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長夜的眼睛微微睜大。他們之間的距離早就過了安全范圍、氣氛也膠著得一塌糊塗, 他的腦子裡回蕩著剛才那個采訪, 最終定格在池望說出的單詞上。他身側環繞著另一個人的氣息,前些日子池望把頭髮染成了深黑,後來他自己似乎不喜歡,重新漂成原本的白金色後修得更短了。那雙色澤罕見的綠眼靜靜凝望他,青長夜猶豫半晌想從對方懷裡出來。摟著他的男人反而收緊了手臂。
“資料上說適當的接觸有益於治療。”不等青長夜反駁, 池望自顧自說了下去:“不給抱的話我會很寂寞的。要是特別寂寞我可能會去打個劫殺個人什麽的, 大家一起玩就不寂寞了嘛。”池望笑道:“如果我成了你追查的罪犯, 你的注意力就全是我的了。你會竭盡所能思考我作案的原因、努力追趕我的腳步, 這樣想來似乎也很不錯。”
“在你殺人前我會先把你送進精神病院。”
“我有鑒定書, ”對方的語氣格外無辜:“我只是輕微的人格分裂症,完全不會傷害任何人。沒有哪家精神病院會接納我。”青長夜正想說你的鑒定書十之八九是哪個白癡醫生睡著時批下的,池望話鋒一轉:“所以小夜可憐我一下,接納我吧。”
“……”
“還記得幾年前的電玩城嗎?那天其實是我們的考試周, 我想放松一下和同學溜了出去,後來我真的很慶幸自己翹了課, 就算第二天考場上因為走神發揮失常也無所謂。整整一堂測試我都在想和試卷截然無關的事情。”
“想什麽?”
“Next, 我的第一個網站。”池望說:“如果當時就有它,我不會和你錯失這麽多年, Next是因為我對你的需求誕生的。你知道嗎,”對方在這時摸了摸他的臉,見青長夜沒有避開,池望的眼神忽然變得很溫柔:“你給我帶來了財富、名聲和自信心。所以在我後來的想象裡你一定是個很好的人,值得我用代碼去改變世界。這幾年斷斷續續發生了一些事, 我腦子本來就不怎麽正常,在我的病情最嚴重時你居然又走進了我的生活,而且——”
池望頓了頓,他的手停在了青長夜的眼周:“太好了,你比我想象中還要好。”
不等青長夜說話,現實傳來了蘭斯的聲音,似乎是怎麽叫他都沒反應,蘭斯終於不耐煩地一巴掌拍上他的後腦:“做夢呢朋友?醒醒醒醒。”
蘭斯和池望基本長得一模一樣,青長夜恰巧處在夢境現實不分的邊緣,他盯著蘭斯看了好一會兒,直到把年輕的王看得心裡發毛:“你怎麽了?”
他搖搖頭。蘭斯嘖了聲:“女王已經死了,我們得在蟲族發現前離開腹地。比較麻煩的是樞機會增派了人手,老頭們估計很想直接乾掉我,這樣既能對外宣布蟲族是執行官除掉的、也能把我處理掉。”
“所以?”
“保護我方蘭斯。”
“……”
“開玩笑的,”男人祖母綠色的狐狸眼微微眯起,顯然他覺得青長夜的表情非常好笑。骨節分明的大手在他頭頂揉了揉:“陛下會帶你出去、也會保護你,雖然有點危險,但一定要相信我。”
沒等青長夜說好,腦中驟然爆發的疼痛令他的意識又一次脫離了現實。和原本預計不同,他並沒有回到剛才的場景。入目之處都在下雨,磅礴雨水自天頂落下、大雨連綿仿若無盡,他看了看天色,路燈還沒亮起來、但周圍已經非常昏暗了,這個點他大概才下班,他有點餓,青長夜正準備在附近找些吃的,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來電的是池望公司現任的發言人,對方同樣是池望的大學同學。幾年前他們在學生宿舍裡一起締造了Next。和池望那種吊兒郎當的性格不同,同學比池望靠譜得多,青長夜沒怎麽猶豫就按了接聽:“喂?”
“長夜,你和汪汪汪在一起嗎?”
“沒,”青長夜說:“我才下班,”他翻了一遍自己的通話記錄:“他今天一天沒給我打電話。”
“他不見了!”後者的聲音驟然拔高:“他昨天有個重要的演講,但他沒出現。一直到傍晚前我們都以為他只是睡過頭或者去哪兒玩了,但剛才鍾點工說他沒帶手機、家裡的碗筷翻在了地上。他可能犯病了。幾年前有一次也是這樣,其他的人格出來後他會到處亂跑,我們都以為和你接觸後他的病基本痊愈了。你想想有沒有什麽可能刺激到他的事情?”
如果真要說的話……最刺激的大概就是池望那天突如其來的表白吧,不過他沒聽到最後就被蘭斯那個惡毒的男人喊醒了。對,他當時的答案是什麽?
