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話的那刻， 謝喬嗆住了，臉變得通紅。

　他別過臉：“方和還在前面等我， 先走吧。”

　他轉身向前走去， 沒留意到身後的男人情緒晦暗地看了看自己伸出的手，然後才慢慢握住了。

　——像是什麽也沒發生一般。

　謝喬乘上開往柳陰的航班，他搭乘的客機右側有三個位置，方和坐在靠窗的位置， 他坐在中間。

　沒隔多久，一名三十出頭的男子坐在了他身邊， 小麥色的皮膚，神色堅毅， 模樣有點像藍蒙，可舉手投足有種與年齡不相稱的衰老之氣。

　謝喬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或許是他的打量引起了旁邊人的注意，男子打開手中的書問：“你是去柳陰旅遊嗎？”

　“工作。”

　謝喬意識到自己的冒昧， 收回了目光，坐直靠在了座椅上。

　“工作啊。”男子翻開了書的第一頁，“那你肯定來不及去柳陰的白馬塔看看， 那可是國家5A級風景區。”

　“有空會去吧。”

　不過謝喬現在隻想拍完廣告拿到錢回到邊城。

　“柳陰盛產民俗故事， 如果你有興趣也可以看一看。”男子低頭看著書。

　“謝謝。”

　謝喬客氣地回復， 他瞄見男子手上拿的是一本《柳陰鬼話》，封面畫著一隻血淋淋的斷手， 作者筆名叫柳陰居士， 他忽然反應過來民俗故事只是委婉說法， 指的是鬼故事吧。

　他這人膽子小， 說什麽也不會去看。

　到柳陰還有兩個小時，他學著方和戴上了眼罩，躺在了座椅上休憩。

　上午十點的時候，飛機落地。

　格美電器作為柳陰的龍頭企業招待還是做得很好的，一下飛機就有人侯在機場接他們，帶著他們坐上了停在機場外的車。

　謝喬上車前，忽然在出口處瞥到了剛剛坐在他旁邊的人，那人恰好也向他望過來，他微微頷首，坐進了黑色的大眾。

　男子站在原地，望著那輛大眾遠去。

　柳陰作為旅遊城市，且靠近邊城，機場的人流量龐大，一名神色焦急的婦女趕著打車冷不丁撞了男子一下。

　男子皺了皺眉。

　婦女不僅沒有道歉，反而大著嗓門：“看什麽看，你不擋路中間我能撞上你？”

　她沒多停留，徑直而去。

　她沒發現的是，一團黑色的軟體生物爬進了她的毛衣裡。

　“哥，我們走吧。”

　戴著口罩的藍蒙來到男子的面前。

　男子望了婦女一眼，轉頭看向藍蒙：“拍節目辛苦了吧，我晚上給你做水煮魚片。”

　兩人向外走出，在他們剛剛走出機場那刻，藍蒙忽然聽到後面傳來一聲尖叫。

　“有人死了！”

　藍蒙的腳步一頓。

　藍齊牽上藍蒙的手，沒有波瀾地開口：“天天都有人死，用不著大驚小怪，再不走，市場上的好魚要被挑光了。”

　謝喬到了攝影棚拍廣告。

　怎麽說呢，格美電器是老牌企業，老總也是五十出頭的中年人，在審美上十分一言難盡，和科技公司的設計感廣告完全沒法比。

　謝喬站在抽油煙機前，一手舉著平底鍋，一手拿著木鏟，看著自己身上土得掉渣的黃格子圍裙，心情十分複雜。

　“不要害羞，笑一個。”

　攝影師舉著鏡頭在前面拍。

　謝喬扯了扯嘴角，在金錢面前屈服了，擠出一個標準微笑，露出了一對淺淺的梨渦。

　“對了，就是這種笑。”

　“手上的平底鍋再舉高點。”

　……

　雖然拍的過程比較曲折，不過謝喬拿到五十萬廣告費後還是震驚了一下，果然是一個會滿意的數字。

　加上節目的十萬獎勵，他現在身上的存款足足有六十萬。

　他松了口氣。

　坐在返程的車上，他坐姿都隨意了許多，整個人塌在座椅上看手機。

　令他沒想到的是，他這套新鮮出爐的廣告圖的反響竟然還不錯。

　【知更鳥】嗚嗚嗚嗚嗚雖然風格有點土裡土氣，但抱著平底鍋的謝喬好可愛啊

　【避風塘】他的梨渦也好可愛！Awsl

　【芒果千層】一想到謝喬圍著圍裙做飯的樣子我就啊啊啊啊啊啊啊

　謝喬不禁看向方和：“我們公司是不是買水軍了？”

　方和搖頭：“想多了，我們公司只會封號刪帖。”

　謝喬：…………

　他瀏覽評論時順便刷到一篇帖子。

　——大家有看過《柳陰鬼話》嗎？我懷疑我卷進了靈異事件。

　《柳陰鬼話》……

　他劃動屏幕的手一停，點進帖子。

　【紅豆雙皮奶】我是上周開始看這本小說的，作者的文筆普普通通吧，說不上多好，可一看就停不下了，我熬夜追到了更新，然後當天晚上就發現家裡物品的位置變了，床底下總會傳來咚咚咚的聲音……那聲音又來了！

