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池笍是有記憶的，只是忘記了是自己幾歲時候的“童言無忌”。

　她就記得自己學著偶像劇裡的男主角，掰了個易拉罐的拉環，借著不知道哪來的狗膽套在人保險費上千萬的玉手上，大言不慚地說以後要娶人家。

　可結果呢，真等長大了，面對面的時候，連句騷話都憋不出。

　“忘了？”柏常問。

　池笍耳根一燙，“沒，沒忘。”

　您就恕我童言無忌吧。

　“嗯。”柏常把那戒指盒遞了遞，送到池笍手邊，眼神示意她給自己戴上。

　池笍盯著那盒子裡的金屬指環。

　戴？不戴？

　戴了，弄得她好像真的在求婚，可是不戴……

　“手張開。”池笍抿唇，低著頭，忽略頭頂能把空氣點燃的目光。

　她盡量將聲音偽裝得冷靜，“戴哪隻。”

　柏常含著笑，舉在空中的手，輕輕動了動無名指。

　池笍低咳一聲，毫無儀式感地把這玩意給她套上了。

　柏常舉起手，對著光看了兩眼，花幾個億買條裙子都不眨下眼睛的人，對著這幾百塊的金屬環環笑的比吃了蜜還高興。

　“手。”

　池笍反應過來，這是找自己要手呢。

　盒子裡還剩下另一隻尺寸稍小的戒指，柏常捏起它，緩緩給池笍套上。

　“新婚快樂。”

　池笍：“我們已經算二婚了來著。”

　柏常：“……”

　當然這一句新婚快樂也只是口頭上說說而已，手裡的證還隻更新到離婚證，大家都是有良心的人，沒道理為下一位附身在她倆身上的預備員提高任務難度。

　柏常垂著睫毛，右手五指塞進池笍的指縫，兩隻金屬戒指碰撞出清脆的聲音。

　“池笍，這一次，握住了，就別松手。”

　池笍回握，感受掌心的暖意，“嗯。”

　……

　《清水湖》到達30億，劇組開了慶功宴，畢竟這樣小眾題材的電影，能達到這個數據已經是十分難得了，該是一件值得慶祝的喜事。

　年底，兩人受邀去參加金菊獎的頒獎典禮。

　前些天唐鈺來消息告訴池笍她入候選名單的時候，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確認無數次對方沒有在開玩笑，才在懵懵懂懂的狀態下被量了尺寸去做禮服。

　頒獎典禮的會場很大，能坐下上千號人，候選人的位置十分靠前，池笍佯裝鎮定地在柏常邊上坐下，實際上心裡慌得一批。

　她還從來沒見過這麽多明星聚在一起。

　頒獎典禮的儀式十分繁重，從長度堪比文藝匯演的開場秀到主持人的絮絮叨叨，已經能磨掉大半部分人的精神勁。

　不過池笍完全不想睡，她在等最佳女主角的宣布。

　“還要多久？”比起當事人，池笍顯得更加迫切。

　柏常卻一副勝券在握的表情，兩手交合放置在膝蓋，“你現在出去吃頓飯再回來都來得及。”

　池笍：“……懂了。”

　就是還有很久。

　現場鏡頭數不勝數，池笍就算真的有些疲憊也不敢顯露，她得確保自己在鏡頭裡保持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完美。

　——主要是邊上有座大神在襯托，她一點點小缺點都會被放大無數倍。

　網絡上，第三十三屆金菊獎正在直播，鏡頭掃過前排，在這對美人上多停留了幾秒才不舍地轉移開來。

　就這幾秒，正好將她倆為數不多的幾句悄悄話拍進去。

　[太美啦太美啦！HM家的造型師從沒讓我失望過！笍寶看著成熟性感好多！]

　[這倆又說什麽悄悄話呢！快讓我也聽聽！]

　[一個冷白皮就足夠吊打一片了，這倆還連在一起，再加個阮姐都能玩消消樂了哈哈哈哈]

　大屏幕上正在播放最佳新人獎的候選片段，池笍的名字赫然在列。

　明明已經看過無數次，但再一次在大屏幕上看到這張臉，池笍還是不太能適應。

　“本屆金菊獎，最佳新人獎的得主……”主持人的慣病，喜歡拖懸念，“池笍！”

　“什麽？”池笍一下直起身來，第一反應是張望四周，這會場裡不會還有另一個和她同名同姓的演員吧。

　她以為自己能入圍就已經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了，結果這獎還真砸她頭上了？

　“恭喜。”身側，端坐的柏常朝她湊來，帶著笑催促，“快上去吧。”

　池笍緩緩起身，踩著台階一步步走上去。

　頒獎嘉賓上前和她擁抱，輕拍她的背，說道，“祝賀，薑導果然還是有眼光，一帶一個準。”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當初也是這樣，薑塍領著剛轉行的柏常，一拍一個準，拿下了當年的最佳導演和最佳新人獎。

　從開始的一無所有，到如今站在接受這沉甸甸的獎杯，池笍有種腳踩雲彩的夢幻感。

　話筒被遞到嘴邊，池笍機械性地念出早前唐鈺逼她背的演講稿，先是一通按部就班的感謝，最後是一記深深的鞠躬。

　再起身的時候，池笍眼眶有些泛紅，她其實還有很多話想說，但站在這個台上，她只能說她該說的。

　[啊啊啊啊啊！笍寶值得！]

