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海市回來，計揚將弟弟妹妹們往學校一送，馬上開著自己的小寶馬就去接羅輝了。

　一路閑聊，很快回到公司，計揚就聽見一個好消息。

　在他們休假這幾天，公司裡只有老貓三隻的銷售部職工已經和那邊的銷售單位取得了進一步的聯系，並且定下具體將產品運過去的時間。

　正好就是禮拜一。

　既然計揚他們回來，這份工作也就順理移交回到了計揚的手裡，明天他將會跟車過去，負責和對方的接洽和溝通，大概要停留兩到三天。

　計揚熱情高漲，問道：“那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早點起來，早點過去。”

　羅輝問：“我也要去嗎？”

　計揚揚眉：“你不想去嗎？”

　羅輝連忙搖頭：“不是，我今天會早一點睡覺，明天見了。”

　“明天見。”

　計揚回到總經理辦公室，父親已經關上電腦，準備下班。

　見到計揚，有些責備般的說道：“聽你媽說，你回家那麽多天，就回家了一趟，晚上還沒在家裡睡？”

　“呃……”計揚瞬間蔫了。

　計為民坐在氣派的辦公桌後面，像是升堂斷案的大老爺，用審視的目光看著計揚，說道：“你媽一個人在家挺寂寞的，你放假回去就多陪陪她。”

　計揚覺得這是個好機會，便上前一步反問道：“那爸呢，你為什麽不會去陪她？”

　“我？”計為民為質問的一愣，繼而蹙眉，“我這不是忙嗎？”

　“忙什麽？”計揚又問，“早兩年，還天天跑通勤，後來你說跑著累，就搬到廠子裡來住，一周回去一次。最近這一年，有時候一個月就回去一次，您真有這麽忙，還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無拘無束的單身生活，不想和老婆孩子在一起了是嗎？”

　“說什麽胡話！”計為民沉了臉。

　計揚卻毫不退卻，反而逼近辦公桌。他雙手撐著辦公桌，和父親對視，“你把四個孩子都丟給媽照顧，公司那邊還有忙不完的事情，你知道她多累嗎？你別用廠子裡忙當借口，我也過來這麽長時間了，忙不忙我看不見嗎？所以是沒辦法回家？還是不想回家？”

　“……”計為民沉著臉不說話。

　計揚也沒有把人逼太狠的意思。

　他過來是來實習，也順便調查一下計為民的感情生活，不過到現在為止，他也沒發現什麽異樣，尤其是被他重點關注的張敏，和計為民的來往並不算深，感覺張敏的生活重心都在她還上幼兒園的兒子身上。

　當然也不排除，在計揚看不見的地方，兩人有私下裡的來往。

　只是計揚始終覺得，與其找到父親出軌的證據，徹底撕破了臉，不如在這之前喚醒父親對家庭的責任感，重新融入回那個家庭裡。

　畢竟從子女的角度出發，父母俱全的家庭，才是最好的原生家庭，對雯雯和誠誠的成長最為有利。

　至於夫妻關系裡，最不能容忍的一道底線，就得看他父親這邊究竟走到哪一步了吧。

　父子二人的談話極不愉快，當天晚上回到宿舍裡誰都沒有開口說話，計揚一進屋就拿著手機進了屋。

　差不多九點，樓瑾的微信發了過來。

　【樓瑾：你在哪裡？】

　算算這個時間點，應該是樓瑾下了飛機，才回到家裡。

　計揚以為樓瑾找自己有什麽事情，便清清楚楚地回答說，【下了飛機就直接回廠裡了，現在在宿舍裡，有事？】

　【樓瑾：直接回去了？】

　【計揚：嗯，明天要出差。】

　【樓瑾：之前沒聽說。】

　怎麽的，控制欲爆發了嗎？這都要問？

　【計揚：回來才知道，明天要送貨。】

　【樓瑾：一個人？】

　【計揚：還有上次見面的羅輝，我們一起送過去。】

　這次樓瑾的回復時間很長，計揚切出去看完了一篇新聞，微信才再次響起。

　【樓瑾：羅輝知道你性向吧？他什麽意思？對你的看法是什麽？如果他說不在意，未必不在意，只是因為你的身份才選擇不在意。如果我是你，我會注意和他保持距離，自己方便，也給對方方便。你說呢？】

　我說？

　我說你就是鹹吃蘿卜淡操心！

　計揚蹙眉，回答：【謝謝提醒，知道了。】

　按照慣例，天聊到這個份兒上，差不多也就不會再有新的消息。

　但沒想到很快樓瑾的消息又發了過來。

　【樓瑾：去哪裡出差？出差幾天？】

　【計揚：隔壁津市，兩三天。】

　【樓瑾：這周末回來嗎？】

　【計揚：看情況。】

　越聊越古怪，以樓瑾工作狂般的性格，不該一回家就埋首電腦，劈裡啪啦地輸入代碼嗎？怎麽還有和自己閑聊的時間了？

　計揚想了想，追了一條消息過去。

　【計揚：是有什麽事嗎？】

　【樓瑾：有。】

　【樓瑾：那女明星在我上飛機之前聯系我，說是找我簽合約，我當時已經在候機大廳，就另外約了時間。】

　【計揚：嗯。】

　這才對嘛，沒事自閉，有事開口，才是樓瑾的風格。

　【樓瑾：我沒定時間，如果你這周末回來，就定在這周末。】

　【計揚：我也要去？】

　【樓瑾：你難道不該去？而且我腿上不方便，我們必須一起去。】

　計揚想了想，回答：【可以，周末回去。】

　一件事說完，這一來一回的就耽擱了一刻來鍾，按照樓瑾的習慣，聊到這裡應該也就差不多了吧。

　計揚回了消息，就沒期待樓瑾回復，把手機往床上一丟，去了洗手間。

　客廳裡的燈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熄滅，電視也關了，他父親在自己的房間裡打電話，有隱隱約約的聲音從門縫裡傳出來。

