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澤睡了一覺， 從房間裡出來時正好撞上虞寒生從外面回來， 發現虞寒生左手的無名指上多了一枚樸素的鉑金戒指。

　李澤整個人都不好了，總覺得下一次虞寒生帶回來的就是一窩剛斷奶的小九頭蛇了， 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冉舟也留意到了， 他裝作不經意地經過虞寒生， 笑得甜甜地問：“虞總， 你婚戒都帶上了， 什麽時候讓我們看看你伴侶啊？”

　“我的。”

　虞寒生冷冰冰地瞥了冉舟一眼，離開了。

　冉舟：？？是你的伴侶所以不能給別人看嗎？這是什麽九頭蛇邏輯？

　李澤表示， 冉舟還是太年輕了，他已經習慣了。

　謝喬的除夕是在一片大雪中迎來的，從早上開始，他就和大家一起包餃子了。

　除了常見的白菜豬肉餡餃子和蘿卜牛肉餡餃子， 他還打算做海膽餃子。

　他把生海膽混著蛋清拌勻，倒入鍋中炒至七分熟備用，再將梅花肉絞成肉泥， 放入適量的鹽、香油、蠔油以及少量的蔥攪拌均勻。

　最後將海膽和肉泥倒在一起和勻，海膽餃子的餡料便做好了。

　大家圍在收容處的一層包餃子。

　幽靈包得又快又好，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包出了慢慢一盤， 尼尼也不甘落後，吃力地用擀麵棍擀著面皮。

　不過精靈只有巴掌大，它包出的餃子也小小的， 只有一枚硬幣那麽大， 一對比顯得極為袖珍。

　阿克斯雖然也只有巴掌大， 可他不屑地看了尼尼一眼，立志要包出今天最大的餃子。

　包是包了，不過由於太大，他捏邊的時候不小心扎進了黏糊糊的餃子餡裡，黑色的羽翼也被黏住了，怎麽飛也飛不起來。

　謝喬只能走過去，把渾身沾滿餃子餡的小惡魔提了起來，不過剛提到一半，阿克斯低著頭，凶凶地說：“誰要你幫我了。”

　謝喬怕傷到阿克斯的自尊心，乖巧地“哦”了一聲，立馬松了手。

　眼看就要脫離困境的小惡魔又跌回到了餃子餡裡，他費勁地把頭抬了起來，帶了點幽怨地責備：“我又沒叫你松手。”

　謝喬：…………

　他伸手重新把阿克斯撈了出來。

　濕漉漉的阿克斯剛回到地面上，就背對著不理他，像是他做了什麽天怒魔怨的事一樣。

　他覺得和男性魔物相處起來實在是太困難了，時常搞不懂阿克斯在想什麽，像魅魔就不一樣了，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比如現在的魅魔正努力碾碎薯片，想做一盤薯片味的餃子，工作之余還不忘製止往嘴裡塞餃子餡的小林：“小林，不能吃。”

　然而小林已經連著飯碗吞下去了，睜著無辜的眼睛看著魅魔，魅魔只能歎了口氣，她想，養人魚可比養垂耳兔麻煩多了。

　可謝喬總不讓她碰毛茸茸的耳朵，連背上的毛也不讓她擼，什麽時候她才有隻屬於自己的垂耳兔呢？

　魅魔托著下巴幻想。

　謝喬渾然不知魅魔的想法，他每年都有貼春聯的習慣，但今年沒法出去買，他只能自己裁剪了紅紙，用毛筆寫上新春祝福，在通往收容處的門上貼了一對。

　他又拿著剩下的春聯走出收容處，準備貼在收容處通往外面的門上。

　可他剛剛打開門，眼前什麽東西便一閃而過。

　他揉了揉眼，可雪地裡一片白色，什麽也沒有，他貼好春聯準備轉身回去時，停住了腳步。

　不對，不能說什麽也沒有。

　有一抹純白色出現在了雪地裡，與隱隱帶著岩石底色的雪不同，白得尤為純粹，看著就好像一個人形。

　謝喬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大跳，但他依然保持鎮定，從房子裡拿出了一盤蒸好的餃子，放在了門邊。

