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周錦魚把小包子娘和小包子送上了馬車,眼見著馬車走了之後,她獨自回了府裡。
心裡盤算著,月底就要來了,那麽下月的春試也便快來了。
她實在摸不清天順帝的意思。
按理說,若是天順帝加試這場春試,原本是為了讓馮蔚之這個京城第一公子當狀元,那又何必再讓她來考?
難不成是因為馮蔚之的外公韓大將軍遇刺的事情,導致了天順帝改了主意?
可這個念頭終究只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還沒來得及細想,周玲兒便來了東院,敲她的房門。
“周錦魚,快開門!”
“周老四!你聽著沒有?”
周玲兒的聲音一聲大過一聲,把門敲的“砰砰”響。
周錦魚把門打開,就見著周玲兒在門外,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
周錦魚問她:“玲姐兒,您這是怎麽了?誰又惹你了?”
周玲兒進了房來,一屁股坐在圓桌旁的小凳子上,瞪了一眼周錦魚問她,張口就是一句:“你這裡能拿出多少銀子?”
周錦魚皺了眉頭,本能的就覺得不妙:“你想做什麽?”
周玲兒沒好氣的道:“我就問你能拿出多少銀子給我,問那麽多做甚麽。”
周錦魚無奈了:“我的玲兒姐,你這忽然來了我房裡找我要銀子,我總要知道個由頭吧。”
周玲兒抱怨道:“全是娘做的好事,今日我去帳房那裡支銀子,卻半兩銀子都拿不出來,一問才知道娘她竟然讓帳房停了我的月銀,那我的胭脂水粉可怎麽辦?”
周錦魚這下明白了,笑著對她道:“你可別什麽事都往胭脂水粉上推,咱們府上不是每月都定期采辦胭脂水粉給你?怎麽就用得著你自己去買了?再說娘停了你的銀子是為著什麽你能不清楚?她還不是怕你個沒良心的拿了銀子再和野男人跑了,到時候奶奶一準氣得背過氣去。”
“周錦魚!”周玲兒氣急敗壞的咬牙:“你給我閉嘴!”她又強行忍下了火氣,軟下聲道:“那府上那些不成器的,采買的那些胭脂我看不上嘛,還不是需得我自己去買,周錦魚,你到底借不借,給句痛快話兒?”
周錦魚撇撇嘴,見她生氣了,也便不再繼續說下去,只是問道:“你這次要銀子,當真是為了胭脂水粉?”
“我騙你做甚麽!周錦魚,你若是借我就借,若是不借我去找旁人去。”周玲兒好看的杏仁眼向周錦魚一瞪,雖然多了份女兒家的驕蠻之態,但若是細細看來,也著實是個大美人,只要她不動不動就使那潑辣性子。
周錦魚歎了口氣,無奈道:“好好好,我借,我借還不成嘛。”
周錦魚從櫃子裡放零散銀子的盒子裡,湊了十兩碎銀子給她:“喏,我就這些了,你若是嫌少我也沒有法子。”
周玲兒接過了銀子道:“多謝了,等娘下月肯給我開月銀,我便還你。”
周錦魚說:“你死了心吧,就算到了下月,娘也不可能給你開月銀。玲姐兒,你還是省著點花吧,我就這些銀子了,給了你我也要勒緊了褲腰帶過活,上回娘讓人買石獅子的銀子都是在我月銀裡扣的。”
“知道了,多謝你了,小魚魚~”周玲兒向周錦魚溫柔的一笑,然後伸出了手,就要揉捏周錦魚的臉蛋。
周錦魚被這聲“小魚魚”給喊得雞皮疙瘩都要掉了,她立刻仰著脖子躲開周玲兒伸過來的手,訕笑道:“自家姐弟,都是應該的。”
自從鬧出上回周玲兒和人私奔的事之後,柳氏便限制了周玲兒的外出,這幾日也不知道她對柳氏用了什麽好用的求饒法子,竟然能讓柳氏同意放她出去了。
不過柳氏有個條件,讓府上的下人們跟著,寸步不離。
但周錦魚還是不放心,畢竟周玲兒這個性子,一向是想一出是一出,若是她出了門去,忽然一咬牙一跺腳,又跟人跑了,那無論她周錦魚有沒有給她玲姐兒出銀子,柳氏都可能會直接把她當成共犯來處理,一定是連罪。
於是周錦魚喊來了錦風,吩咐他:“明日若是三小姐出門,你便從後面暗中跟著,一旦事情有變,就把她打昏了送過來。”
錦風立刻會意,冷聲道:“是,小人明白!”
周錦魚鄭重的點了頭:“錦護衛,全拜托你了!”
錦風面無表情:“是!”