　[矮子堆裡拔高個吧，論演技池笍不算多出彩，就是《清水湖》題材佔優勢]

　[說特殊題材好拿獎的，讓你家正主也拍一個去啊，拿著商業片的紅利在這酸，你牙不會爛掉嗎]

　[恭喜最佳新人池笍！我看電影時候的那些口水算是沒白流！評委眼光果然貼合大眾！]

　[評委：謝邀，有被冒犯到]

　在眾人的掌聲中走下台，池笍重新在柏常身旁落座。

　“我在做夢嗎？”

　柏常目視前方，裝作認真看台上的樣子，嘴角卻勾起一個笑，輕聲回道，“不，這只是一個開始。”

　在這個世界池笍擁有的，回到現實，她也會為她送上。

　……

　等了一晚上，池笍終於等到宣布最佳女演員的環節。

　她打起精神，盯著屏幕上的候選人電影片段，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拜托拜托！我們柏神這次不能再陪跑了！]

　[大滿貫大滿貫！Rs預備！]

　“本屆金菊獎，最佳女主角的獲得者是。”主持人輕輕一笑，脫口而出，“柏常，恭喜。”

　耳邊是如潮水一般的掌聲，興奮上頭的池笍也混在其中。

　“等我。”女人上台前給她留下兩個字。

　池笍的目光全程緊跟柏常的身影，看著她迎著祝賀和掌聲上台，看著她淡定自若結果獎杯的時刻，恍惚間又回到了過去。

　五年前，她們也是這樣，一個台下一個台上，只是現在，她將那兩眼相望的距離縮短，從觀眾席的最後一排，挪到了前排。

　兩人的對視毫無阻礙，燈光下，仿佛肌膚都閃著奪目光芒的柏常笑著衝她的方向舉起獎杯，“這個獎杯不只是屬於我一個人，謝謝你一直陪同在我身側。”

　旁邊的主持人問，“這句話是對粉絲說的嗎？”

　柏常點頭，池笍也笑了。

　她從前是追光的那一方，日後也是，只是現在多了一層身份，能夠站在她身旁，與之牽手的立場。

　以後的路，要一起走。

　……

　頒獎典禮後一周，原定是PheNIX單曲《麥芒》銷量破億的慶功會，不過這次對於九個人來說，卻是雙喜臨門。

　隊裡平日最能把持自己情緒，最沉穩的池笍，這一次卻領著頭給幾個人灌酒。

　“池媽，抱抱！抱抱大腿！”

　“池笍，恭喜你。”

　“……”

　池笍一一收下祝福，看著其他幾人的目光有些不舍。

　身邊來敬酒的人越來越多，她來者不拒地全部喝下，旁邊的柏常原本是要阻攔，但又想到什麽，收回了勸阻的手臂。

　“楚安之，以後要多笑笑知道嗎，別老板著個臉，你是愛豆，你營業得勤快。”

　“蘇婉婉！你……要一直這麽開開心心的或者，可以胖一點可以懶惰一點，但是一定要開心……”

　“還有顧仟，你要多說話，天天一個人躲在角落，要人拿放大鏡看你嗎？”

　沒人見過池笍如此失態的樣子，幾人面面相覷。

　原來池笍喝了酒，會變這麽話癆嗎？

　“池媽，你是不是喝太多了。”蘇婉婉拍拍她，“今天是慶功宴，不是解散夜，還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啊。”

　“是啊，你說的好像我們明天就要生離死別了一樣……”

　“解散”兩個字或許是觸動了池笍內心的情緒，她咬住唇，眼眶突然掉出幾顆淚珠子。

　“不解散……不解散……”

　蘇婉婉給柏常投去一個不知所措的眼神，用口型問：“怎麽了？”

　柏常搖搖頭，“沒事，你們多聊一會兒吧。”

　這是第二次池笍被眾人擁著哭泣，她一點一點回憶比賽時候的日子，還有成團之後的相處片段，說著說著，淚點低的岑葵也被感染似的，一起開始掉金豆子。

　有人開了這個頭，眼淚就想瘟疫一般在九人之中傳開。

　她們的合約只有一年，現在已經過去了大半，平時聊天的時候總是會特意避開這個敏感的話題，可現在酒精一下肚，情緒一上頭，誰還管那些啊。

　“我不管，反正咱們九個人誰飛黃騰達了，都不許忘記其他人。”蘇婉婉哽咽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一日入鳩團終身是鳩人，有錢記得大家一起賺啊。”

　蔣妍笙原本正哭得起勁呢，被她一說，立刻破涕為笑。

　慶功宴過後，唐鈺頭大地喊來幾個人幫忙把這群醉酒的瘋女人搬回宿舍，這時候旁邊靜坐的柏常才上前，扶起池笍的胳膊，將人攙扶起來。

　“嗯？這就走了嗎？”池笍迷蒙著眼。

　“八個都喝不過你一個，還想留著喝幾個人？”

　不見識一下柏常還真不知道池笍原來這麽能喝，和她一比，自己那一杯倒的酒量確實不夠看的。

　池笍臉靠在她肩膀上，滾燙的溫度透過肌膚傳遞，“那好吧，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