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魚年:[一六九]
嚴仲禾手上有四萬嚴家軍,可以調動。
而長安城中的反抗軍有十萬,但同訓練有素的嚴家軍不同的是,長安城內的反抗軍大多都是平民百姓或者流寇土匪組成的非正規軍隊,而嚴家軍向來軍紀嚴明,便是這些年來被天元帝不停的打壓,也在嚴仲禾治軍有方之下,依舊是一支可以以一敵三的存在。
再加上反抗軍入城之後,便以為佔了長安,從此高枕無憂了,放松警惕,懈怠的只知道燒殺搶掠。
因此,得嚴仲禾相助,周錦魚瞬間心安了不少。
嚴仲禾雖然被嚴世子軟禁了起來,但周錦魚明白,他只是因為覺得自己是個罪人,才在府上自暴自棄,若是嚴仲禾肯走出去,振臂一呼,想必嚴家軍一定會響應他這位主帥的。
想到此,周錦魚道:“嚴大將軍,嚴世子的所作所為,皆是出於身為人子,對你所遭受不公的心疼,我能理解,想必,你也能理解。我在此,以我周錦魚的名義向你保證,若是有朝一日,反抗軍被趕出了長安城,嚴世子所做的事,既往不咎。”
嚴仲禾聞言,猛地抬起頭來。
他怔怔的望著周錦魚,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周錦魚點了頭:“真的,我以性命向你擔保。”
“好!”嚴仲禾終於做了決定,他站起身來,向周錦魚一抱拳,堅定道:“駙馬爺若是有何差遣,盡管吩咐!”
周錦魚微微點了下頭:“這,就要全部仰仗嚴世子了。”
嚴仲禾一愣:“駙馬爺是說,浩兒?”
周錦魚點了頭,隨即,她也站起身來,向嚴仲禾行了一禮,這才把自己的計策全部告知。
如今,反抗軍頭目趙海,佔據了皇宮,自立為帝。
趙海整日在皇宮中飲酒作樂,天元帝的後妃也全都成了他的,但凡是有點姿色的,全都被他直接盡數接納。
周錦魚道:“如今,皇宮中的反抗軍是最多的,但也因為這一月來,京城百姓們逃往別處,而其余的將領全都帶著人馬逃離了京城,目前京城中只有四萬嚴家軍。趙海此時定然會松懈,而在趙海心中,嚴世子定然是他的人。”
嚴仲禾問道:“你讓浩兒做什麽?”
周錦魚道:“只要嚴世子明日帶我入宮,把我帶到趙海身邊,我定然能擒住他,而嚴家軍只要伺機而動,定然能解長安之圍。”
嚴仲禾猶豫道:“只是,浩兒他性子執拗,未必肯聽。”
然而,他剛說完,門忽然被“哐當”一聲,從外面被人打開了。
此時,一身鎧甲的嚴世子嚴浩,正冷峻的站在門前。
周錦魚回頭,向嚴浩一笑:“嚴世子,你都聽到了?”
嚴浩走了進來,冷冷的道:“周錦魚,你可知道,只要我拿住你進宮去交給趙海,便是立了大功。”
嚴仲禾慌忙的訓斥道:“浩兒,不得無禮!”
周錦魚無所謂的笑笑,篤定的道:“你不會的。”
嚴浩冷聲問道:“何出此言?”
周錦魚道:“你若是想拿下我,應該會在發現我的第一時間,便會直接派人過來。”周錦魚繼續道:“其實,你應該也知道,趙海在京城應該撐不了多久吧,一旦等流亡出去的皇族回過神來,定然會舉兵反攻長安。”
嚴浩冷笑:“哦?”
周錦魚搖搖頭:“也不是說他們反攻長安是為了大晉皇族,而是因為,魏這個姓氏,凡是魏姓子孫,皆是想要為了那個位子,拚一把的,畢竟,皇帝輪流做,但對於姓魏的而言,就算是皇帝輪流坐,也絕對不會讓趙海坐。”
周錦魚繼續道:“別看他們當初彼此爭權奪勢,鬥的頭破血流,但一旦自己的蛋糕……不,自己的利益被別人搶佔了,那麽,他們一定會聯合起來,搶回自己的利益,當然,一旦搶回來,他們再彼此爭奪,那便是以後的事兒。”
嚴浩有些疑惑的看著周錦魚:“那我若是幫你,有何好處呢?”
周錦魚聳聳肩:“佔先機唄。”周錦魚道:“你知道的,趙海若是為帝,定然不會全然信任你,如今嚴家舉步維艱,雖然保留了部分實力,卻依舊被趙海所忌憚。但若是嚴家把反抗軍給滅了,擁立新君上位,那麽嚴家,便是新君所仰望的功臣!”
嚴浩冷笑:“那我為何不自己當這個皇帝,反而要擁立新君呢?”
周錦魚搖了搖頭:“你不會的,因為你自己都不敢保證,逃亡出去的魏姓皇族,什麽時候會回來。你自己都不敢確定,自己在那個位子上,究竟能走多遠。你是個聰明人,想的比任何都長遠。嚴世子如今在京城苟活到了今日,可不就是為了等有人來,給你指一條明路走麽?”
