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喬的心臟猛然跳動, 他的頭靠在虞寒生冰涼的胸膛上, 他想說什麽,可話到嘴邊都皆數吞下。
——是一個尤為安靜的擁抱。
男人的手搭在他削瘦的腰間,過了一陣放開了他,垂下眸,看不清情緒地出聲:“飯涼了。”
沒有逼迫他回答。
謝喬怔了會兒,立馬低頭打開食盒:“我這就吃。”
他和虞寒生坐在椅子上吃飯。
他專心地吃著,沒注意到身邊人的視線一直停在自己身上,仿佛一秒鍾也不想離開。
虞寒生的視線下落到青年一截消瘦的腰間,手上還殘留著淡淡觸感,他的耳尖忽然極難發現地紅了紅,輕輕挪開了注視。
謝喬對此一無所知, 他喝了一口佛跳牆的湯汁,舌尖彌漫著濃濃的鮮意卻絲毫不膩, 沒十年的功夫做不出這道菜。
他不由得端起碗, 遞到虞寒生面前問了句:“虞先生,你要不要嘗嘗?”
他想起來,又補充了一句:“我剛剛喝過一口, 如果你不嫌棄——”
他的話還沒說完, 虞寒生接過碗喝了一口,喝完後, 望著他問:“我什麽嫌棄過你?”
謝喬被目光看得發慌, 他咽了咽喉:“確實沒有。”
巨蛇斂了斂眸, 又喝了一口。
兩人吃完飯, 離謝喬下一場戲開拍還有點時間,謝喬帶著虞寒生參觀片場。
藍蒙作為男主幾乎一整天都在拍,他指了指棚內的藍蒙,低聲向虞寒生介紹:“那是藍蒙老師,他是這部戲的男主,不僅戲演得好,對人也很好。”
藍蒙是所有導演都會喜歡的演員,出道第一年便拿下最佳新人獎,可謂是靈氣十足,更可貴的是,一直在打磨自身的演技,絲毫不見疲態。
然而,他聽見虞寒生冷漠地評價:“長相平平。”
“嫉妒心強。”
謝喬:…………
虞先生說藍蒙長相平平還可以理解,藍蒙是不如虞先生容貌好,但嫉妒心強……
他沒記錯的話,虞先生只在電梯門口聽到藍蒙說了句他們不適合吧,這和嫉妒心也沒什麽聯系。
可虞寒生顯然不這麽認為,停下腳步,冷冷地說:“以後少來往。”
“我盡量。”
謝喬點頭,藍蒙不像他好不容易有戲拍,日程幾乎排得緊緊的,本來和他的來往也不多。
虞寒生依然注視著他。
謝喬:“…………少來往少來往。”
巨蛇這才矜持地收回目光。
他和虞寒生在片場裡走的時候,不乏有認出虞寒生的過來殷切地打招呼,他怕虞寒生嫌煩,都站在虞寒生身前一一回絕了。
他們一直走到場地邊,周圍的人都沒人了,冷清得能聽見風聲。
“為什麽?”
忽然,他身後的虞寒生問了句。
謝喬感受到虞寒生投來的目光,不由得想到一個問題,頓時緊張起來,步伐隨之放慢了:“我是想你能好好休息一下,太……自作主張了吧?”
他垂下了頭。
他只是覺得虞寒生不會喜歡這樣的場合,不想虞寒生在工作之外還因為他的緣故被無關的人打擾。
然而虞寒生淡漠地開口:“不會。”
聽到虞寒生的話,謝喬抬起頭,悄然松了口氣,可這口氣還沒徹底放下,他又聽見男人定定地說了句:“你在意我。”
他下意識向虞寒生望去,男人輕輕抿著唇,一向冷峻的面容上多了一絲很淡的笑意。
他心臟驟然一跳,沒底氣反駁,他的手正好揣在兜裡,摸到了一顆奶糖,他拿出糖,為了緩解緊張剝開糖紙,吃糖。
“還有嗎?”
突然,虞寒生開口問。
謝喬“啊”了一聲,不好意思地搖搖頭:“身上隻帶了一顆,你要吃的話我去車上拿,還挺甜的。”
“不用了。”
他正準備轉身時,手被拉住了,下巴緊隨其後被抬起,虞寒生冰冷的吻落了下來,輕而易舉地奪走了他口中的奶糖。
唇舌不可避免地觸碰到一起,像是有電流從身體裡劃過,不住地發顫。
謝喬的瞳孔驟然放大了,他的手下意識抓住虞寒生的胳膊,還沒等他有所反應——
虞寒生放開了他,垂下濃密的眼簾:“是甜的。”
謝喬的心跳得飛快,臉頓時紅了,正當他手足無措時,下場戲開拍了,他壓下心中的情緒,趕緊跑了過去。
只是在跑過去的途中,他忍不住想,為什麽沒有立刻推開虞先生。
是因為……他也不排斥嗎?
謝喬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已是一片清明。
這是他最後一場戲,和藍蒙飾演的主角在屍倀的包圍中乘坐直升機離開山頂。
這場戲他沒有台詞,估計也沒有多少鏡頭,他走到了鏡頭前,深呼吸了一口氣。
工作讓他的情緒平複下來,他朝屍倀堆望了眼,好像和他之前看到的有什麽不對。
他數了數,一共有二十四個。
可明明之前好像有二十五個。
他不禁拉住一個場務問:“屍倀的道具數量有多少啊?”
