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說幾句，不會佔用太長時間。”柏常回。

　“那你在這說就好了。”池笍掀起眼皮輕輕瞥她一眼，“反正也不長。”

　柏常不應該對自己避之如蛇蠍才對麽，這個時候找她談話，怕是和昨天她們幾個不小心聽到她和衛晞珂的談話有關。

　如果是因為這個，池笍真的沒什麽心情和她聊。

　柏常見池笍不願意看自己，便左手撐著桌子，身子前傾，擋住VJ的鏡頭與池笍對視，“伯母聯系我了，你不和她說兩句？”

　關鍵是下周節目組準備了家庭通話，原本這是為了拍攝練習生們和父母感人對話的環節，但就池笍和池成雄現在這僵硬的關系，估計連電話能不能打通都成問題。

　池笍比池成雄一個賽一個的好面子，想讓兩人任何一方自動低頭都不可能，所以湯海瑂才在中間做和事佬。

　但柏常更關心的是，現在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都盯在池笍，想要從她身上挖素材，她但凡在節目裡露一點黑料出來，就立馬會被大肆報道。

　“哦，不用了，謝謝。”池笍沒什麽反應，只是垂下視線，纖長的睫毛顫了顫，無奈地看著自己的手說：“柏老師可以把你的頭髮從我的布丁上挪開了嗎？我才吃了三口。”

　柏常：……

　然後她抬起眼，看了眼旁邊的VJ，那帶著刺骨涼意的眼神，看得後者瑟瑟發抖。

　不等柏常開口，VJ十分主動地說：“這段我會刪掉的！”

　……

　晚飯後的練習時間自由，留不留下完全看個人自律，a班教室十五個人是一個沒敢走，白天的課程過後打擊了大部分人的自信心，每個人都對著鏡子揮汗如雨地練習。

　不過場地有限，加上每個人都想貼鏡子近點調整動作，導致越來越來亂，有人跳舞的時候還會互相打到手，而這種訓練緊張的情況下，一點小矛盾就能瞬間點燃怒火。

　池笍眼尖地瞄到一個女孩站在找不到鏡子的角落，擺動了兩下手就站在原地不動，看眼眶泛紅的程度，估計馬上就憋不住要哭了。

　池笍眯起眼睛，分辨女孩胯上貼紙的名字，“岑葵？你過來一下。”

　角落裡的女孩聽見聲音，眼神有些疑惑，但還是小步走過去，站在池笍跟前。

　“你是身體不舒服，還是跟不上？”池笍輕聲問。

　岑葵是中英混血，五官立體得像娃娃，眸色很淺，被淚水一濕潤顯得像顆易碎的琉璃珠子，她哽咽著，努力把話連續地說出來，“我……我沒有不舒服。”

　她只是不習慣這種競爭感強烈的氛圍，所有人都卯足勁地練習，再加上a班的人本來實力就強，她自己又是慢熱的性子，背個歌詞都要比別人花上多一倍的時間才行，結果這剛剛背完歌詞回來，發現所有人的舞都已經扒得差不多了。

　“沒有不舒服就好。”池笍給她遞去一張紙巾，“先擦擦吧，妝快花了。”

　“好……謝謝你。”岑葵粗暴地擦了兩下眼淚，眼眶周圍細嫩的皮膚被她一蹭，紅得和兔子眼似的。

　“要不要我幫你看看動作？”池笍提議。

　她也是從岑葵這個階段過來的，知道急性子的一落下進度就會立刻心慌地找不著北。

　特別是岑葵這種原本做得很好的人，優越感和自信心一旦失去，心理防線差一點的話，很容易就崩潰。

　“隔壁還有空教室。”

　岑葵一直著急怎麽能跟上動作，都沒轉動腦筋想過還有換個教室練習的辦法，剛才她一直看不到鏡子裡自己的動作，做不標準就算了，還老受前面正在練習的人影響。

　她抽抽鼻子，可憐兮兮地應了一句，“好。”

　這個點還算早，回去的人不多，池笍領著岑葵一直找到頂樓才找到一個沒人的空教室，進去把燈打開。

　“好了，現在沒有人在，你可以放心跳，就算做錯動作也沒關系，不會有人笑你。”池笍和岑葵一起站到鏡子前，“先跟音樂做一遍，我幫你看看問題在哪。”

　“好。”岑葵點點頭，“但是我隻練了前半段的。”

　“那就先跳前半段，後半段跟我動作。”池笍笑，“不急的，你別慌。”