此時的嚴浩,徹底的沉默了下去。
周錦魚說的完全正中他的下懷,嚴家軍的家訓,向來是忠君報國,這是停留在他們嚴家人骨子裡的東西,深入骨血的東西。
而周錦魚的到來……
或者說,就算不是周錦魚來,便是旁人來了,嚴浩依舊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他需要的,僅僅是一個台階。
周錦魚之所以選擇來找嚴仲禾,而沒有去聯絡其他的魏姓皇族,拋開她信不過那群貪生怕死之輩不說,她選擇來嚴家,本就是一場豪賭。
但顯然,她賭對了。
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
嚴浩之所以在鑄成大錯之後,選擇留在長安城,保存實力,就是為了等有人來,給他指一條明路。
或者說,給他一個台階下。
關於嚴浩,周錦魚對這人的人品,還是信得過的。
當年嚴家軍去嶺南剿匪,嚴家二公子中了埋伏,嚴浩領兵前去救援,最後他耗盡兵力,愣是支撐到了最後一刻,方才能來嚴仲禾的援兵。
嚴家二公子死在了土匪的刀下,嚴浩回頭便向嚴仲禾請求領兵作戰,把土匪在一夜之間全部剿滅,這才作罷。
他甚至因為不會奉承拍馬而得罪了當朝權貴,被貶去守城門。
種種事例都表明,嚴浩並非是個貪生怕死的人,反而嫉惡如仇。
也正因如此,當她聽到嚴浩開了長安城門,放反抗軍入城的時候,才會那般的詫異。
嚴仲禾看向周錦魚,問道:“你的計策,真的可行麽?”
周錦魚點了頭:“只要嚴世子明日一早,帶我混入皇宮,把我帶到趙海面前,我定然能取他首級。”
嚴浩又看向嚴仲禾,問道:“父親以為,她所說的,可行麽?”
嚴仲禾只是歎了口氣,說道:“浩兒,如今無論可不可行,你我都要照做,難不成,我們嚴家真的要成為天下的罪人嗎!”
嚴浩沉思片刻,終於對著周錦魚點了頭:“好,我答應你,明日帶你入宮。”
周錦魚道:“此事還需要詳略部署——”
周錦魚同嚴家父子在房裡,一直談到深夜,這才徹底定下來明日的軍力部署。
最後嚴浩為周錦魚安排了房間,讓周錦魚先休息片刻。
周錦魚進了房裡,卻哪裡還有心思睡覺?
事能不能成,全靠明日了。
此時,周家人應該盡數在蜀地安居下來了吧。
只要周家人不在長安,魏華年也不在,那她便徹底沒了後顧之憂。
想到魏華年,周錦魚嘴角忽然扯出了一絲笑來。
在她來的時候,魏華年對她說,會等她平安回家。
想到這裡,她忽然定了定神,心中忽然平靜了許多。
有人還在等著她回去,她一定會平安回去見她的。
周錦魚便那麽坐著,一直等到了天亮。
天一大亮,嚴浩前來見她,並且手中拿了一套士兵的甲胄。
嚴浩說道:“趕快換下來,等入了宮裡,你見機行事。”
周錦魚點了頭:“多謝。”
她說完,接過了嚴浩手中的鎧甲,而嚴浩則是出了門去。
此次,周錦魚是以嚴浩軍中將軍的名義進宮,表面上,是進宮去,向趙海這位皇帝討官的。
這也是目前,周錦魚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辦法。
畢竟此時的皇宮雖然反抗軍很是松懈,貪圖享樂,但她進宮去也是不容易的,一定會被攔下來。
周錦魚換好了甲胄出了門,同嚴浩一起,乘著馬車一路進了皇宮。
到了宮門前,周錦魚果然被攔了下來。
而嚴浩卻拿出了令牌,訓斥守衛道:“昨日末將已然稟告了陛下,帶此人前來進宮受封,勞煩大人前去稟告。”
那守宮門的士兵接了嚴浩的銀子,拿在手中掂量了下,隨即道:“你們在此等著。”
嚴浩點了頭:“有勞大人。”
過了會兒,那人回來了,對嚴浩道:“陛下有旨,讓你們進去。”
嚴浩同周錦魚立刻踏過宮門,往雍壽殿走去。
雍壽殿原本是天元帝的寢宮,如今趙海佔了皇宮,那自然就成了趙海的寢宮。
周錦魚來到雍壽殿前的時候,聽到了裡面傳來陣陣女子的嬉鬧聲,隨即入耳的,便是一粗獷男子的大笑聲。
周錦魚同嚴浩對視一眼,嚴浩點了下頭。
周錦魚便隨著嚴浩往雍壽殿裡走,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身著龍袍的黝黑大漢,正蒙著眼,胡亂的抓著身邊的宮女。
宮女們咯咯的笑著,嘴裡喊著:“陛下,我在這兒呢。”
那黝黑大漢笑著又順著聲音撲過去。
周錦魚心道,想必,這位就是反抗軍首領,那位自立為帝的,趙海了。
嚴浩忽然出聲道:“末將嚴浩,拜見陛下。”
趙海聞言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然後扯下了眼上的明黃絲帶,看了嚴浩一眼:“嚴將軍,這就是你給朕說的,你那個文武雙全的兄弟?”
嚴浩點了頭:“正是,陛下。”
趙海剛要說話,便聽到太監來報:“陛下,丞相馮蔚之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