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周錦魚所說的並不是假話,當時在邱麓書院中,王公貴族子弟不在少數,不過孫皓是天順帝金口親封的歸寧王爺,而其他的士族子弟就算有襲了爵位的,那名頭也比不上他大,因此,打從他一進邱麓書院那天開始,所有人便全都順著他,捧著他。
當日也是像今日這樣,周錦魚勸他小心,而他不以為然。
在他們到來之前,整個邱麓書院都是以工部尚書李敞的兒子李維安馬首是瞻的,因此,雖然當時周錦魚和李維安並沒有什麽牽扯,但李維安卻是看孫皓不順眼的。
這便導致了後來,當二皇子前來書院,同諸位學子們一起打馬球的時候,李維安提前在孫皓的馬上動了手腳,孫皓的馬受了驚,一路橫衝直撞,將當時的二皇子魏弘直接撞得從馬上摔了下來,這便惹得了二皇子的母妃宸貴妃大怒,要皇帝嚴懲參加那場塞事的所有人。
那宸貴妃是什麽人,是當今皇帝天順帝最最寵愛放在心尖上的人,再加上當時的二皇子魏弘已經下不來床,皇帝自然生氣,便要拿邱麓書院上下興師問罪。
但就算問罪,也需要一個由頭,總不能就因為一場馬球賽,而二皇子在賽場上受了傷便要問責的,於是天順帝派了刑部的人來查,可是一查之下才發現,小王爺孫皓騎的馬裡面被下了藥,具體是什麽藥刑部沒說,但當天順帝要發落眾人的時候,他們在李維安的鼓動之下,竟然一口咬死了,就是他們親眼看到孫皓往自己馬的嘴裡喂藥的,只為了能贏過二皇子。
那些指正孫皓的人裡面,便有不少是平日裡和他稱兄道弟,勾肩搭背的人。
不過這件事後來不了了之了,天順帝也沒有再追究,他又不是傻子,哪裡有人給自己的馬裡下藥,然後衝撞人的,天順帝心中有數,這事定然是有人給孫皓下了絆子。
周錦魚一提醒,孫皓就想起來了。
“錦魚,我會多加小心的,你放心吧。”孫皓道。
周錦魚點了頭:“你自己知道就好,畢竟是要上戰場的人了,所有人都只顧著自己的性命,是斷然不會為你考慮的,畢竟命若是沒了,那就什麽都沒了。”
孫皓聞言就是一愣,周錦魚這話說的太不像是一個年僅十六歲的少年了,反而帶了些滄桑的意味,當然興許也是他猜錯了。
周錦魚不想同他繼續這個話題,便笑著問道:“你怎麽又來找我了?這次可是有要緊事?”
孫皓道:“還真有一件事,我來問你去不去。”
周錦魚挑眉:“什麽事?”
孫皓說:“韓大將軍遇到刺客,現在生死不知,他府門緊閉任何人都不見,現在滿城都在抓刺客,可是同契丹交戰卻是刻不容緩,萬歲爺後日會去祭壇祭天,我到時候會跟著去,你呢,你想不想去?”
周錦魚想了想,問道:“我?我區區一個沒有官職的探花郎,怕是沒資格去吧?”
孫皓道:“不是,你若是想去,便跟著我一起去,反正到時候會有許多附近的百姓圍觀跪拜,你只需要跟在我身後,當個小隨從便好了。”
周錦魚摸了摸鼻子,狐疑的看著孫皓:“不對啊,你好端端的為什麽忽然想要我跟你去?這裡面真的沒有事?”
孫皓見兜不住了,只能道:“哎,實話跟你說了吧,是最近我覺得長安城不安全,我現在看誰都像刺客,而我府上的護衛都是些花拳繡腿的花架子,你卻是不一樣,你可是深的潛龍寺方丈大師的親傳弟子,就算功夫也弱了些,但終歸出了事能保護我。”
周錦魚挑眉:“保護你?是想讓我幫你擋刀子吧?”
孫皓差點就要點頭了,卻最終搖了頭:“哪兒能啊。”
周錦魚抬起手來指著他:“你……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等孫皓走了周錦魚才反應過來,自己可是剛給小包子答應了當師傅,而且這一當就是一年,若是不出意外,明日小包子娘來的時候便會告訴她,小包子都什麽時辰來周家。
可若是後日自己隨著孫皓外出,這剛給人家當了師傅便告假,是不是不太好?
可孫皓那邊她不好推辭,小包子娘看起來又不像個好說話的,周錦魚因著這事犯了難。
起身去前院去吃飯,周小山也不知道去了哪裡,愣是不見了人,周錦魚便孤身一人來到前院,桌上的飯菜已經備好,周老太太也已經坐好了,柳氏依舊人在慶豐年,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回來,這次的飯桌上依舊是周錦魚和周老太太王氏兩個人。
周錦魚主動給王氏夾了一塊年前的肉凍放到她碗裡,這肉凍是她娘柳氏親自做的,柳氏是江南書香門第出身,卻也是個做飯的好手,逢年過節的時候也會像普通人家的婦人那般,準備各種過年時候的家常食物,其中肉凍便是她最拿手的一道菜。
因著周老太太王氏極其喜歡吃,年前柳氏便屯下了許多,一直放在地窖裡的冰塊盒子裡冰著,以備周老太太隨時想吃的時候讓廚房切好了送上來。
周老太太問周錦魚:“玲姐兒的事兒,你查的怎麽樣了?”