　計揚心裡一動，停下腳步，側耳傾聽，聽了一會兒又走了，原來是工作上的事情。

　也對，要是父親真有那麽一個人，肯定會小心翼翼避開自己的。

　再次回到臥室，手機的光剛剛熄滅，計揚好奇地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樓瑾竟然又發消息過來了。

　【樓瑾：等你周末回來，我有件事想和你談一下。】

　【樓瑾：面對面好好的談。】

　【樓瑾：總之，盡快回來。】

　【樓瑾：？】

　哇哦！

　上個洗手間而已，竟然追了四條消息過來？

　究竟是什麽不得了的事，讓男主角屈尊降貴啊？

　計揚好奇的不得了，手指如飛地打字。

　【計揚：什麽事情啊？剛剛洗手間去了，你這說一半吞一半的，還讓我睡覺不了，開了頭就給我痛快地說完啊！】

　【樓瑾：等你回來再說。】

　計揚罵了一句，頗有一種披星戴月去罵人的衝動。

　再看樓瑾的頭像，簡直惡劣。

　……

　計揚昨晚上沒太睡好，他是有什麽事就直接說出來的性格，除了實在不能說的秘密，他願意坦坦蕩蕩的活個通透。

　最討厭就是說話說一半等你來猜的情況。

　還不要說，做出這種事兒的還是男主角樓瑾。

　足夠計揚在一晚上的時間拿出他珍貴的筆記本翻來翻去，沉思半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才一上車，計揚都哈欠不停，最後讓羅輝過來開車，他換到了副駕駛上，睡得歪歪斜斜。

　羅輝好奇計揚的情況，好幾次都忍不住要問，但他空有五年駕齡，卻是個開車的新手，緊張地捏著方向盤，開的戰戰兢兢，根本不敢分神。

　等著計揚都睡得天昏地暗，歪倒在座椅上，就更不用問了。

　從京城市郊到津市，因為要運送大量器材的原因，他們走的是國道，全程大概要開四個小時的車。

　要是換成了計揚，說不定開出一會兒就拐上了高速路，先開到地方等人。但羅輝不敢上高速，還放慢了速度跟在大車的後面壓陣，結果等著計揚一覺睡醒，他們還在路上。

　計揚伸手去撥導航，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問：“才走了三分之二啊？怎麽不上高速呢？也對，你才開車，走老路也可以，不過開車挺穩的啊，回去就可以買車了吧？家裡搖到號沒有？”

　“沒呢，之前還沒那計劃，現在交通多方便，買車還要限號，停車更麻煩。”開了兩個小時車的羅輝手感漸熟，表情輕松了很多，說，“你這一覺睡的不短啊，將近三個小時，昨晚上忙什麽呢？”

　“想事。”計揚含糊著回答，又打了一個哈欠，“等我喝點水的，換我來開。”

　“沒事，你繼續休息。”

　計揚卻沒理會他，從副駕歪過身子，努力打開後座的車載冰箱，想要從裡面拿出一瓶提神的飲料。

　他幾乎半個身子都探到了後座，翹著屁股趴在扶手箱上，迷你寶馬的內部空間不大，他這一趴幾乎貼上了羅輝的手肘，羅輝轉頭看去，就看見被計揚拉扯到了極致的安全帶緊緊地勒在他的腰上，於是挺翹渾圓的臀部愈發地呼之欲出。

　羅輝的呼吸驟然粗重，視線黏在身側的身影上幾乎收不回來，某種臆想在這一刻席卷了他的大腦，全身的熱量瞬間匯聚到了一處，除了視覺以外所有的感知，統統都被剝奪。

　羅輝轉頭去看計揚，卻忘記了自己在開車。

　他的腳踩在油門上，任由這小小的汽車載著兩條人命往前衝去。

　前面載滿了重貨的大車亮起尾部的紅燈，說明駕駛員正在製動。

　車速慢了下來。

　於是這輛繪製著紅珍珠和蝴蝶結的小車，就像撲火的蝴蝶一般，努力扇動那雙脆弱的脆弱的翅膀，在視野裡留下一道斑斕的光束。

　朝著火源義無反顧地衝撞了過去。

　“嘭！”

　“哐當！”

　計揚覺得自己就像一輛極速奔跑的火車，撞上了一塊十噸重的大鋼塊。

　一聲巨響，五髒六腑瞬間移了位置。

　“啊！”

　慘叫一聲。

　血液衝上大腦，遮擋了他的視線。

　眼前一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