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
魏華年回答完,又看向周錦魚,靜靜的問她:“你怎麽想?”
周錦魚原本聽了魏華年的那句肯定答案,正忍不住捂著嘴偷笑,見魏華年又問回來,她瞬間就愣住了。
周錦魚愣了半晌,覺得氣氛實在詭異的厲害,於是硬著頭皮回道:“這個問題,我……”
這個問題,她確實是想過的。
但也可以說,她從來沒有想過。
怎麽說呢?
其實若是能讓小包子和小包娘一起來周家,和她生活在一起,她是萬分願意的。
可說到底,歸根到底,她終究是個女兒身,這一點小包子娘應該是知道的。
依照她之前那些若有若無的試探,她明白,小包子娘並不排斥女子同女子相戀,畢竟她曾經把她親手寫的那本狗血道不能再狗血的“女女話本”拿給小包子娘看,小包子娘當時是接受的。
可若是自己真的娶了她,是不是就是耽誤了她?
畢竟大晉朝,雖說也有女子同女子在一起的先例在,終究卻也只是個例,在大晉朝大部分百姓們的眼中,男女相愛才是正統。
她一度也想過,小包子娘之所以能接受女子同女子相愛這回事,不過是她為人高貴大方識大體,或許她當時也只是隨口說說的,所以周錦魚就算喜歡她,也從來不敢真的捅破這層窗戶紙。
可如今……
如今小包子娘竟然親口說出來,願意嫁給她。
周錦魚一時間不知道該做出什麽表情來,她內心壓抑不住的狂喜、激動,類似於一種一個原本覺得沒有半絲希望的天大好事,忽然把她砸中了。
她內心一度歡呼雀躍起來,心口“撲通撲通”狂跳著,張著嘴巴看著對方,一時間說不出半句話。
就聽魏華年有些失落的道:“嗯?你是不樂意麽?那就算……”
周錦魚忽然提高音量:“不是的!”
魏華年再次挑眉:“嗯?”
她方才的那句“算了吧”在口中還未說出來,周錦魚已經一個咕嚕翻身坐起來,急切的嚷道:“我願意!願意!”
魏華年就那麽靜靜的看著她,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周錦魚頓了頓,忽然認真的道:“我也是願意的。只要,只要對方是你,沒有什麽是不能答應的。只要,只要對方是你就好了。”
周錦魚一通倉促的表白說完,忽然又覺得自己太冒失了。
她有些慌亂的看向魏華年,魏華年正在看著她。
她眨了眨眼,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我……我反正就是這意思,你,愛信不信吧。”
就見魏華年看了她半晌,頓了頓,似乎有些意外,但意外過後,她嘴角忽然溢出了一絲笑來,似乎很是滿意。
周錦魚心裡直發慌。
心道:你這笑是什麽意思啊?是覺得我說對了還是說錯了?你滿意是不滿意啊!給句準話啊!
周錦魚心裡忽然更加沒底了。
魏華年嘴角笑意不變,看她一眼,轉瞬之間,她又恢復了那一派對一切都了如指掌的高貴姿態,隻認真的道:“周錦魚,你可要記得你今日說過的話,你今日說的這些話,我一字一句全都暫且急著。有朝一日,你若是忘了——”
周錦魚忽然心裡一慌,眼巴巴的看著魏華年:“什麽?”
就見魏華年又是一笑:“你日後便知道了。”
周錦魚:“……”說話能不能不說一半啊喂!
周錦魚覺得魏華年的笑有些嚇人,雖然同以往沒什麽區別,但她就是嗅出了一絲危險的味道,便故意委屈巴巴看著她問:“我知道什麽?我不知道啊我。”
魏華年但笑不語。
周錦魚更懵了。
她無奈的看向小包子:“小包子,你知道什麽了?”
小包子眨巴眨巴眼,又看向魏華年眨巴眨巴眼,不想理她。
周錦魚:“……”
就連崽兒都開始叛逆了!
這日子她怎麽覺得越來越艱難了!
魏華年只看著她道:“我聽夫人說,你科考將近,這幾日我和阿璟便不來府上了,你且安心備考。”
周錦魚剛想要說,她看過的那些書她都熟記於心了,去了考場也只是隨機應變、臨場發揮而已,但當她想要說這些的時候,又看到魏華年那殷切的眼神,似乎是很想她高中?
周錦魚原本想說的話瞬間憋回了肚子,只是堅定的道:“你放心吧,我會盡力而為,給咱們家小包子做個好榜樣的!”
魏華年一怔,她剛說,咱們……家?
她以前也聽了周錦魚說過不少,類似於“咱們家崽兒”“我們家小包子”之類的話,可如今,在她剛和周錦魚說破了兩個人之間的關系之後,這話就開始變得有些曖昧不明起來。
周錦魚顯然也意識到了這點,她有點尷尬,立刻轉話題,虎摸了一把小包子的小腦瓜,拿出師傅的威嚴道:“小包子!你也要認真念書,知道不!”
小包子看了她一眼,兩眼,三眼。
退了一步。
躲開了。
周錦魚:“???”
是不是這個崽兒該打一頓了?
