說:“我忙完了,見你還沒回去,便來看看。”
龍彥昭這才想起去看外面的天色,發現竟然已經快三更天了,他有些懊惱地看向顧景願:“抱歉,朕又忘了時間。”
雙瞳剪水的眼眸正對著他,顧景願並不覺得對方有什麽需要道歉的,他輕微搖頭:“那皇上忙完了嗎?”
“朕始終沒有想好是該先進攻左城還是右城。”
京都本就處於北部地勢最高的位置,左右兩城一左一右環繞著它,形成天然的易守難攻之勢。
這也是盡管眼瞅著便要擊破京都,可大宜軍卻原地駐扎、遲遲沒有再行動的原因。
以大宜朝如今在北部的兵力,最好是率先集中攻打一處,並不適合分散兵力,兩邊進攻。
但因為對面所佔據的特殊地理位置以及難以預測的排兵布陣,便使得無論先進攻左城還是右城,都會相應的面臨很大風險。
一旦選錯,甚至可能滿盤皆輸。
顧景願向那沙盤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龍彥昭,說:“皇上不累嗎?”
龍彥昭伸手抱住了他。
兩隻長長的手臂環住那截細瘦腰身,龍彥昭將頭擱在顧景願的肩膀上,有些無力地說:“累。”
感覺到肩頭的重量,顧景願不禁一滯。
他嘗試抬手輕撫對方的後背,道:“或許陛下好好歇一覺,醒來便能想到對策了。”
“唔。”龍彥昭依舊沒有要抬首的意思。
細細嗅著懷中人身上的皂角香,龍彥昭說:“先前阿願的計策果真讓北戎民心動蕩,還徹底與北崖交了惡。若此時不乘勝追擊,朕只怕會再生什麽變故。”
縱然如今他其實也有信心可以應對一切變故。
但……
龍彥昭說:“畢竟若無意外的話,入冬之前朕便可以帶阿願回京了。”
後面這句話,他是咬著顧景願耳朵說的。
知道顧景願最討厭的便是北部的冬天,他又怎麽會忍心讓他留在這裡?
這一回龍彥昭廢寢忘食不眠不休的動力便只有一個。
——他想在第一場冬雪飄落之前,帶顧景願回家。
顧景願的耳朵有些發熱。
輕撫對方背部的手乾脆停留在了那裡,他回抱了龍彥昭。說:“沒關系的。”
這幾日,他都沒有再做那些個夢了。
而刨除這個因素,留在北地其實真的沒什麽關系,除了這裡冬天真的會很冷。
不過……
顧景願說:“臣覺得有陛下在,也不會冷到哪裡去……”
他說這話是真的。
皇上身上燥熱,四季都像個大火爐,待在他身邊怎麽會冷。
但這話落入龍彥昭耳中,卻成了能抵得過千萬甜言蜜語的情話!
雖然……顧景願還是顧景願,他大概都未意識到他說的東西對自己來說意味著什麽……
不過皇上還是咧嘴傻笑了起來,他直接抱起了顧景願。
“那咱們先去睡,讓朕好好溫暖溫暖阿願,明日繼續想法子。”
顧景願:“……”
皇上就是有這個本事,無論平日裡再忙再累,在那方面上卻永遠都能生龍活虎。
就是這般龍精虎銳,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氣和精力。
而且還經常一言不合便……
後來是顧景願累了。
他累得不得不沉沉睡去,什麽都顧不上了。
以至於第二日,顧景願起得有些晚。
他洗漱完、換好衣裳,照例去主帥營帳中旁聽。
路過演武場的時候,只見裡面黑壓壓地站滿了身著甲胄的將士們。
將士們通常都會晨起在演武場練兵一直到晌午,顧景願見識過幾次,並沒有打算在此停留。
他從後方路過,只是人還未走近,便聽見龍彥昭暴怒的聲音從隊伍最前面傳來。
——皇上正在發脾氣。
顧景願腳步頓住。
正好停在了演武場的門口。
站在外面把守的士兵見到他齊齊要給他行禮,被顧景願製止住了。
他側耳傾前面的動靜,只聽了一小會兒,便聽出皇上究竟在為什麽事情發怒了。
正在這時,巡邏至此的影八趕了過來。