周錦魚一怔:“奶奶,您可是剛交代了我,我就算有三頭六臂,也查不得那麽快啊。”
周老太太想了想也是,便問周錦魚:“你說玲姐兒喜歡的會是個什麽樣的男子?”
周錦魚一聽老太太要跟她嘮玲姐兒的嗑,忽然來了興趣:“大概是個小白臉吧,我覺得玲姐兒似乎從小到大,一直喜歡長相周正的小白臉。”
“是這樣?”老太太想了想直搖頭:“我倒是覺得不像,小白臉有什麽好,你娘當時不就是因為喜歡了一個小白臉,最後才……”
她說到這裡,忽然很是謹慎的看了一眼周錦魚,見她拿著筷子不動了,便知道她又想到了以前的事,連忙轉了話道:“聽說咱們周家要來個孩子?”
周錦魚點了點頭,笑著說:“是啊,讓我給他當師傅呢。”
周老太太忽然笑著問:“是她們母子要來了麽?這件事你做的好,先把她們娘兒倆帶到府裡來,讓你娘和那姑娘,她們婆媳多處處,自然就能熟悉了,熟悉了,再娶進門也就容易多了。”
周錦魚頓時被周老太太說的臉紅脖子粗:“奶奶,我暫時還沒這心思呢!”
“沒有?”周老太太眯著眼笑起來,像是一隻上了年紀的老狐:“你騙得過別人,可騙不過我,打從上次我見她們母子開始,我就知道你起了心思。”
周錦魚繼續紅著臉:“奶奶……”
“聽我說完呐,”周老太太像說悄悄話似的對周錦魚小聲道:“那姑娘我見過,雖然帶著面紗沒看真切,但看氣度也是大家閨秀的風范,嫁你,那你也不虧啊。”
周老太太說完,戳了戳周錦魚的肩膀窩,周錦魚哈哈笑起來,周老太太也眯著眼笑。
一頓飯吃下來,祖孫二人皆是心情大好,周錦魚要回東院的時候,周老太太喊住她囑咐:“等人家姑娘來了,對人家好點。”
周錦魚只能無奈的苦笑,同時應道:“知道了奶奶,我這裡自己有分寸。”
周老太太擺擺手,這才放下心來:“嗯,去吧。”
府裡老大既然不在,老二如今年紀到了卻也尚未娶妻,若是老四先娶了妻,似乎也不錯,而且那姑娘還是個有孩子的,周錦魚也喜歡那孩子,這樣那姑娘嫁過來,她也便多了個孫子。
想到這裡,老太太幾乎已經想要現在就把那個大孫子抱在懷裡了。
“四公子,四公子,您等小人一會兒。”
周錦魚一路繞過花園便要往東院的小石子路上走,忽然聽著身後傳來周小山的聲音。
周錦魚頓住腳步,回頭,果然就看到周小山正飛速的跑過來。
等跑的近了,周錦魚問他:“怎麽了?”
周小山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周錦魚不耐煩的道:“周小山少爺,敢問您看到天色已完了麽,小的我可是要回去休息了,若是您沒有旁的事,那小的可要告退了。”
周小山連忙道:“別呀少爺,小的說!小的說還不成嘛!”
周錦魚挑眉:“那愣著幹嘛,說啊!”
“小的就是害怕……害怕……哎!”周小山道:“小的晌午去祠堂給三小姐送吃的,可是我剛走到門前,便聽到裡面有男人的聲音。當時祠堂的門是從外面上了鎖的,小的當時就害怕,想著裡面一直都是三小姐一個人,怎麽就傳出來了男人的聲音!”
周錦魚越聽越覺得玄乎:“男人的聲音,你不會是聽錯了吧?”
“小的也以為自己聽錯了啊……可是……可是三小姐還跟那男人說話來著。”
周錦魚忙問:“說什麽!”
周小山回道:“唉!要私奔呐!”
“我了個乖乖!”周錦魚倒吸一口涼氣:“時辰呢?知道什麽時候跟那野男人私奔麽?”
周小山點頭:“夜半子時。”
周錦魚:“……所以,他們是不讓咱們睡覺的意思是麽?”
周小山急道:“那咱們什麽時候去抓……不,是去攔住三小姐。”
周錦魚想了想,狐疑的盯著周小山道:“不是,怎麽是你去給玲姐兒送飯,不是祠堂那邊有專人去送麽?我說你怎麽大半天不見人呐。”
周小山紅著臉:“我……我……四公子……我……”
“別你啊我的,有話就說!”周錦魚忽然反應過來:“哦我明白了,你不會喜歡我家玲姐兒吧!”
周小山的臉更紅了。
周錦魚直拍巴掌:“周小山,厲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