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寒生的垂下的睫毛微微一顫， 也握上了謝喬的手。

　“不回公司了嗎？”

　謝喬看方向不是回公司的方向， 困惑地問了句。

　“去海洋館。”

　虞寒生輕聲開口。

　聽到身旁男人的話，謝喬心裡忽然湧起一股難言的情緒。

　虞先生早做好了他們一起去海洋館的計劃吧，如果他沒有追上來，那虞先生是不是什麽也不會說？

　謝喬低下頭， 很鄭重地說了句：“好。”

　巨蛇的唇角慢慢彎成一個向上的弧度，眉眼也彎彎的， 眼旁的淚痣也在朝陽光線的照耀下隱去，周身冷漠的氣質似乎消失不見。

　第一次戀愛的相柳在心裡默默打上勾。

　——一起去海洋館。

　而微博上一組照片引起嘩然。

　熱度最高的一張照片裡， 一個青年握上了身邊男人的手，兩人十指相扣， 一看便知道關系匪淺，很快就有人認出了是謝喬。

　【大閘蟹】臥槽！這實錘了吧， 他身邊的那個人是誰，兩個人站在一起好配， 但我不記得娛樂圈有這號人啊

　【基圍蝦】我有一個猜測，猜錯了求別律師函我，你們不覺得……和虞氏總裁長得很像嗎

　【碳烤生蠔】我也……

　【西湖牛肉羹】不是像的問題，我對比過照片， 一模一樣好嗎， 今早還有人同情謝喬沒後台， 這才是大人物吧， 只是人家低調而已

　謝喬戀情曝光的話題沒過多久就登上了熱搜第五， 除了感慨他低調之余， 也有人不免擔憂。

　【檸檬水】先說不是歧視同性戀，可現在的電視劇都是異性戀更多吧，戀情曝光真的不影響戲路嗎？僅我個人而言還是不太能接受

　【水煮魚片】可虞氏不缺資源吧，不過確實會有影響，應該是沒注意到有人在拍吧

　【無花果】勢頭挺好的可惜了

　王導是《雨中少年》的導演，他看著網上關於謝喬的討論眉頭皺得越來越緊。

　他本來就和製片有隙，他拍的明明是校園劇，但製片總想加進當下大火的末日元素。

　他隻好把開頭改為被屍倀附身的女主回憶灰霧還未來臨前的校園時代，以及記憶中模糊的少年們。

　男二是劇中重要角色，可製片沒和他商量直接敲定了謝喬，現在謝喬還被曝出是同性戀，他心裡更不滿意這個選角。

　“換人吧。”

　他對著製片說道：“我不覺得一個同性戀可以演好這個角色。”

　“都什麽年代了你的思想還這麽古板，謝喬演技是真的不錯，片酬還便宜，你不覺得是我們賺了嗎？”製片拍了拍王導的肩。

　王導聽出製片語氣裡對他意見的不以為然，他把手機遞給製片，翻到之前的實時微博：“你看，網上也是這麽說的。”

　製片接過手機，狐疑地問：“網上怎麽了，不挺支持的嗎？”