青長夜心說我他媽也不知道啊,不過看過去的自己那一瞬間的表情估計和池望最後談崩了。青長夜見自己簡單應付幾句後掛了電話,就在他準備繼續找地方買晚餐時,一輛經過他的跑車停在了青長夜身側,車主人按了按喇叭,待青長夜轉過臉時放下了玻璃。那是輛顏色出挑的跑車,流光溢彩的幻藍色。車身線條流暢到了極致、幾乎可以用性感形同。就算他的居住地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城市之一,開這種車的人也不會很多。它不適合上了年紀的人、一般年輕人消費不起這樣的奢侈品,通常只有那些家財萬貫的公子哥會開這種跑車招搖過市。某種強烈的預感讓他停住腳,池望平時開的車都很正常,不過他沒去過對方家裡的車庫,那裡邊是不是還放了十幾輛這樣燒錢的玩意兒他也不知道。
“哎,你好呀。”對方祖母綠色的眼睛微微上挑,面容英俊的混血兒像是在笑,卻又顯得漫不經心:“雨這麽大,要我送你回家嗎?”
青長夜注意到有不少人隔著滂沱大雨朝這邊看,他的長相在一群歐美人中本來就打眼,停在青長夜身側的跑車更是代表了很多很多很多錢,這樣的組合如果不是在下雨天引起的關注會隻多不少。他沒怎麽猶豫就拉開車門進了後座。青長夜報了自己公寓的地址,對方和他一路無話。直到池望將他送到了家樓下,後者開鎖進了後座。幸好車內空間寬敞,即使他和池望都是長腿長腳的類型坐在一起也不顯擁擠。男人故意湊過來和他說話。
“我送你回家,你是不是該給我報酬?”
不錯。知道怎麽開車還知道要報酬,至少池望現在不是傻子。青長夜笑了笑:“你要什麽?”
“先告訴我你的名字。”
他蹙眉。這是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就算池望有嚴重的人格分裂症,分裂出來的其余人格也都認識青長夜,但這一次的人格卻不知道他的姓名、看起來也不像假裝:“青長夜。”
“青長夜,”池望開了車內燈,他側過臉來看他。男人剔透的綠眼在光下熠熠生輝,他對著膚白發黑的青年舔了舔嘴唇:“讓我乾你一次。”
“……你多久出來的?”
“?”池望沒聽懂他的話,但沒得到料想中的回應讓他有些不滿。骨節修長的大手順著青年的腿一路上滑,直到他握住了青長夜的要害:“如果你拒絕我,我就捏爆它,嘻嘻。”
……對不起。
他看見了那時候的自己的口型。
池望的病情惡化了。毫無疑問是因為他拒絕了對方的表白。雖然目前的情形很可笑,但對方不知是第幾個人格跑出來都是因為他。
“對不起什麽,”男人顯然也看懂了他的口型,對方像狼狗般湊過來舔他的脖子:“讓我爽一爽就很對得起了。”
池望的手指順著他的臉頰滑下,指尖停留在襯衫頂端,他不怎麽費力連著解開了幾顆紐扣,白瓷般細膩光滑的肌膚袒露在燈光下,觸摸青年皮膚時絲綢般的觸感令壓在他身上的神經病非常滿意,池望的手順著襯衫大敞的領口往下,幾乎快要觸碰到嬌嫩的粉桃。青長夜忽然一拳揍了過去。他不怎麽費力便製住了池望的動作,青長夜意識到了不對,就算池望現在犯病,按理說他的力氣應該也不如池望。況且他學過的擒拿術在對方面前根本不夠看。他的耳畔傳來男人低低的笑聲,那雙重新恢復清明的狐狸眼裡閃過一抹狡黠:“還以為你真的同意了。”
“你就這麽耍我?”青長夜幾乎要被他氣笑了:“你他媽——”
“答應我吧。”池望摟住了他,後面的話語被男人吞進嘴裡,在接吻的間隙對方用海妖般的嗓音在他耳邊絮語:“你那天走之後他們都快吵瘋了,所有人格都在大吼大叫。如果你再拒絕我一次,我真的要在他們的教唆下變成強奸犯了。”
“你……”
青長夜張了張口,他不知道自己微張的唇舌和白皙唇列在對方的眼裡充滿了誘惑力,男人的喉結默不作聲滾了滾。就在池望快要進一步動作時青長夜的手機響了起來。手機早在兩人糾纏的過程中落在了車座的角落裡,看見來電顯示,池望按下了接聽。
“長夜,我們剛剛調別墅區的監控看見他走的時候開了一輛跑車——”
“是,”池望中肯地給了評價:“顏色最騷的一輛。”
“……汪汪汪?”同學的聲音裡流露出幾分驚訝:“你恢復正常了?你怎麽拿著長夜的手機?”
“問題挺多。”
那邊像是意識到什麽一樣急忙道:“長夜呢?長夜和你在一起?”
“在我身下。”不等那邊回應,池望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