　如果雪地裡真的有生物的話，門邊的食物會消失吧，謝喬默默想到，關上了門。

　邊城昨夜下了雪，虞氏機器人的銷量突破了九十三萬台，單是淨利潤便近十億，遠遠覆蓋了研發開支。

　但微舟早上在新品發布會上發布了僅需5500元的新型家用機器人，比起之前大家猜測的價格低了一半，頓時引起一陣熱議。

　一部分科技板塊的撰稿人在分析微舟轉型的同時，不看好虞氏科技的發展。

　——虞氏科技的小灰無疑是過去的一年裡闖出的一匹黑馬，在五千元這個低價區沒有強勁的競爭對手，但微舟顯然也在調整公司戰略，大廠下場肉搏，還能保持住高銷量嗎？

　夏簡看完微舟的發布會說心裡不擔憂是假的。

　家用機器人也是近兩年才迎來蓬勃發展，購買群體集中在接受能力強的年輕人身上，可以說市場並不大。

　微舟代工SE出身，作為老牌機器人企業品控強售後好，光是各大城市開設售後網點這點，虞氏還暫時做不到。

　微舟下沉市場無疑對虞氏的銷售是個巨大打擊，不過虞寒生看起來似乎並不在意，沒有因為微舟的動作而調整公司戰略。

　李澤投入到了新一輪的研發中，由夏簡陪同虞寒生到市中心一家私家菜館赴約。

　餐廳是老宅子改建的，屬於市保護文物建築，像這樣一所宅子在如今的邊城可以說是寸土寸金，這家菜館每天隻接待一桌。

　李澤走進餐廳時有點驚訝，他一直以為邊城偏僻，連開遍大江南北的海底撈都沒有，沒想到還有消費這麽高的地方。

　原材料都是空運來的頂級食材，從松露到黑鮪魚，侍應生隨意倒上的茶水也是大紅袍。

　他只能感歎哪個地方都有有錢人。

　不過桌上的人心思都不在吃上，倒是孫總見虞寒生第一次來，說得多些，介紹了招牌菜：“這道天麻燉兔肉你可得嘗嘗，養殖的山兔，喂的都是中草藥。”

　虞寒生的臉立馬冷了下來。

　夏簡看著那道菜還挺好吃的，不知道虞寒生這是怎麽了，猛然想起虞寒生好像是個兔子保護主義者，趕緊開口：“孫總，我們虞總不吃兔肉。”

　孫總恍然大悟，讓侍應生撤了那道菜，他看虞寒生左手多了一個戒指：“怎麽沒把伴侶帶來？”

　夏簡不指望虞寒生能好好回答，忙不迭替虞寒生說了：“不在邊城。”

　“虞氏科技銷售額創新高了吧，要是虞總沒結婚，別說孫總了，我都想把我侄女介紹過來。”飯桌上另一人笑著說，“不知道那位是什麽樣的人？”

　夏簡正準備說話應付，沒想到虞寒生握緊手裡的手機，聲音不易察覺地顫了顫，說了句：“挺好的。”

　夏簡覺得宣稱已婚太明智了，至少能躲過拉媒保纖，誰知道介紹侄女懷著什麽心思呢？

　他完全不相信虞寒生真的結婚了，如果虞寒生都能結婚，他現在應該三年抱倆了。

　隨著餐桌上漸漸熟絡起來，話題開始深入了，有人歎了口氣說：“現在邊城拿地難啊，有名氣的地產商全都跑邊城了，就墨崗那地，之前一畝才十五萬，現在一畝沒兩百萬拿不下。”

　孫總吹了口茶：“都想賺錢，可不都跑邊城來了，市中心那塊總價都破億了，換前兩年誰敢信？”

　虞寒生垂下眸，今天到場的都是老邊城的地產商，與邊城新湧入的龍頭企業相比實力不夠，銀行針對房地產的融資縮緊，可以說，徹底喪失了拿地的機會。

　“南邊呢？”

　他忽然問道。

　“南邊？”孫總立刻搖頭，“因為灰霧，一線房價都跌了，有的新房價格還不如二手房，不說邊城，如今地產商都往北方跑。”

　“地價也跌了，安城本來嚴格限購二手房，現在都放開了，可房價還是在跌。”

　…………

　虞寒生不發一言，靜靜地聽著。

　走出餐廳時，夏簡看他沉思的模樣，以為在擔憂土地的事，不禁寬慰：“大不了不做地產了，機器人的盈利也很可觀了。”

