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梟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他的?喜歡他哪兒?
葉緋一晚上沒睡, 反覆回憶自己兩輩子跟晏梟相處的點點滴滴,試圖找到些許蛛絲馬跡,但卻一無所獲。第二天早上, 頂著兩個發青的眼圈去了天璽。
“呦, 昨晚幹什麽了?”谷瑞嘉摟著他的肩膀,擠眉弄眼道,“沒必要那麽黏糊吧,反正等會兒還得見。”
“腦子裡的廢料收一收, “葉緋喝了口美式咖啡, 苦得整個人都清醒了,“沒事就滾去幹活, 少在我眼前晃。”
“靠, ”谷瑞嘉被他氣笑了, “你把我當牲口使啊。”
“別抬舉自己了,”葉緋眼風都不給他一個,“哪有你這麽沒用的牲口。”
谷瑞嘉打嘴仗向來打不過他, 搜腸刮肚琢磨了一會兒, 實在是想不出懟人的話,只能甘拜下風。轉而說起了正事。
“幹什麽活,你忘了?等會兒咱倆得去飛霄。”
葉緋怔了下,他確實忘了。
《請你清醒一點》目前已經拍攝了一個半月,網劇製作周期短,還有差不多半個月就能殺青。因此他們跟飛霄視頻那邊約好了今天見面,準備談一談宣傳方案。
“你去吧, ”葉緋打開郵箱,按照從上到下的順序瀏覽未讀郵件,推脫道,“今天事多,我忙不過來。”
他暫時還沒想好要怎麽面對晏梟,昨晚在家都是刻意躲著。
“那行,”谷瑞嘉略一沉吟,覺得確實沒必要這麽興師動眾,便答應了,“我面試完一個候選人就走。”
葉緋“嗯”了一聲,衝他揮了揮手。
谷瑞嘉出了葉緋辦公室,就立刻趕去了會議室。
天璽目前正處於高速發展階段,對人才的需求量非常大。這次面試的是財務總監,因為職位比較重要,所以必須由谷瑞嘉親自把關。
只不過今天來的人不怎麽樣,谷瑞嘉壓根沒看上,把人打發走後,直接去了飛霄科技。
程明浩帶著飛霄視頻的負責人親自在大廳裡接待了他,兩人的性格都不錯,又有意拉近關系,很快氣氛就隨意了很多。
等電梯的間隙,程明浩狀似無意地問道:“緋哥怎麽沒來?”
谷瑞嘉不好說葉緋有別的事要忙,搞得跟不重視飛霄這邊一樣,便隨意找了個借口:“他有些不舒服。”
程明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在谷瑞嘉看不見的地方,點開晏梟的微信,發了一條消息過去——
【程-Peter:谷瑞嘉說緋哥病了。】
彼時,晏梟正在給助理呈上來的文件簽字。聽到動靜掃了一眼手機屏幕,瞬間站了起來,嚇了助理一跳。
“晏總,您——”
晏梟說“等我回來再處理”,一邊給司機打電話,一邊腳步匆匆地下了樓。
助理跟在他身邊四年,除了半年前老板領證的那一天,還從未見他有情緒如此外露的時候。愣愣地看著晏梟的背影,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晏梟一上車就開始給葉緋打電話,鈴聲響了很長時間,好在最後還是接通了。葉緋的聲音透過無線電傳來,輕易便撫平了晏梟心中的焦灼。
“葉緋,”晏梟說,“你哪裡不舒服?”
“什麽?”那邊靜了靜,才傳來葉緋有些莫名的聲音。
晏梟看了一眼窗外倒退的街景,示意司機加快速度,告訴葉緋:“谷瑞嘉說你身體不舒服。”
“沒有,”葉緋哭笑不得地否認,“應該是他搞錯了,我很好。”
晏梟就說“知道了”,又問葉緋現在是不是在公司。
“是在公司,”葉緋頓了頓,片刻後問道,“怎麽了?”
“你最近很忙,”晏梟說,不是控訴,就是單純地在說事實,“昨晚在家都沒有看到你。”
葉緋“哦”了一聲,然後說:“公司和劇組的事情都很多,以後可能會更忙。”
晏梟忽然覺得車裡的空氣有些悶,好在想到一會兒能見到葉緋,心裡就好受了不少。
耳邊傳來一陣敲擊鍵盤的聲音,晏梟猜測葉緋應該是在單手打字,因為聲音斷斷續續的,十分不連貫。
果然,下一秒葉緋就說:“不好意思啊,有點急事要處理。”
晏梟雖然想再跟葉緋說說話,但還是識趣地說了再見,並且等葉緋那邊掛斷後,才收起了手機。
辦公室裡,結束通話的葉緋刪掉剛剛打在文檔裡的亂碼,怔怔地對著電腦發呆。
他很快便想通了前因後果,應該是飛霄那邊有人問他的情況,谷瑞嘉不好實話實說,就找了個借口,沒想到晏梟竟然信了。
這人向來一根筋,怕是真以為他病了。葉緋有點想笑,扯了扯嘴角,卻怎麽也笑不出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桌子上的內線電話忽然響起,打斷了葉緋的思緒,他接起來。
“葉總,”秘書的口氣有些奇怪,像是慌張又像興奮,“晏總在外面等您,您現在方便麽?”