　謝喬本來看得毛毛的，可底下有一條點讚最多的評論打消了他的害怕。

　【獼猴桃】？？？這不是書裡的情節嗎，一名恐怖小說的讀者在家裡遇到了靈異事件，現在推書都這麽拚了嗎，大白天的嚇我一跳。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很成功的推書貼，他一隻壓根不碰恐怖小說的垂耳兔也被勾起了胃口，點開小說的鏈接。

　這本和他追的漫畫《穿成霸總小逃夫》居然是一家網站的，只不過分類不同。

　說來也奇怪，《柳陰鬼話》的文筆不算好，但仿佛有魔力一般，他一看便看了一路。

　主角是一名恐怖小說作家，他驚恐地發現自己寫的小說似乎能影響到生活，小說的內容就圍繞著主角身邊發生的靈異事件展開。

　他追到了更新，最新的一章恰好是論壇帖裡的內容，他剛想看看今天什麽時候更新，卻發現更新時間停在了四天前。

　作者已經四天沒更了。

　謝喬：…………

　評論區也有很多讀者在問什麽時候更新，作者隻留了一個發通知的群號，表示群裡將會第一時間告知更新消息。

　他順手加了群。

　只不過群需要審核，他的申請還沒過。

　正在這個時候，車停了。

　謝喬握著手機朝車窗外看過去，到了燕園小區門口，他該下車了。

　他的腦海裡突然想起早上在機場發生的事，視線頓了頓。

　方和沒發覺謝喬的異樣，見他玩了一路的手機，殷殷切切地叮囑。

　“你現在的事業剛起步，千萬不要覺得五十萬代言費就滿足了，就拿藍蒙來說吧，他一個代言上千萬，他為什麽能拿千萬代言費呢？因為他把你玩手機的時間都拿來學習了。”

　謝喬壓根沒聽方和在說什麽，只是沉默地關了手機。

　方和看謝喬自覺關手機甚感欣慰，經紀人最怕什麽，最怕帶的藝人沒有事業心。

　雖然他現在名義上是助理，但經紀人的活他全攬了，也算謝喬半個經紀人。

　他剛想繼續鞏固效果時，青年忽然開口：“去花店一趟吧。”

　“花店？”

　方和心裡頓時升起了不好的預感，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司機立即轉頭，開去了離小區最近的花店。

　到花店，謝喬下了車。

　“先生您好，請問您需要什麽花？”花店的老板娘立馬笑著迎了上來。

　謝喬望著店裡琳琅滿目的花，他這輩子也沒買過花，對花的了解乏善可陳，許多花都叫不出名字，但如果買給戀人……應該是買玫瑰吧？

　他明白世界上沒什麽東西是一成不變的，喜歡也是有期限的，直到現在也這麽認為。

　可虞先生在陽光下朝他伸出手，膽小的他也想用力地握住虞先生的手。

　——哪怕最後還是只有他一個人。

　他捏緊了手。

　“玫瑰。”

　他毫不猶豫地答道。

　方和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但他看得出來，青年表面溫和實際上很有自己的主意，一旦拿準的事就不會輕易改變，這一點和虞總很像。

　他歎了口氣，只希望不要兩敗俱傷吧。

　“好的，這邊都是玫瑰，您看看喜歡哪種？”

　老板娘指了指一排排玫瑰。

　謝喬挑了暗紫色的路易十四。

　老板娘幫他把玫瑰扎成一捧：“請問需要寫卡片嗎？我們這裡有卡片與筆。”

　謝喬點了點頭。

　他接過卡片與筆，打開筆帽，手有點顫抖，在空白的卡片上寫下了三個字。

　——男朋友。

　他抱起捧花正要走出花店時，老板娘說了句：“其實除了送戀人花，現在也很流行送寵物呢，要不要考慮養對可愛的倉鼠呢？我們花店在和隔壁寵物店搞活動。”

　謝喬的腳步頓住了。

　半小時後，謝喬一手抱著捧花，一手提著倉鼠籠走進電梯。

　他按電梯前，忽然放下倉鼠籠，忐忑地發了一條消息。

　【謝喬】虞先生，你在家嗎？

　隔了一陣，虞寒生回復了他。

　【虞寒生】在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握緊手機打著字。

　【謝喬】我忘帶鑰匙了，麻煩你待會幫我開下門吧

　手機一震。

　【虞寒生】好

　他心口提的那口氣才放下，他收起手機按下電梯。

　電梯門緩緩合上。

　他重新提起倉鼠籠，在心口組織著語言，思考著待會一開門自己要怎麽說。

　他的心臟嘭嘭嘭地跳著，幸好籠子裡一對嘰嘰叫的倉鼠緩解了他的緊張。

　叮咚一聲——

　電梯到了。

　他長吐了一口氣走出電梯，走到門邊輕輕敲了敲門。

　敲門聲仿佛在他心頭響起，一陣一陣地莫名發慌。

　沒過多久，門開了，虞寒生冷冽的面容出現在謝喬面前。

　他注視著虞寒生正準備張口，視線就從男人的面龐上轉移到了身後的一群使勁搬行李的小貓上，茫然地問：“這是？”

　“搬家。”

　虞寒生平淡地開口。

　“你要搬走了嗎？”

　謝喬的呼吸一緊，心臟抽了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