　他沒什麽野心，在他看來，錢是賺不完的，平安順遂更難得。

　虞寒生抬起眼簾，夜風吹起他的衣角，在空氣中翻飛，最後紛亂地垂下：“想快一點。”

　他的語氣很輕，以至於夏簡以為自己聽錯了，虞寒生資產積累的速度已經很恐怖了，為什麽還想快一點。

　他究竟想幹什麽？

　手機裡，謝喬除夕夜還是吃的餃子，不過還做了許多其他的菜，在收容處的廊道裡擺了滿滿一大桌。

　他給虞先生留了餃子，因為不知道虞先生喜歡吃什麽味道的，他每個味道都留了一小盤，有芹菜豬肉、蘿卜牛肉、海膽……還有蝦仁味的。

　[您的伴侶送了您新的禮物，是否確定接受？]

　屏幕外，虞寒生望著滿滿一倉庫的禮物，花最後的一千金幣擴容了倉庫，選擇確定。

　他和夏簡回到維修店，李澤幾個人在院子裡燙火鍋吃，還包了幾大盤餃子。

　“我吃飽了。”夏簡不好意思地說道，他在飯桌上一直在吃，倒是虞寒生沒怎麽吃，“小虞估計沒吃飽。”

　黑貓立刻端來滿滿一盤餃子，討好地端給虞寒生，穿著紅色馬甲的小貓們也圍在虞寒生身邊，給他遮風。

　虞寒生聞著味道，皺了皺眉。

　李澤趕忙衝黑貓說：“黑哥，你端的是芹菜豬肉的！”

　巨蛇一點芹菜都不吃，連味都聞不得，他平時想吃，都是和夏簡偷偷在廚房做了吃，沒想到黑貓還端了份芹菜豬肉的餃子。

　黑貓懊惱地拍了拍腦袋，正要端回時，虞寒生接過了他手裡的餃子，坐到了椅子上。

　看得出巨蛇是真不喜歡吃芹菜，他一邊吃一邊皺眉，可不知道為什麽還是把一盤餃子全吃完了，看得院子裡的其他人都呆住了。

　躲在樹後偷偷觀察的冉舟也納悶了，九頭蛇不是最討厭吃芹菜的嗎，今天還吃得乾乾淨淨，他暗暗想，果然是心思陰沉之輩。

　而虞寒生只是在想，一定沒謝喬做得好吃。

　今天是除夕夜，才到十一點，漂亮的煙花就在黑暗的夜空裡燃放，洋溢著新年的氣氛。

　夏簡把做好的機械臂送給了李澤，他和李澤正小聲說著話的時候，虞寒生望著天空問了句：“那是什麽？”

　“煙花。”

　李澤忙回答。

　虞寒生盯了夜空裡的煙花一陣，冰涼地吐出幾個字：“我要買煙花。”

　李澤：…………

　九頭蛇做決定不會和人商量，但當他說要買什麽東西，不用懷疑，他就是沒錢了想讓你付帳。

　老媽子李澤很熟練地轉了一千塊。

　收到錢的巨蛇也很熟練地把錢全衝進了遊戲帳戶，瞬間多了一萬金幣。

　他打開商店，商店多出一個節日頁面，出售新年服裝、彩燈、窗花……

　他的視線落在煙花上，停住了。

　屏幕裡，謝喬準備回到收容處，和大家一起看電視度過新年，他聽到虞先生開口說了句：“謝喬，出門。”

　他的腳步一頓，匆匆走出了收容處，到了外面的世界，依然是冰天雪地，看不到生物的蹤跡。

　他的注意力落在之前放的盤子上，食物消失了。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多想，穹頂之中燃放起無數燦爛的煙火，白色的亮光照亮了無比黑暗的世界，一瞬間如同白晝。

　仿佛是有光了。

　他怔了怔，虞先生向來冷漠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新年快樂，謝喬。”

　下一秒——

　他的手被握住了。

　謝喬不知道為什麽，胸膛裡的心臟嘭嘭跳動，他忍不住問：“虞先生，你很冷嗎？”

　“冷。”

　屏幕外的巨蛇注視著站在雪中的青年，斂下眼簾輕聲開口，劃動屏幕的手指沒放開。

　隔著不可逾越的屏幕——

　十指相扣。

　握住了他的謝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