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機緩緩啟動,林爭鳴身邊的人低聲問:“為什麽不殺了他?”
林爭鳴只是望著地面上的李澤。
再也無法在電腦上敲擊代碼。
“這才是對他最大的懲罰。”
林爭鳴不留情面地轉開視線,目光落在手裡巨蛇的鱗片上。
光是看著便能想象隱藏在其中的龐大力量,他顫著手,把鱗片放進箱子裡。
這次任務回去,他應該能升到少將。
誰知道剛一放下,原本漆黑藏光的鱗片驟然化作一柄利劍,夾雜著呼嘯——
劍刃直直地朝向他!
林爭鳴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咽喉被刺穿的那一刻,他的笑意截然而止,然後便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李澤只看到原本升到空中的直升機在空中翻轉,接著不受控制地墜落。
落在地面轟地一聲猝然爆炸,混著血肉的碎片濺到他的臉上,他茫然地支起身,望著直升機的殘骸。
滴答、滴答……
李澤忽然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壓下驚懼回頭,待他看清後眼裡充滿了濃濃的震驚。
一個渾身淌著血的男人逆著光,走出了地底。
他被鐵鏈束縛過的地方滲開大片血跡,顯然是硬生生從鐵鏈中掙脫開,而他的神情依然是平靜漠然的。
只有眼尾一粒殷紅的淚痣衝淡了太過冷冽的氣質,因為從沒看過升起的太陽,他眯了眯狹長的眼。
一柄黑色的劍從火光而來。
男人輕輕伸手,沾著鮮血的劍刃回到男人手裡,下一秒隱入不見,無比自然,就像是從他身體裡長出來的一般。
虞寒生第一次來到外面的世界,第一次看到了真實的光,而他現在什麽也沒有,只有一個壞掉的手機。
——握在手心裡。
一連幾天,謝喬都沒有虞先生的消息,他有點擔心地把草莓果醬放入了冰箱。
他不知道遊戲論壇因為一條消息炸了。
——黑潮引入新怪物。
【萬年非酋】我算看出來了,氪金玩家玩的是戀愛遊戲,平民玩家玩的是恐怖遊戲,可憐我崽,媽媽買不了好裝備對不起你
【策劃今天做人了嗎】樹妖都送走我三個崽了,還要加入新怪物?!
【惡魔還我崽崽】自求多福吧大家
謝喬只是做好了今天的飯,打開收容處的門後,腳步一頓。
黑潮又來了。
收容處的角落中開始急速蔓延黑色的霧氣,霧氣下充斥著淒厲的尖叫,像是人死之前最後的哀鳴,密密麻麻的影子躥上了地面。
看得謝喬頭皮發麻,他下意識想關門。
可卻關不掉了。
他隻得把飯菜放一旁,用鞋櫃和收納盒堵住門,接著去臥室換上了上次虞先生送他的盔甲。
謝喬從廚房挑了一把最鋒利的菜刀,這就是他威力最大的武|器了。
想了想還是不放心,他又去儲物間裡找出了一個棒球帽戴上。
做好充分的準備後,垂耳兔提著菜刀推開了收容處的門。
看起來還怪有氣勢的。
但他剛推開門的一霎那便驚呆了,只見黑潮已經散去,收容處的地上是一群燒焦的小麻雀,掙扎著離開。
惡魔手上的深淵之火還沒有全然散去,尼尼吐出的食人花剛從地上冒出頭。
謝喬緩緩地眨了眨眼,這就……解決了?
“謝謝。”
他對著兩個小家夥說。
惡魔不自然地揮了揮小翅膀:“我只是嫌吵。”
尼尼坐在地上害羞地摸了摸小腦袋,謝喬幫他抹了薑汁,現在已經長出兩根頭髮啦。
謝喬留意到他們一直睡在冰冷的地面上,目光凝了凝。
他把今天的飯端來後,走到了儲物間,翻出了兩個硬紙盒。
他先在硬紙盒的外麵包裹上一層布料,再在底部墊上軟軟的床單和小被子,都是按精靈和惡魔的身量裁的。
等兩張小床做好後,他在盒子的頂端分別畫上了卡通的精靈和惡魔。
他抱著兩張小床重新進入了收容處。
收容處裡,打算絕食的惡魔今天又把飯碗舔得乾乾淨淨。
他望見謝喬進了隔間,停下舔盤子的動作,警惕地張開了小翅膀。
沒想到謝喬只是把一張小床放到了地上:“睡在上面會舒服很多。”
惡魔瞥了一眼用布和盒子做成的小床,扭過了頭。
他,深淵之主,才不會睡在這樣簡陋的床上。
尼尼倒是很高興,一頭扎進了軟軟的小床裡,發出咕嚕咕嚕聲,而且特別喜歡他的卡通畫,時不時就要下床瞅瞅。
看著惡魔的反應,謝喬覺得完成第二份收容報告的難度不小,他決定自己試著完成。
他離開收容處,進了書房。
打開收容報告,開始填寫自己這些天觀察的結果。
種族:惡魔
喜好:血肉
他填至“弱點”的時候頓了頓,他不知道惡魔的弱點。
謝喬仔細回憶了那天和惡魔交戰的細節,他只是砍了惡魔一斧頭,惡魔就迅速變為了幼年體,那個位置好像是……心臟!
