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意, 怎麼不滿意?
——這個地方,實在是太像了。
在這裡,賀少征經歷了一場無比荒唐的噩夢。
曾經無比信賴的摯友, 撕下了溫和的假面, 就這樣把他鎖在了床上, 盡情的品嘗著自己勝利的果實。
賀少征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都有了片刻的僵硬。
他沒有想到,海因裡希‧美因茨為了侮辱自己, 竟然在這個赫倫製藥廠的實驗室之中模仿著當日的樣子做了一模一樣的景象和布置。
不過, 還是有不一樣的地方的。
這一處的房間為製藥廠的地下實驗室, 因此, 房間沒有窗戶。
沒有窗戶,就意味著沒有陽光能夠透進來。
——不過,這又有什麼區別呢?
賀少征在心頭如此想到。
——他的世界裡……早就已經沒有光了。
——就算曾經有那麼一點, 但是現在海因裡希又硬生生地把那一扇門, 給推了回去。
賀少征輕輕的轉過了頭。
他的雙眸就仿佛是透明的玻璃珠一般, 在這暖光的映襯下,看上去異樣的通透。
頓了許久之後, 賀少征才慢慢的說道, “海因裡希,你做這些,是什麼意思?”
他的語氣平靜,甚至稱得上是心平氣和的發問道,“為什麼,要在這間屋子裡面, 做出這樣的布置?”
——為什麼?
海因裡希‧美因茨靜靜的看著賀少征的雙眸。
他只是微微的笑了笑。
——為了什麼?
事實上,海因裡希做出這樣的布置,並沒有賀少征想的那麼刻意。
——他還真的沒有那麼深遠的目光。
因為赫倫製藥廠的這個地下實驗室,是許久之前就已經建造好了的,那個時候,賀少征才剛剛找到了機會,離開了他的身邊。
其實,不止這個地方,還有許多處地方,都被海因裡希‧美因茨做出了一樣的布置。
和賀少征所想的羞.辱是不一樣的,海因裡希‧美因茨建了這些,只是想要留一個念想。
因為……每到一個地方監督工作的時候,海因裡希都能給自己一個寬慰。
像是睹物思人一般。
就仿佛那個青年,還在他的懷裡,還在他能看見的地方,一直的呆在自己的身邊。
而海因裡希‧美因茨的思緒,是普通人無法了解的,起碼賀少征就沒有辦法理解。
在賀少征的眼裡,這一切一切的復刻,代表著的是又一次的精神上的折磨;
但是,對於海因裡希‧美因茨而言,那是甜蜜的無以言說的愛意。
賀少征只能看到這個面目俊美的白人男子笑了笑,伸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那紅木桌的床頭,說道,“你喜歡嗎?”
“我記得……你以前在旭日還沒有升上去的時候,你就跟我說過,你很喜歡紅木的家具,因為這會讓你有一種回到了小時候的感覺。”
海因裡希‧美因茨聲音淡淡的說道,“你喜歡什麼……我就把它放在你的面前。”
——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
——也許這樣做的話,你就不會離開我了。
他微笑著,輕輕地把渾身上下都沒有什麼力氣的賀少征放了下來。
松軟的棉被,泛著好聞燻香的枕芯,一切的一切,都一如既往……
而就在海因裡希‧美因茨俯身輕輕吻了吻賀少征額頭的時候,男人的頭微微一側,閉了閉眼楮,抓住腦海之中的那一份思緒。
“你想把我一直關在這裡?”
感覺到腦後綿軟的觸感,賀少征輕輕地挑了挑眉頭。
就算是面臨這樣的情況,男人的臉上卻沒有任何陷於弱勢一般的模樣,相反,還是帶著平靜如水般的神情。
“你做不到的。”
他面色如常的分析道,“先不說,這裡只是一個製藥實驗室,就算不在這裡,在其他的地方,你也沒有辦法永遠的禁.錮著我。”
“這和上一次不一樣,我來的時候,是和霍連城,雷蒙還有褚子源一起來的。”
賀少征冷冷的說道,“一旦這些人體研究的證據全部暴露出來……其他家族,都沒有辦法獨善其身,在大義的裹挾之下,他們不會再像上一次旭日和美因茨家族的爭鬥那樣,只是單純的圍觀。”
“——這一次你要面對的,可不僅僅是旭日,你覺得,你還能全身而退?”