他顯然也知道皇上發怒的理由,不禁對顧景願說道:“侯爺,您千萬別介意,裡面那些個武夫們一向七個不服,八個不忿,我剛剛來這兒的時候也被他們背後議論著呢,若他們知道大人你……”
卻原來是顧景願來此幾日,既不出現在演武場,每日主帥帳中議事之時也皆是旁聽,從不發表意見,時間久了便不免遭受到了一些議論和非議。
這裡的將士們都是廣平王手下的兵將,長期駐扎在西北部。絕大多數人都只聽說過他罷了。
但見他這幾日來都未發表過任何意見,也沒有任何作為,便不免開始懷疑和議論侯爺在這裡意義。
又因為顧景願容姿出挑,不提那身段多麽修長挺拔、面容如何絕世無雙,便連他眉骨上的那道疤都過分醒目豔麗……如此絕色之人,在這營中待著,又時刻常伴陛下左右……
便免得不了令人多想。
背後議論的聲音被龍彥昭不小心聽見了,這可算是觸到了皇上的逆鱗,便有了今日這一幕。
顧景願對影八說:“無礙,我知道的,謝謝你小八。”
邊境苦寒,戰爭殘酷,他一向都很了解。
也就更清楚在這種環境下,很容易滋生惡意。
以前又不是沒經歷過。
他太了解了。
顧景願乾脆抬步,步入演武場中。
前面的龍彥昭還在訓人。
直到見到冗長密布的隊伍自動分開了一條細縫兒,身著一襲布衣、筆直挺拔之人逐漸向他逼近,他聲音才戛然而止。
“阿願?”龍彥昭輕聲呢喃。
顧景願已經走到了最前面。
武人很容易瞧不起只會舞文弄墨的文人,縱然這會兒被皇上教訓了,也還是有一小部分不服管教的人忍不住在底下私自議論。
……演武場很大,他們站得又密集,悄聲說話也不怕被人聽見。
“嗨,侯爺縱然文采出眾,可不也是個文人麽?也不會領兵打仗,也不能上戰場衝鋒陷陣……在這兒有什麽意義!”
“說的也是……不過你沒看見侯爺那容貌嗎?生得比女人都要俊!他在營中,大夥兒打仗都有勁兒了。”
“是大夥有勁兒還是皇上有勁兒?你們沒聽說在京中的時候……”
這士兵話才說到一半,便驟然聽見有什麽利刃破空的聲音向自己襲來。
未待他反應過來,只聽“當”的一聲響,一隻竹箭已然劃破長空,正好將他頭上的頭盔擊穿擊落!
那士兵驚得大叫一聲,其余人也不由嚇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識紛紛退開。
待眾人反應過來,不約而同地抬頭去看,就見最前方的木台上,身著一襲素色長衫的俊秀青年再一次挽弓搭箭。
他姿勢標準自然,動作熟練有力。剪頭所指之處,正是那已經失了頭盔的士兵!
“侯爺饒命!侯爺饒命!”
被人用弓箭直指著,縱然膽子再大這會兒也不敢再放肆。
更何況……方才周圍有那麽多人,他所處的地方距離前面侯爺所站的木台又足有百步之遠……
那麽遠的距離,侯爺是怎麽精準鎖定他,而且還正好射中他的頭盔的?!!
周圍人都細思極恐,不免都繼續向後退了一大截兒。
演武場中生生出現了一片空地。
正在這時,又有利箭破空聲傳來,那士兵被嚇得屁股尿流,抬腿兒便想跑。
可那弓箭卻直直插入他面前的地上,生生止住他的腳步,分毫不差。
……
一個短暫的寧靜之後,演武場徹底爆發出一陣哄鬧的議論聲!
“你們說的沒錯,軍中的確不養無用之人。”眾人驚詫嘩然間,顧景願聲音平淡地響起,卻不知不覺間,蓋過了他們的所有人的議論聲。
“是以議論旁人前,先看看自己是否有資格指摘他人,多管閑事。更何況……”
緩緩放下手中的弓箭,台上的向陽侯面如冠玉,外表風流蘊藉,文質彬彬。在清晨不甚明媚的陽光下也分外耀眼,驚為天人。
他目光直指那被嚇傻的士兵,緩緩道:“若方才是在戰場上,你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