仿佛在證實秘書的話,下一秒,門口就傳來熟悉的晏梟式敲門聲。
敲兩下,停頓五秒鍾。沒人應答,就繼續重複剛剛的動作。
晏梟怎麽會來?葉緋舉著電話,不敢置信地朝門口看去,樣子破天荒得有些滑稽。
許是他沉默的時間有些長,晏梟忍不住開始叫他的名字:“葉緋。”
葉緋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恢復成了平常玩世不恭的模樣,才走過去拉開門:“晏總怎麽來了?”
晏梟沒有說話,隻定定地看著他,目光一寸寸掃過他的身體,確認他是否有不妥的地方。
“真沒事。”葉緋側身讓他進來,順手把門帶上,隔絕了走廊外員工們八卦的目光。
晏梟很不讚同地指了指他的眼睛,問他:“你睡不好嗎?”
“沒有啊,”葉緋給晏梟遞了瓶水,笑眯眯道,“成年人嘛,偶爾熬夜很正常。我沒病也沒有不舒服,那都是谷瑞嘉替我找的借口。”
“知道為什麽嗎?”葉緋問他。
晏梟搖了搖頭。
“躲懶,不想工作唄,”葉緋懶洋洋地靠著桌子,好像渾身的骨頭都是軟的。他知道晏梟厭惡拖延和不負責的行為,吊兒郎當道,“反正我不乾總有人乾。”
晏梟可以喜歡這世界上隨便哪個人,是男是女、是醜是美、是正經是浪-蕩都沒有關系,唯獨不能喜歡葉緋。
葉緋壓下心底那股澀意,還想再說點什麽,晏梟忽然道:“不用找借口。”
他跟葉緋對視,用平穩又低沉的音調告訴葉緋:“你不喜歡就不做,還有我。”
一瞬間,葉緋覺得晏梟好像變成了一張無處不在的大網,將他密密實實地籠罩在了其中,逃不開躲不掉,連掙扎都是徒勞。
從小到大,他是好兒子,也是好哥哥。他要努力賺錢維持葉家的生活水平,要隨時隨地準備給弟弟收拾爛攤子。沒人對他說過“還有我”,也沒人當過他的依靠。
葉緋忽然想起了上輩子,如果他在檢查出漸凍症的那一天就告訴晏梟,而不是覺得這事兒與晏梟無關,一直沒說,是不是至少能夠死得體面一點。
葉緋眼眶有些發酸,他猛地轉過頭,不讓晏梟看到他臉上的表情。
晏梟是個木訥又共情能力極低的人,可他一下便察覺到葉緋在難過。於是他走過去,問葉緋:“葉緋,我能碰一下你的手嗎?”
片刻的安靜後,葉緋說:“不能。”聲音有點悶,像是捂在被子裡。
但是這一次,晏梟沒有聽他的。
他輕輕牽住葉緋的手,將他的手指攏在掌心。
葉緋很瘦,手指修長且細,卻不是女孩子的柔軟纖細,而是帶著男孩子的骨骼感。握上去的感覺很清晰,足以讓晏梟銘記一輩子。
“我說不能。”葉緋又說,但也沒有掙開。
“今天不工作了,”晏梟對葉緋的話充耳不聞,顧左右而言他,“我送你回家。”
葉緋記不清自己當時自己是怎麽回答的,或許根本就沒有回答。等他徹底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在自己的房間裡了,而晏梟還牽著他的手。
理智漸漸回籠,失控的負面情緒被牢牢囚禁在心底。葉緋挑眉一笑:“晏總,該放手了吧?”
晏梟看著他,有點不舍,但還是聽話地放開了。
葉緋說他要睡一會兒,於是晏梟再沒有了留下的理由,只能退了出去。
他一走,葉緋就仿佛被卸了力道一樣,坐在了地上。
葉緋坐了很久很久,久到腿都開始發麻,好像回到了最初發病的階段,方才清醒過來,拿起手機打給了秘書:“幫我預約一個神經系統檢查,越快越好。”
葉緋知道自己很差勁,除了一張臉什麽都沒有。沒人喜歡他,連他爸爸都不喜歡他。所以重來一次,他什麽都不要,縱情享樂、肆意揮霍掉這白撿的兩年就好。
可偶爾的,葉緋也會有所期待,也想要有人疼有人愛,想有人在房間裡為他留一盞燈。
晏梟給了他做夢的權利,讓他第一次憧憬起無望的未來。
生死有命的道理他懂,但萬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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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真海王,真演員,真不是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