“——還能再像之前那樣的……擬造一份我的傷情報告,將我名義上是看護,實際上是囚.禁一般地禁.錮我?”
海因裡希‧美因茨對賀少征輕輕笑了笑。
他用手指,慢慢的撫摸過了賀少征的臉頰處,說道,“既然已經走到了今天這一步……你覺得我沒有做相應的準備嗎,親愛的賀,你實在是太天真了。”
“你以為,我之前和亞洲的褚家合作,以及和大大小小的歐洲家族合作……目的是為了什麼?”
“引你而來,自然是其中一點……更多的是——”
海因裡希‧美因茨的聲音輕輕一頓,眸色深深。
“我要把他們,和我一同綁到一輛戰車之上。”
“你要知道,做出□□一般的偽證,其實很容易,其實這一些大家族中,基本上都被我埋下了些許釘子,沒有一個家族走到今天這一步,手裡,沒有做過什麼讓上帝質詢的事情。”
“——沒有人可以輕而易舉的站在我的對立面。”
海因裡希低頭看著賀少征,眼裡那微涼的神色,冰冷的就像是出自於深淵之中一般。
“而且,事實上,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形形色色的有趣的人……你要知道,我親愛的賀,越是居於高位,大多數的人可越不像你那樣,同理心早就已經被我們丟棄的一乾二淨,我們所想要的,只是純粹的利益上的交換——”
“當然,那些年歲越大的人,總是對於自己現在老邁松弛的身體,有那麼些許不滿,我知道你們中國有句古話,似乎是長生不老,呵呵,這也是全球的高位者一個共通的想法了……他們對於美因茨家族目前進行的精神以及基因領域的探究,也很感興趣。”
“起碼,你現在所看到的這個研究項目,僅僅只是屬於我們一家的手筆。”
海因裡希‧美因茨微笑著說道,“美國的伯納家族……意大利的費爾蒙多家族……當然,在明面上,他們都有著無比正經的生意,無論是金融還是石油,但是,最後他們也忍不住,和我一同踏上了這一條船。”
賀少征靜靜的看著他,驀地冷笑了一聲,“你瘋了。”
“我沒有瘋。”
海因裡希‧美因茨微笑的看著他,“我很清楚我想要什麼。”
在那沾染著血跡的唇瓣的襯托之下,面前的男人似乎是在引誘著自己一般。
他輕輕地吻了賀少征的眼皮。
下一秒,海因裡希‧美因茨慢條斯理的將自己脖頸處掛著的領帶,微微的松了松。
而在做這一切的動作的時候,他仍然是那麼多的文雅,就仿佛是歐洲老派的紳士一般。
看到這一幕後,賀少征預測到了什麼。
他的眼瞳一縮,“你瘋了……這裡還是赫倫製藥廠的地下實驗室!”
