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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桃花運麽,周錦魚自然是不稀罕的,在她遇到魏華年之前的日子裡,也是從未喜歡過什麽人的。
要說起她喜歡桃花的主要原因,大抵也是因著她在潛龍寺習武的那五年裡,桃花是潛龍寺的一大盛景,潛龍寺的後山便種滿了桃花,當然桃花也不是重點,每當到了桃樹上結滿了果子,她時常在後山吃桃子來充饑,這才對桃樹有一種莫名的情懷在。
可魏華年卻忽然不肯理她了,這讓她一時半會兒有些摸不著頭腦,公主似乎,忽然不開心了呢。
是因為自己說錯了什麽話麽?
周錦魚小心翼翼的跟在魏華年的身後出了周府,魏華年邁過了門檻,依舊不發一語,周錦魚卻是忍不住了,立刻快走兩步,想要捉她的手,魏華年卻不肯給她捉,她隻來得及扯住了魏華年的一隻袖口。
魏華年挑眉看她:“駙馬這是做什麽?”
周錦魚被她這不假辭色的眼神一看,立刻便慫了,支支吾吾的道:“公主,我,我錯了。”
“哦?”魏華年問她:“駙馬錯在哪兒了?”
周錦魚立刻告饒道:“那桃花運什麽的,完全就是瞎說的,沒有的事兒。”
魏華年聞言,神色這才緩了緩,卻道:“駙馬多想了,本宮可什麽都沒說。”
周錦魚立刻順著台階下來,順勢牽住了她的手,晃啊晃的道:“是呢是呢,公主是什麽都沒說,是本駙馬忽然頓悟,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呢。”
魏華年嗔了她一眼:“嗯,駙馬知道便好。”
周錦魚立刻道:“知道知道,還請夫人您大人不記小人過,請公主大人原諒呢。”
周錦魚說完,就聽晚秋忽然“噗”的一聲笑出來,在一旁捂著嘴偷笑。
周錦魚如釋重負。
唔,長公主可真是一個口是心非的姑娘呢……
“抓賊啊!快來人,抓住那個小賊!”
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大喊。
周錦魚聞聲看去,只見有幾個家丁正快步追上了一個少年,對那少年一陣拳打腳踢。
魏華年不禁蹙眉道:“這是怎麽了?”
周錦魚道:“大概是遭了賊吧,也是常有的事兒。”
那幾個家丁已然把那少年押了起來,一家丁怒道:“今日便把你送到官府去,看你還敢不敢偷東西!”
那少年哭喊道:“大爺,求求你們了,我娘快要餓死了,我餓死了不要緊,可我娘她不能死啊,求求大爺了,賞我一口吃的吧。”
家丁冷笑道:“你娘餓死關我們什麽事,你偷了東西就該去官府裡領板子。”
少年“撲通”一聲跪到地上,哭道:“幾位大爺,我就在貴府偷了幾個餅子,就拿了幾個餅子,求求大爺了,大爺饒了我這一回吧,我們一路逃到京城來,已經死了好多人了。”
家丁卻是踹他一腳,惡狠狠的道:“別跪我!賤命一條,便是死了好多人又怎樣,你這不是還沒死麽!”
魏華年看了會兒,目光定在那少年身上,道:“本宮聽聞近來長安城來了些難民,那少年許是逃難來的。”
周錦魚一怔:“難民麽?有這回事?為何我卻一個也沒見著。”
魏華年面無表情的道:“天子腳下,如何能容得下難民,許是趕出去了吧,但難免有些漏網之魚,駙馬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周錦魚點了下頭,又問道:“所以官府是想把這些難民的事兒直接壓下來,不讓萬歲爺知道,是麽?”
魏華年聞言,雙眸中已然帶了些冷意:“許是這樣的吧。”
“他們怎麽能這麽做?”周錦魚心裡很是生氣:“那難民不也是天順的子民麽?”
她說著,已然松開魏華年的手,徑直向那夥家丁走過去。
魏華年站在原地不動,就見她走到那些家丁跟前,不知道說了些什麽話,又拿了些銀子出來,那些家丁見錢眼開,罵罵咧咧的回府去了。
周錦魚又把那個被打的鼻青臉腫的少年扶了起來,給了些銀子,那少年跪著給她磕了幾個頭,拿著銀子千恩萬謝的走了。
周錦魚氣鼓鼓的回來,見了魏華年,神色這才緩了緩,道:“公主,萬歲爺都不知道這事兒呢。”
魏華年問她:“駙馬打算如何?”
周錦魚呼了口氣出來:“咱們明天不是進宮去麽,我若是見了萬歲爺,想把這件事告訴他,總不能下面出了事,上面的人卻給壓著,這樣瞞下去受苦的還是百姓。”
魏華年頓了頓,很是欣慰的道:“那本宮同你一起去。”
周錦魚很是認真的看著她道:“公主,當年我和我阿娘逃難來京的時候,討了一路的飯,真的會餓死人的。”
魏華年一怔,隻覺得眼前的少年心思玲瓏剔透,她一瞬間難過起來,就像一頭受了傷的小狗般耳朵耷拉下來,委屈的不像樣。
魏華年摸了摸她的臉,心疼的道:“本宮知道駙馬受苦了,乖,別難過了,回府去用早膳可好?”