場務拿出記錄本看了看:“二十四個。”
“是嗎。”
謝喬壓下自己的疑惑,可能是自己之前看錯了。
“開始!”
陳導喊了聲開始。
藍蒙正努力從屍倀裡鑽出來,謝喬坐在直升機朝藍蒙伸出手。
按劇本,藍蒙將握住他的手,兩人乘著直升機離開。
可就在這時,變故發生了!
謝喬眼尖地發現不知從什麽角落鑽出了一頭屍倀,即將撲到藍蒙身上,露出了鋒利的牙齒!
“危險!”
謝喬用力把藍蒙拽了上來,兩人都跌坐在了直升機裡,謝喬趕緊關了艙門,速度快得他都難以置信。
“怎麽了?”
藍蒙有點摸不著頭腦,還朝艙身外望了幾眼,要不是謝喬攔著,他還想打開車門看看情況。
“有屍倀。”
謝喬揉了揉發痛的手腕,因為拉藍蒙的時候力氣太大有點脫力,現在一陣、一陣地疼。
藍蒙:屍倀?!!!為什麽能這麽平淡地說出來啊!
他一直把謝喬當需要照顧的弟弟看,他現在發現自己低估謝喬了,忍不住開口詢問謝喬的意見:“怎麽辦?”
他們兩人拍戲,手上也沒有手機,現在直升機外圍著屍倀大家都覺得是正常的,攝影機也沒停,沒人發現仿真道具裡真的有一隻屍倀在拍打著艙身。
力度越來越重,艙身裂開了一條縫。
“它要進來了!”
藍蒙本來將信將疑,可透過縫隙看到翻滾著的黑色觸手,觸手上長著無數雙的人眼,似乎也在觀察著他們,聲音明顯變顫了。
謝喬也看到了正擠入艙身的屍倀,他告訴自己不能慌,壓下不安,在心裡默念了好幾聲“收藏圖鑒”。
他不知道有沒有用,可這是現在唯一的辦法了。
仿佛聽得見他召喚一般,空中憑空出現了一本厚重的書冊,只不過與肅穆的氣氛格格不入不入的是印有草莓圖案的書封。
藍蒙看呆了。
見多識廣的藍影帝也不禁茫然地問:“那我要做什麽,有沒有可以幫到你的?”
謝喬淡定地開口:“呆著就好。”
藍蒙迅速點頭:“好的。”
謝喬做足了充分準備推開門,可推開艙門那一刻,之前還活蹦亂跳的屍倀死在了一道劍意下,屍體逐漸化成灰霧。
謝喬:…………白做心理建設了
他下意識抬頭望前望,虞寒生靜靜地注視著他。
而謝喬手裡的收藏圖鑒悄悄翻開書頁吸收灰霧,而圖冊裡黯淡的幽靈頭像複又變得明亮生動。
片刻寂靜後,片場沸騰了。
“那是……屍倀嗎?”
“屍倀!”
“快逃。”
人天然有躲避危險的本能,哪怕是藍蒙的經紀人,也顧不得藍蒙,倉皇跟隨著人群向片場外逃去。
正在這時,一隻手出現在了謝喬面前:“快跑吧。”
——是蕭子期。
謝喬怔了一陣。
蕭子期臉色焦急:“你還在想什麽,快逃啊,說不定還有另一個屍倀。”
蕭子期的手又朝他遞了遞。
謝喬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朝蕭子期伸出了手。
在謝喬伸手那刻,蕭子期的神色變得冰冷,可一轉眼又恢復了焦急與不安,半點看不出差錯。
可就在兩人的手即將觸碰到的那一刻,謝喬默念了一句“尼尼”。
他的手中出現了一隻綠色的精靈,朝蕭子期的手噴了一口幽綠色的地獄之火。
他直到剛剛才想明白一件事,蕭子期在他面前說過母親天天找他要錢,方和卻說蕭子期的母親躺病床上很久了,而蕭子期說過的另一句話是——
人皮底下不一定是人。
藍蒙聽到外面的動靜,剛出直升機,看到這一幕直接震住了:“這不太好吧?”
他不知道謝喬和蕭子期有什麽私怨,但下黑手也不能當著監控攝像頭啊,故意傷人罪肯定跑不了。
他這條命是謝喬救下的,他已經盤算著給謝喬聯系律師了,如果自首的話不知道能減多少年刑期,他連謝喬出獄後怎麽謀生都想好了。
可令藍蒙意想不到的是,蕭子期被火焰灼傷到的右手慢慢融化,顯露出了黑色的軟體!軟體還在緩慢蠕動!
“屍倀!”
藍蒙的臉色立馬沉下來了。
寄居在蕭子期右手的黑色軟體嗓音陰冷,像是從屍骨堆裡發出的咯咯聲:“快跑。”
蕭子期卻一動不動。
“你不是想超過謝喬嗎?只要你帶我出去,我就能讓你高官厚祿唾手可得,你們人類不就喜歡這些嗎?”屍倀急迫地開口。
蕭子期嘲諷地勾了勾唇角:“是,我很卑鄙,我是嫉妒謝喬,我也需要錢治我母親,我想不擇手段往上爬。”
“可我首先是個人。”
“一個華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