他不確定地寫下了“心臟”兩個字,收容報告短暫地亮了。
他連蒙帶猜填到最後,只剩下一項。
——惡魔的名字。
謝喬陷入沉思,他還不知道惡魔的名字。
而漆黑的隔間裡,惡魔望著那張小床。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躺了上去。
他收攏翅膀睡在床上,他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
惡魔捂了捂心臟的位置,沒有心跳,像是一個死物,他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
他從神國墮落到深淵,單膝跪在一個青年身前,無比虔誠地說了句:“我的王啊。”
他獻出了自己的心臟。
可他的王,卻消失了。
邊城是個小地方,夏簡在鎮上經營著一家手機電腦維修店,每個月賺不了多少錢,但好歹能供妹妹上大學。
下午六點,他準時關店。
他收拾東西的時候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已經關店了,有什麽問題明天再來吧。”
可忽然間,最外側的卷簾門就被關上了!
完了,他被搶|劫了。
夏簡瑟瑟發抖地轉身,愣住了。
只見是兩個風塵仆仆的年輕人。
一個渾身淌著血。
一個斷了條胳膊。
不是他歧視,這年頭怎麽殘疾人也出來搶|劫了?
“哎呀你們,快坐吧。”夏簡心軟最見不得這些,給他們找了兩把椅子,“你們的未來還長,千萬不要做傻事,進了局子那可是一輩子的事。”
他遞給兩人乾淨的毛巾:“擦擦吧。”
“謝謝。”李澤怕研究會的人找到這裡,隻用了醫療包簡單處理傷口,接過毛巾迅速開口,“是這樣的,我們想找您修手機,價格都好說。”
虞寒生面無表情地擦著自己身上的血。
夏簡光看著都覺得疼,可那個相貌俊美的年輕人一個疼字都沒說,像是感覺不到痛一般。
“我先看看手機。”夏簡點了點頭。
李澤朝巨蛇望過去。
巨蛇依然緊緊握著自己的手機。
夏簡樂了:“我又不會走,你就在這兒看著我修還不放心的嗎?”
聽到他的話,虞寒生斂了斂眸,才放開了手裡的手機。
夏簡本來以為是多貴重的手機,一直拿在手裡不肯放開。
可拿到眼前一看才發現只是普通的國產三防機,他拆開手機:“你們運氣好找到了我,屏幕燒壞了大半,內部線路也要換,這邊城只有我能修。”
他話鋒接著一轉:“但修的話要八、九百,還不如買個新的,最低的只要三百,插上卡就能用,要不你們看看喜歡哪個牌子的?”
虞寒生冷冷地盯著他。
不知道為什麽,夏簡被他一看,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什麽也沒說,低頭修手機。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足足用了五小時,他才修好,他把手機遞了過去。
虞寒生接過手機,按住開關——
屏幕終於亮了。
他垂下濃密的眼睫,走出了店。
李澤忙叫住他:“要給錢的。”
“我的錢。”
剛踏入人類社會的巨蛇顯然沒有付錢的概念,在他眼裡,只要到他手裡的東西都是他的,不會給任何人。
李澤隻好從身上零零散散地湊出八百二十塊,付給了老板。
李澤走出店天色已經全黑了,準備詢問要不要找家賓館休息時,身負百萬巨款的巨蛇已經靠在了天橋底,橋面的陰影籠罩住他的身軀,似乎打算在這個地方過夜了。
小跟班李澤:…………太難了我
寂靜的天橋下,虞寒生打開《怪物收容處》。
他一條一條地往前讀消息。
[您的伴侶成功度過黑潮!]
[您太久沒回復過消息,他似乎很擔憂您]
[他向您發送另一條消息,您要不要看看呢?]
他點開消息。
——虞先生你好,桌上是我自己做的草莓果醬,希望你喜歡
他看向屏幕裡的桌子,上面並沒有果醬。
他停了一會兒,發過去一條短信。
——我的果醬呢?
謝喬是在睡夢中收到回復的,看到發信人的名字他猛然間清醒。
他走下床,去到冰箱前,打開冰箱拿出了一瓶小小的果醬:“在這兒。”
手中的果醬下一秒消失了。
他松了口氣,之前還擔心虞先生出了什麽事,於是他帶著幾分忐忑地問:“甜嗎?”
手機外,虞寒生注視著物品欄裡的草莓果醬。
還在流血的巨蛇垂了垂狹長的眸,回復了一句。
——很甜。
作者有話要說: 自己睡天橋底下氪金養兔兔
還挺霸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