一想到接下來海因裡希‧美因茨可能要做的行為,再加上之前自己所看見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人體器官……以及注射進去綁在床上的死刑犯的綠色藥劑……賀少征就感覺到,自己的頭皮處一陣陣的發麻。
“嗯。”
海因裡希‧美因茨輕輕地點了點頭。
他宛如嘆息一般,吻了吻賀少征的嘴唇,輕聲說道。
“可是,我等不了了。”
——在這一個和曾經囚.禁你的地方如此相似的場景……我想在這裡,再一次的擁抱你。
說著,海因裡希‧美因茨又俯身下去,穩住了賀少征的嘴唇。
空氣中就像是灼燒著一團灼熱的火。
賀少征卻又因為那該死的藥劑,意識在這一刻前所未有的清晰了起來。
事實上,這裡的隔音效果好的出奇。
所以,海因裡希‧美因茨現在所做的一切荒唐的事情……都埋在了地下隱秘的暗色之中。
——————
菲律賓某一處擁有著特殊背景的酒店。
房間的門,被猛的打了開來。
褚子源的面色,此時此刻略微有些許陰沉。
他本身回到房間之後,心裡就有幾分不安定的感覺。
要知道,褚子源之前擁有著的就是屬於褚雪堯的記憶,在褚雪堯這十幾年和賀少征相處的過程之中,他對男人的習性也有著大致的了解,但是,畢竟那些東西都是隔著一層薄薄的紗看著的,就像是看一份和自己無關的默片一般,有些東西,也沒有辦法全然真切的感知。
就比如說,對於賀少征的性格把握,他沒有雷蒙那樣清晰,因此在這一晚的判斷之上,出了些許錯誤。
當他意識到有有不對的地方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褚子源本身就有些許睡不著,想出去走走,下意識的走出自己的房間之後,瞄了賀少征的房間一眼,卻看到賀少征房間的門縫中,隱隱還有透著些許亮光。
當他打開房間的那一剎那,他卻只看見了一個身高兩米有余的男人,就這樣僵直地躺在賀少征原本所在的那間床上——
那一瞬間,褚子源的臉色徹底的變了。
——……該死!
他就這樣走到了雷蒙的身邊,用手指猛的傳住了雷蒙脖頸處的領子,把他高高的舉起,用力之猛,甚至發出了一聲可怖的聲響。
“賀少征……他在哪裡?”
褚子源冷聲問道。
雷蒙的臉色還有些許不正常的慘白,他到現在還沒有緩過勁來——賀少征那刺在他脖頸處的藥劑,仍然在他的身體裡發揮著作用。
看到雷蒙現在的反應之後,褚子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他也清楚雷蒙現在的身體狀況有些不對,沒有辦法作答。
褚子源就這樣看著雷蒙,那原本看上去總是溫柔的,像是能夠融化一潭春水一般的眼眸之中,卻帶著明明晃晃的冷意。
褚子源輕輕的閉上了眼楮,把雷蒙重新扔在了床上,再次睜開眼楮之後,似乎恢復了些許平靜。
“………我去叫醫生來。”
他如此輕聲說道。
就像是仍然是那個,會毫不猶豫為他人著想的翩翩公子。
然而,在走出門的那一瞬間,褚子源的面色一下子難看了些許。
他知道……事情已經有些向他無法控制的方向發展了。
倚在門框之處,褚子源並沒有去叫什麼其他人,只是慢慢的從自己的口袋中摸出了一根煙來。
事實上,他並不怎麼抽煙,抽煙這件事也和他那一貫想要在賀少征面前塑造的,那溫柔的形象並不相符——
——但是,他畢竟不是褚雪堯,沒有褚雪堯那樣純天然,無雕飾的無害和純善。
他把煙就這樣揉搓在了自己的手中,之所以不抽煙,也只是為了確保自己的身上染不上煙味,被賀少征發現起疑。
褚子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所以,最後,你還是去找了海因裡希‧美因茨嗎?”
他如此喃喃自語的說道。
褚子源突然想起,在那曾經屬於褚雪堯的記憶裡面,海因裡希‧美因茨這個男人來找過自己。
不,準確的說是來找過褚雪堯。
…………
當時,海因裡希並沒有把褚雪堯當做什麼潛在的敵人——也許是覺得這個面目看上去頗為溫柔的人並不是那麼的具有威脅性,也許是認定了,賀少征並不會喜歡上這樣的人。
那歐洲男人目光就仿佛能夠鉗製人的咽喉一般,冷冷的說道,“我希望,你能夠離開他。”
“……為什麼?”