周錦魚點了頭:“好,回府去吧。”
兩個人剛要回府,忽然聽著有人遠遠的喊她:“兄弟,兄弟!”
周錦魚歪頭一看,是陸遙。
小探花陸遙穿著一身紅色官袍,身後跟著一個小廝正向她們的方向走過來,一邊快步走著一邊喊:“兄弟,等等我!”
等他走近了,周錦魚道:“是陸遙啊。”
陸遙很是熟絡的拍了拍周錦魚的肩膀,用他那獨有的江南口音問道:“兄弟,今日怎麽沒見你去上朝哦?”
周錦魚便道:“我這不是剛成親麽,萬歲爺讓我告了假,過幾日再同你一起去上朝。”
“是哦,你成親了呢,可真好。”陸遙甚是開心的說著,臉上掛著少年獨有的輕快的笑意:“恭喜你哦,兄弟”。
陸遙話音剛落,他身後的小廝連忙走上前來,對他小聲說了句什麽,陸遙才後知後覺的道:“對哦,兄弟,你現在是駙馬爺了,我就要給你行禮了。”他說著,連忙向周錦魚和魏華年跪了下去:“卑職給駙馬爺請安,給公主請安,公主萬福,駙馬爺萬福。”
魏華年自然是知道陸遙的,道了句:“陸探花平身。”
周錦魚親自扶了陸遙起來,笑著問道:“你是剛從朝上回來?”
陸遙點了頭:“是哦,今□□上他們吵的可凶呢,我都要被嚇壞了。”
周錦魚聞言,看了魏華年一眼,只見魏華年卻是不動聲色。周錦魚便問道:“為了什麽吵?誰和誰啊?”
陸遙縮了縮脖子,叫苦不迭的道:“唉,我們老相爺和韓大將軍吵呢。我也沒仔細聽,好像是江水衝了百姓,下面的人瞞著不報,萬歲爺龍顏大怒,大發雷霆,然後韓大將軍就說這是天災,沒什麽法子,可我們老相爺便說這是**,兩邊人便在朝上吵了起來,最後氣得萬歲爺摔了茶盞,這才算完。”
周錦魚道:“萬歲爺是已經知道了麽,可有做出什麽決議?”
陸遙搖頭:“沒有,萬歲爺隻說嚴查,死了那麽些人卻沒有人往宮裡傳,萬歲爺很生氣,摔了杯子便退朝了,留下了孟老相爺和韓大將軍去禦書房議事。”
陸遙不想繼續說這些操心事,便笑看著周錦魚道:“恭喜你哦兄弟,你成親的喜酒我沒來得及喝,昨日被孟老相爺叫到中書省去辦差,天黑了都不肯放我,這才沒能喝上你的喜酒。”
周錦魚便笑道:“這有什麽,回頭咱們補上,一起再去喝酒去。”
陸遙連忙笑著說好,不過他從朝上回來,要回府去取東西,這才打從西宴大街路過,這會兒要趕著回中書省,急急忙忙的便走了。
周錦魚和魏華年回了府裡,用過了早膳,周錦魚便道:“公主,我這就吩咐了馬車,去把小包子接過來去。”
魏華年道:“讓晚秋隨你一起去。”
周錦魚點頭說好,沒一會兒,馬車已經在府門外等著了,周錦魚和晚秋上了馬車,管家劉木也跟著一起去。
不出片刻,馬車已經到了公主府門前,周錦魚下了馬車一進了府裡,公主府的下人瞬間跪了一地,嘴裡喊著:“小的恭迎駙馬爺。”
周錦魚拿起了架子,對著眾人道了句:“免禮。”
眾人便高聲喊著:“多謝駙馬爺!”
周錦魚隨著晚秋一路走,沒一會兒便到了小包子的房門前,只見房門緊閉,門外的兩個小丫頭在悄聲說著話。
一個小丫頭道:“小少爺昨日夜裡便不肯吃東西了,公主若是知道了定會懲罰我等。”
另一個小丫頭哭道:“這可怎麽辦?公主懲罰咱們還是輕的,若是小少爺再不肯吃東西,餓壞了肚子,咱們罪過才大呢。”
周錦魚聽了她們的話,立刻走上前去急道:“小包子又不肯吃東西了?”
兩個小丫頭一驚,見了來人立刻跪下行禮:“奴婢參見駙馬爺。”
周錦魚隨口道了句“免禮”,推開了緊閉的房門。
房門打開的那一瞬,只見一個小小的人兒,正坐在桌前,拿著一隻筆對著桌上的一副畫在寫些什麽。
周錦魚對著那小人兒輕輕喊了聲:“小包子。”
小人兒抬起頭來,看著她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像是不肯相信她會出現在他面前一般。
周錦魚又喊了他一聲:“小包子,你想我了沒有呀?”
那小人兒站起身來,看著周錦魚點了點頭,卻似乎是在試圖用他那幼小的小身板遮擋住什麽。
周錦魚把他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心下疑惑,走過去一看,只見那副畫上面畫著的正是她的畫像。
而畫像的頭頂上,卻被人畫了一隻,很醜的——
烏龜???
周錦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