　“好……不急。”岑葵深呼吸，放松下來。

　池笍在旁邊一邊跳一邊帶她的動作，岑葵記不住了就看她一眼，結果最後把後半段也慢慢跳出來了。

　“其實你問題不大，動作都記得很清楚，但可能扒舞的時候動作沒扒到位。”池笍對著鏡子舉起手臂比了比，提醒岑葵，“這裡手臂一定要打直，動作幅度大了會比較好看。”

　“你可以先做慢一點沒關系，但動作一定要頂到位，抬手臂的時候貼緊耳朵。”池笍舉起她的手臂貼到耳朵上，又接到下一個動作，“其實你節奏感挺好的，試試自己在心裡數慢半速的八拍跳跳看。”

　岑葵原本挺沒信心的，被池笍誇過之後，臉上終於多了些神采。

　她認認真真重複了一遍池笍的動作，“這樣？”

　“嗯。”池笍點點頭，“再練兩次，重新跟音樂。”

　岑葵跟著池笍開始跳，跟到動作熟悉之後，發現自己越跳越自信，身體都變得輕飄飄起來。

　……

　池笍和岑葵一起練了兩個小時，之後岑葵便回宿舍休息了，她一個人留下繼續跳，直到蘇婉婉氣喘籲籲跑上來找人，“池媽，你怎麽在這呢，我找你半天了。”

　“怎麽了？”

　“你問我？”蘇婉婉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姐，十二點了也，你回去洗個澡至少一個小時，那都一點了，昨晚沒喊你，你練到凌晨才回來，我今天不得早點來喊你。”

　池笍：“你先回去吧，我再練會兒。”

　“你這樣要猝死的！這才主題曲評測呢，以後開公演了，你難道要一天二十四小時泡練習室嗎？”蘇婉婉強起來還挺牛氣，上來就扯池笍，“你再這樣我和老大告狀了。”

　池笍哭笑不得，“婉婉我保證今天一點前回去行不行，你先去洗吧。”

　蘇婉婉豎起手指頭，“你不許騙我！”

　“不騙你。”

　主題曲測評規定需要唱跳，所以就算歌和舞都扒完美了，不能組合起來一起表演，也是徒勞。

　唱跳最考驗的就是氣息和體力，前者池笍還能通過技巧來調整，但難就難在，池小公主這具廢鐵身體，不是她健身一兩個月就可以練得回來的。

　腿和手臂的肉全是軟的，如果肌肉力量不夠，不止難以完成流暢的唱跳表演，還會導致她做舞蹈動作的時候不夠輕盈好看。

　而這些問題都只能靠土辦法解決——幹練。

　這也是池笍明明初評級得到不錯的評級，卻一點都不敢松懈的原因，她太知道自己的缺點在哪兒了，而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還沒在鏡頭前露怯前，抓緊彌補回來，她可還記得龐施儒之前說過，會盯著自己。

　……

　節目組給柏常安排的酒店距離宿舍訓練樓很近，來回走路都要不了十五分鍾，所以下午錄製結束後她並沒有著急回去，而是一層一層開始巡視每個人的練習情況。

　ABCDF五個班裡，A班和F班留下的人最多，看起來乾勁十足，前者是擔心名次掉下去丟面，後者是不甘心主題曲舞台拍攝的時候，只能站在最邊邊的角落，連半秒的特寫都掙不到。

　“婉婉。”柏常對練得滿頭大汗的蘇婉婉招招手。

　“什麽事啊，老大。”

　“池笍呢。”

　“哦，池媽她和岑葵出去了。”蘇婉婉眼睛亮晶晶的，“老大，你找她有事啊？”

　下午池笍剛拒絕了和柏常談話，晚上就找到練習室來，這兩人絕對有什麽！蘇婉婉的八卦魂快壓不住爆發了！

　“嗯，沒事。”柏常牽起嘴角，“你們也不要練太晚，身體最重要。”

　“好的！”

　柏常最後是在頂樓的閑置練習室找到人的，還沒走近，隔著門就能聽見運動鞋在地板上摩擦的聲音，還有池笍清亮但有些微喘的歌聲。

　累成這樣，肯定是已經練了很長時間了。

　柏常倚著門口，偏頭透過玻璃門靜靜觀看池笍練習，原本想等她一輪跳完，停下休息的時候再搭話，結果誰知道這人就和上滿了發條的人偶一樣，一遍又一遍完全不帶停的。

　晃眼間，柏常突然想到池笍離家出走那天，那抹在烈日下徒步的瘦削背影也是如此倔強。

　莫名的，有些招人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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