　怎麽可能。

　王導拿回手機，點開屏幕，看到最新的微博後表情凝固了。

　【酸梅湯】你們沒注意第二張謝喬是看到鏡頭的嗎，但他還是牽手了！

　【蓮子湯】列文虎克女孩牛逼，磕到了磕到了，嗚嗚嗚這是什麽神仙愛情！

　【不願意透露姓名的粉絲】被圈粉了

　謝喬的粉絲數不僅沒降低，反而因為坦蕩出櫃增長到了八百萬，之前對於他的質疑也被壓了下去。

　王導隻好掩下不滿，沒再提換角的事。

　而晚上回到家的謝喬並不知道這些，他只知道他收到了《雨中少年》的簽約邀請，拍完整部戲的報酬是——

　四百萬！

　垂耳兔驚呆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多錢。

　沒見過什麽世面的垂耳兔沉浸在了賺錢的喜悅中，等拍完戲他就可以從圖鑒裡換出阿克斯幫虞先生治傷了。

　謝喬立即答應了邀約。

　劇組開機的時間定在三月。

　在這段時間裡，魅魔的香水事業做得小有規模，學著小石頭在謝喬的店鋪裡上架了四種香水，還當上了店鋪的客服。

　盡管魅魔的香水在調製期不穩定，可成品效果很好，受到了許多女性顧客的喜歡。

　【糯米糍】我好喜歡橘子香氣，有時候看書看累了噴一噴，覺得身心都輕松了

　【芒果乾】午夜魅靈也很可！

　【啤酒花】什麽時候出新款啊，如果提前預定能送石雕小兔當贈品嗎？我好喜歡石頭小兔

　謝喬看著店鋪裡清一色好評也有點驚訝，好奇魅魔是怎麽做到的，畢竟再好的產品也不免有差評。

　他走到魅魔的工作間正想問，魅魔接通了一個電話，因為開的是免提，他站在門邊都聽見了。

　“我是看你們店鋪評價好才買的，但我買了三瓶香水你們怎麽隻發了一瓶，別說退款，來回耽誤的時間你們賠得起嗎？”

　電話那邊傳來一個女生惱怒的聲音，謝喬不禁為魅魔擔心了一下，這位顧客好像很難打交道的樣子。

　魅魔一邊配著香水，一邊輕車熟路地開口：“寶貝兒，我剛沒聽到，你再說一遍好嗎？”

　這肯定得更生氣吧。

　然而令謝喬沒想到的是，電話裡的女生聽到魅魔的聲線，明顯害羞了，結結巴巴地說：“退、退款就好。”

　謝喬：…………令人羨慕的種族天賦

　他覺得不需要再問魅魔為什麽店裡一水好評了，他正想轉身去客廳時，臉上落下陰影。

　——虞先生在他身後。

　他看著男人沉靜的面容，不知為什麽就想解釋：“我來學習學習怎麽當客服的。”

　虞寒生一言不發。

　他和虞寒生往樓上走，感受到氣氛的沉默，他隨口打開話題：“我還有點想試試當客服的。”

　“不行。”

　虞寒生忽地說話了。

　“為什麽？”

　謝喬不禁追問，雖說他當客服肯定沒魅魔做得好，不過也不至於太差吧，平時不拍戲的時候也可以幫幫忙。

　他踏上上一級樓梯。

　然而剛剛踏上，他就被一股力推到了牆上，虞寒生把他抵在樓梯拐角的牆上，低下頭，咬上他的喉結。

　他的喉結頓時泛出淡淡的紅，像是撫慰般，虞寒生從上至下地舔舐了一遍才放開他。

　“不許叫人寶貝。”

　雖然虞寒生聲音清冷，但謝喬讀懂了話裡另一層意思。

　不許叫人寶貝。

　——我才是你的寶貝。

　虞先生怎麽這麽可愛啊。

　他眉眼浮現笑意，露出一對淺淺的梨渦，低聲說：“男朋友是老板，我還去當什麽客服。”

　虞寒生平靜地握上謝喬的手，可耳朵尖卻極難察覺地紅了。

　下午，謝喬出發去柳陰。

　虞寒生要陪同顧老視察生產線，他和方和坐飛機去了柳陰。

　《雨中少年》在柳陰大學取景拍攝，為了加速回款，采取的是邊拍邊播的形式，每周更新兩集，人氣會直接影響劇情走向。

　因此拍攝時間也很緊張，他劇本都是前兩天才拿到的，劇組連開機儀式也沒有舉行。

　王導是個短圓臉的中年人。

　謝喬走過去握手：“王導好，我是謝喬。”

　王導看了眼他，沒有握手：“先去試妝吧。”

　謝喬點了點頭，收回手。

　他走到化妝間，化妝師給他上妝。

　她有點驚訝於謝喬的好皮膚，像細密的牛奶一般。

　而且拍校園劇尷尬的地方在於，大多都是成熟演員來扮演十七、八歲的少年，哪怕妝容化得再好，眼裡不同於少年期的疲態是掩不住的。

　可謝喬眼神清亮，少見的霧色瞳孔，朦朦朧朧中盛著清澈的光，當他穿上藍白色的校服時，她有點恍然。

　——分明就是高中生的模樣。

　她預感這個角色或許會爆。

　旁然無知的謝喬上完妝，走出化妝間。

　戲已經開拍了。

　《雨中少年》沒有太出名的男演員，但女主角是知名演員陳若霜，人如其名，生了副冷若冰霜的面容，不過拍戲時很投入。

　他等了一小時，等到了他的戲份，是在一場籃球比賽上的出場。

　謝喬走到攝像機前時，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他完全不會打籃球。

　他隻背了台詞，忘了還要打籃球。

　王導提醒：“隨便打幾下，拍球總會吧？”