周錦魚咬著牙想,這才幾天沒見,就不讓摸了!
沒天理了!
周錦魚起床換了一身新衣裳,小包子娘和小包子已經出了門去,提前去了書房等候。
而周錦魚則是簡單的喝了碗送進屋裡來的粥,她原本隻想喝一碗丫鬟送進來的粥來填飽肚子的,畢竟今日是她在考前給小包子上的最後一堂課,她要快點去書房,不要再耽誤了。
可她剛放下粥碗,剛想去書房,就見柳氏親自端著一碗藥進來了。
周錦魚喊了聲:“娘,若是沒什麽事,我就先去給小包子講書了。”
周錦魚聞著那熟悉的苦味就想跑。
實在是太難聞了,這個味道她實在太熟悉了。
她在來了京城以後,這股子藥味便一直伴隨著她,尤其是她們娘兒倆初到歸寧王府的時候,柳氏總能給她買到藥。
後來去了邱麓書院,她那個掛名未婚妻還因為她身上的藥味十分的嫌棄,由此更加受到李維安一群人的好一通嘲笑,說她是個藥罐子。
但其實,她也只是在發燒的時候才會喝藥,平日裡根本不會喝,而且她身體除了發病的時候,同常人也沒有多少區別,也不知道那些人為什麽就要揪著她這一點不放的。
大夫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含糊的說了一些模棱兩可的話,但所幸開的藥倒是管一些用處,總是能讓她身體的熱度及時的降下來,但其實也是治標不治本。
直到後來去了潛龍寺,也不知道是空智方丈給她調配的那些藥管用,還是莫名其妙的空有了一身內力,後來這個病便被她漸漸壓製下去了。
只是偶爾還是會犯,她記得,自己小時候在牛家村的時候,也是個活蹦亂跳的孩子,怎麽後來缺失了一段記憶之後,便成了這副病懨懨的樣子,她自己看了都生氣。
這場病究竟是怎麽來的?
她心中隱隱有一種預感,這事兒指定和她缺失的那段記憶有乾系,可她去問柳氏的時候,柳氏也不跟她說半個字,後來索性她也就不問了。
病就病罷,反正也死不了。
只是這回,空智方丈的藥被她給吃完了,看來等過幾日,還要親自去空智方丈那裡,再討一些回來。
眼下,柳氏已經把藥放到了桌上,一把拉住了要往外跑的周錦魚。
周錦魚無奈的倒退了回來,苦哈哈的對柳氏道:“娘誒,我已經好了,就不用再喝這個了吧。”
柳氏蹙眉:“你哪裡好了,我看你臉色還是不太好,紅成這樣,哪裡是好了?”
周錦魚這下卡了殼,她總不能說,自己現在臉紅是因為方才和小包子娘說了那些羞人的話,臉上掛不住吧。
周錦魚怕柳氏再長篇大論的教訓她,無奈之下,一手捏著鼻子,一手端起了藥碗,一飲而盡。
苦!
實在是太苦了!
依舊是那麽難喝,周錦魚吐了吐舌頭,立刻又拿起了桌上的茶杯,“咕咚咕咚”飲下了一杯茶。
柳氏見她藥碗見了底這才放心,就聽周錦魚忽然看著她問道:“娘,你方才和小包子娘說什麽了?”
柳氏一怔:“怎麽了?”
周錦魚紅著臉抱怨道:“我和人家這八字還沒一撇呢,您倒好,直接問人家願不願意同我成親,這算什麽話?”
柳氏聞言,不動聲色的問道:“是她同你這麽說的?”
周錦魚點了頭:“是啊,可是娘您就沒想過,萬一小包子娘不同意怎麽辦?況且我和她,之前還什麽都沒有,您這忽然就這麽說了,讓我……讓我可怎麽辦?”
柳氏笑了,反問她:“什麽都沒有?什麽都沒有你病著的時候拉著人家沅小姐的手不肯松開?還嘟囔了一堆有的沒的,我都替你臊得慌。”
周錦魚這下愣住了,仿佛耳邊忽然降下了一個晴天霹靂:“什麽!”
柳氏眼見著周錦魚一張俊臉忽然變得通紅。
周錦魚能不臉紅嘛,這下丟人真的丟大發了!
柳氏沉聲道:“她是個好姑娘,我也看的出來,你待她和對尋常女子不同,且她方才同我說,早已知曉你是個女兒家的身份,若是……若是她當真願意同你成親,我也便不給你再找旁人嫁過來掩人耳目,也算信得過。”
周錦魚心中得意,信得過,當然信得過,她看好的姑娘又怎麽會錯?
周錦魚故意眯著眼笑道:“阿娘,您就那麽確信,她會守口如瓶我是女子的事?我總覺得有些對不住她……”
柳氏忽然笑了:“對不住?”
周錦魚點頭:“嗯,人家好好一姑娘,我……”
柳氏直接冷聲打斷她:“她家裡要把她遠嫁,而她若是不想走,便只能嫁給你,別無選擇,所以,沒有什麽對不住的。”
周錦魚聞言一愣,隻覺得自己心裡忽然發冷,如墜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