周錦魚總算放心下來。
此時窗外的天剛開始陰沉下來,整個周府都靜悄悄的,其實當年她剛來周家的時候,周家還是很熱鬧的,她後爹周公輔對她很好,周公輔性子忠厚老實,見了她總是樂呵呵的。
而她的兩位兄長周子冀和周子牧也都對她極好,從外面看到什麽好玩兒的東西總會帶回來給她,雖然她那時候已經不再是個小孩子了,但周子冀和周子牧也總是把她當成孩子看。
其實說起來,這些她都一直記在心裡,整個周家的人都很好,就連一直跟她吵架拌嘴的周玲兒,她都覺得很好。
如果說,全靠當日老王妃的善心搭救,才讓她們母女倆不至於凍死在那場冰天雪地的話。
那麽,周家帶給她的,便是她缺失了已久的親情。
沒一會兒,一個守門的小廝前來敲門,進了屋便道:“四公子,小的有事稟告。”
周錦魚問他:“怎麽了?”
小廝道:“回四公子的話,府門外有個叫羅縱的人,他自稱是……大皇子府上的管家,說大皇子有事找您一敘。”
周錦魚一怔:“誰?大皇子?”
小廝原本只是傳話,見周錦魚愣了,他便吞吞吐吐道:“這,小人也不清楚,他只是讓小人拿了令牌來,隻說讓小的來告訴您一聲,馬車就在外面了。”
小廝說著,把那塊令牌遞上來。
周錦魚看了令牌,只是擺擺手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回了那個管家,就說我換身乾淨衣裳,馬上就出去隨他走。”
小廝連聲道:“是是,小的這就去說。”
周錦魚點了頭,把令牌還給他,小廝便退下了。
周錦魚這下想不明白了,大皇子?魏承祿?
可魏承祿找自己這個連個虛職都沒有的小探花郎做什麽?
她只是區區庶民,魏承祿卻是高高在上的天順帝長子,雖說已經被廢了太子之位,但卻也實在犯不著見她這樣一個小人物,就算見她這種小人物,直接派人隨便傳個信兒也就罷了,還親自派了管家來接,這事兒可就蹊蹺了。
再者,她聽說大皇子魏承祿自從被廢了太子之位之後被天順帝頻頻打壓,後來越發喜怒無常,動輒就拿身邊的人撒氣。
面對著這麽一位暴躁的主兒,周錦魚著實心裡打怵,但去還是要去的,畢竟她若是連去都不肯去,那豈不是不給魏承祿臉面?到時候被遷怒下來,她怕是死的更快。
周錦魚換好了身新衣裳,連忙就要帶著周小山出府。
出了府門來,果真就看到了一輛華貴非常的馬車,借著門前的兩盞紅燈籠發出的光亮一看,馬車之上罩著一層虎紋圖案的黑色錦緞,而馬兒也是自西域送來的汗血寶馬。
而馬車之下,有一身穿灰色薄衫的年輕人,那年輕人正背著手,隨意的打量著周家的府門,見周錦魚出來,四目相對間,那年輕人拱手笑問:“想必這位,便是頭年的探花郎,周四公子了。”
周錦魚也拱手還了禮:“正是在下,不知道閣下是……”
年輕人笑說:“小人名兒叫羅縱,是大皇子府上的管家。”
周錦魚點了頭,客氣的道了句:“原來是羅大管家。”
羅縱笑道:“不敢不敢,小人的來意想必周四公子已然知曉了,咱們大皇子有請,周四公子快隨小人上馬車吧。”
周錦魚雖然心中打鼓,也只能先去了再說,周錦魚一躍上了馬車,然而當周小山想跟著一起去的時候,卻被羅縱攔了下來,羅縱皮笑肉不笑的道:“我們主子吩咐,隻讓周四公子一個人去。”
周小山著急的看著周錦魚:“四公子,這……!”
周錦魚道:“既然這樣,那我一個人去便是了。周小山……”
周小山連忙應道:“是!”
“你去和夫人說一聲,就說我今晚怕是不能回來按點兒吃飯了。”周錦魚頓了頓,神色如常道:“還有,她上回不是說要給老王妃做衣裳嗎?你去提醒她一聲,讓她別忘了。”
周小山立刻會意:“是,小的這就去說。”
周錦魚點了頭,轉身回了車裡,羅縱見了進了車裡來的她,笑了句:“四公子,你多慮了,我們大皇子請你過府,並沒有別的心思,只是想結交於你罷了。”
周錦魚佯裝聽不懂他的話,只是道:“小人惶恐,何德何能,竟然能勞煩大皇子費心。”
羅縱笑看著她,提醒道:“主子他一向惜才,周四公子可要把握機會才是。”
周錦魚愈發做出誠惶誠恐的樣子,卻並未回話。就僅僅是相處了片刻,周錦魚便看出來了,這個羅縱看似笑著一張臉十分好說話,但卻是個十成的笑面虎,這是想要挖坑給她跳呢。
大皇子的府上是在朱雀南街,這個位置便有些尷尬了,明明朱雀主街才是王公貴族以及天順帝倚重著的朝臣們的居所,而這位廢太子的府邸卻設在了朱雀南街,天順帝對這個兒子的輕視可見一斑。
到了大皇子府上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下來,周錦魚一路隨著羅縱進了正堂,卻正巧看到魏承祿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在和數名女子嬉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