“因為,賀少征並不需要朋友,他只需要我就夠了。”
說著,海因裡希‧美因茨慢條斯理的摩挲著自己自己左手拿著的手杖,看著對方仍然沒有松懈下來的溫柔笑容的時候,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頭。
“你想要什麼……如果你覺得是補償的話?”
“我什麼都不想要。”
當時的褚雪堯,只是面色平緩的說道。
“你知道,我是誰麼?”
“我知道,你是美因茨家族現任的組長……同時也是賀哥,非常信任的朋友。”
“既然如此,你就不怕,我一句話,就讓它這樣遠離你?”
海因裡希‧美因茨輕聲問道。
而聽到這句話後,褚雪堯就這樣笑了。
他微笑起來的樣子明明還是那麼的溫柔,卻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讓人側目的自信。
“不會。”
“哦?為什麼?”
“因為……我只是相信賀哥而已。”
“賀哥就是那樣的人……他不會因為其中一個朋友的一言之詞,而放棄另外一個朋友。”
褚雪堯的雙眸之中,帶著極為篤定的力量,就仿佛賀少征就在他的身邊,用手握住了他,給予了他與面前氣勢驚人的美因茨家族的族長,對峙的勇氣一般。
“——我只是相信賀哥而已。”
…………
想到這裡,褚子源那握著煙的手慢慢的緊了幾分。
——也許……這就是差別。
能夠無條件如此全身全意的把整顆心綁在賀少征的身上,像信徒一般虔誠地付出自己所有的信任的人,也許在這個世界上,只有褚雪堯了。
褚子源捫心自問,自己絕對做不到像他這樣的程度。
——絕對不會。
而現在,他也是如此堅定的想著。
——賀少征……也並沒有把所謂的信任給予他們。
就算是為了調查赫倫製藥廠那些隱秘的事故而前去涉嫌取證,賀少征也沒有給他們一同陪同的機會。
所謂的信任的橋梁,在他們之間,從未築起過。
而就在褚子源陰著一張臉,自顧自的把玩著自己手中的煙蒂的時候,那屬於霍連城的房間的門,也突然打了開來。
男人頗有些許煩躁的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嘴裡似乎是在罵罵咧咧的說著什麼。
明顯霍連城剛剛沖了一個冷水澡,頭髮都濕漉漉的翹了起來。
他也下意識的把目光看向了賀少征的房間。
霍連城眉頭猛地一皺。
因為,他看到了褚子源。
褚子源就這樣站在賀少征的房間門口,臉上的神情埋沒在那其中一邊被黑暗擱置的角落,看上去隱隱約約的帶著些許陰沉之感。
霍連城之前就感覺到了……屬於褚子源身上的那一股濃烈的違和感。
那溫溫柔柔的一層面紗,都只是他所刻意描摹出來的假面——然而這假面,又和別人純粹的偽裝不太相同。
就像是以前,他擁有過一模一樣的模板,因此用起來,頗有幾分得心應手。
如果不是那可怕的直覺的話,是不會有人覺得他有什麼問題。
霍連成想到這裡,就這樣朝他走了幾步。
他發現褚子源的手裡竟然還放著一根煙。
挑了挑眉,霍連城一下子有些想笑,“怎麼不在賀少征的面前……呵,你那溫柔似水的娘唧唧的模樣,就一下子卸了下去?不進行偽裝了?”
褚子源慢條斯理的回看了一眼霍連城,嘴角帶著些許淡淡的笑容。
“還是去關心一下你的同僚吧。”
微笑著說完這句話後,褚子源就這樣轉身離開。
聽到褚子源的話後,霍連城皺了皺眉頭。
他也留意到了賀少征的房間的門是開著的,不過憑他現在所站的這個角度,並不能完全的看清裡面的情況。
而就在他往前走了幾步之後,霍連城微微睜大了眼楮。
他看到了床上,那個無法動彈的,大個子男人。
——赫然是雷蒙。
“操……為什麼會是你?”
“賀少征呢?”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雷蒙︰我,雷蒙,好慘一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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