　他也不指望謝喬打得有多好，反正後期可以靠鏡頭剪輯，樣子上看得過去就行了。

　謝喬僵硬地接過籃球。

　不過，隻拍球應該……不難吧？

　他試著拍了拍球。

　但他力度太弱，籃球彈到地面上，沒拍起來，直接咕隆、咕隆地滾到了操場邊緣。

　謝喬：…………

　這就很尷尬了。

　出春後天氣漸漸炎熱，在太陽底下站了一上午的王導愈加煩躁，打斷了謝喬的再一次嘗試：“等找到替身再拍吧，下場戲準備！”

　王導還是第一次這麽嚴厲，場上的眾人同情地向謝喬看了過來。

　謝喬抿了抿唇，將籃球放回了原地，他準備走出人群時，一直沒說話的陳若霜開口了：“片場時間緊，你別放在心上。”

　“謝謝。”

　謝喬禮貌地感謝。

　陳若霜臉上依然冷冷的。

　不過他覺得陳若霜並不像看起來這麽冷。

　而片場的一角，一個鵝蛋臉的小演員站在角落裡，望著謝喬走出人群。

　“我覺得你比謝喬更合適。”

　忽然，他的耳邊響起了一個陌生的聲音。

　仿佛被戳中內心想法般，他倉皇地轉身，見是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打扮斯斯文文的，像是柳陰大學的教授，舉手投足有股難言的氣質。

　“怎麽會呢。”

　他愣了會兒，忙擺擺手。

　“你只是缺一個機會。”

　那個人望著他，慢慢說：“而我可以給你。”

　晚上八點，社區操場。

　幽暗的路燈下，謝喬一個人練習著拍球，因為長時間的練習，他的手拍紅了，不過他終於會拍球了。

　他舉起籃球，站在線外試著投籃。

　可沒一次中。

　他依然努力地練習，他的手機放在台階上，甚至沒發現屏幕亮了幾次。

　空曠的操場上徘徊著清脆的籃球聲，顯得格外冷清。

　他一個人在操場上練習倒不覺得寂寞，小時候在孤兒院的時候，便沒人願意和他玩，更別談像籃球這樣需要配合的遊戲。

　年幼的他只能坐在椅子上，安靜地看著別人打籃球，可後來椅子也不讓他坐了，他就再也沒去過籃球場。

　習慣了。

　他又投了一次。

　還是失敗了。

　他的注意力全在籃球聲，絲毫沒有意識到一陣腳步聲走近，他舉起籃球重新投籃。

　他沒有抱什麽期待，籃球都撞到了籃筐邊緣，眼看就要飛出去，但竟然出乎意料地投中了。

　運氣還挺好。

　謝喬沒在意，又投了一次。

　還是中了。

　第三次、

　第四次、

　……

　第二十次。

　謝喬百發百中，他本來挺謙虛的，可抱著懷裡的籃球也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真有沒被發掘的籃球天賦。

　他披上外套拿起手機，屏幕上顯示虞先生的未接來電。

　謝喬正要轉身回撥電話時，抬起頭，在操場邊看到了隱在黑暗中的虞先生。

　他一愣，走上前去。

　他沒有問虞先生怎麽找到自己的，好像虞先生總能找到自己。

　他走到虞寒生身邊，忍不住說：“我今天投中了二十個籃。”

　男人低低“嗯”了聲，遞給他一瓶礦泉水。

　“你不誇誇我嗎？”謝喬擰開瓶蓋，語氣裡帶著驕傲。

　虞寒生斂了斂眸，如果不是他控制著方向，憑謝喬自己，練習一晚上也投不準一個球。

　巨蛇沒有說話，只是打開手機。

　謝喬見虞寒生沉默地打字，以為他是在和誰發消息，心裡忽然泛出了一股酸意。

　他告訴自己不要多想，抿了一口水合上瓶蓋。

　不行，他還是想問。

　就在他準備開口詢問的時候，眼尖地瞄見了虞寒生的手機屏幕。

　虞先生在今天的日歷上標注了兩行字，看清文字後，他的心臟猛然一跳。

　——投中二十次籃

　——我的謝喬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