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第二日整個周府嚴陣以待,就連柳氏也推遲了去慶豐年的時辰,畢竟今日是周錦魚收徒的大日子,雖說周錦魚平日裡吊兒郎當,但柳氏從她幼年時期便督促她讀書,所以她肚子裡有幾分墨水柳氏自然心中有數,給小包子當個師傅也是綽綽有余了。
而拜師禮之所以被周家人如此重視,一是因為那孩子是周錦魚平生所收的第一個弟子,自然就鄭重一些,這二來嘛,所謂師傅師傅,為師為傅,為“師傅”者,自然身上的擔子也便重了,既然應承了下來,自然就多擔著一份責任。
因此,等到天亮之後用完早飯,柳氏便讓下人們清掃庭院,等著魏華年他們母子的到來。
那陣仗仿若迎接的不是周錦魚的弟子以及弟子的娘,而像是迎接她的新媳婦一般。
柳氏站在門前指揮著下人乾活,自然而然就把老宅那邊的人來說的,關於周玲兒被四公子帶回周家的事給忽略了。
周錦魚撇了撇嘴:“娘,您這是在做什麽,怎麽弄得跟過年一樣。”
柳氏瞪她一眼,道:“你懂什麽!那孩子是你的第一個弟子,而且他接下來一年都會在咱們周家,我自然要鄭重一些,也好給人家沅小姐看一下我們周家的態度,也好讓她放心。”
周錦魚道:“她當然會放心,你看小包子來咱們家吃飯吃的多香,給他什麽吃什麽,一點也不挑食。”
柳氏聽了她的話,忽然想起了什麽,道:“你說阿璟那孩子稀罕咱們府上的飯?那等晌午你們吃飯的時候,你去地窖裡看我年前做的肉凍還有嗎,你看那孩子喜歡不喜歡。”
周錦魚疑惑的看著柳氏:“娘,我怎麽覺得,小包子來咱們家,你比我高興?”
柳氏一怔,又瞪了她一眼:“我高興什麽,我還不都是為了你!”
周錦魚點點頭:“行吧,您說的有理。”
半個時辰之後,一輛華貴的馬車停在了周府門前,魏華年牽著魏璟睿的手下了馬車。
守門的下人引路,把魏華年和魏璟睿引進了周府。
周錦魚見了魏華年,原本想要矜持一下,不過小包子依舊萬年不變的忽然撲向了她,她瞬間扯開了嘴角,十分真心實意的笑出了聲,她抱起了小包子問他:“我上回看你似乎是長高了,莫不是真的長高了?但是不是瘦了?你娘沒給你吃肉對不對?”
小包子眨了眨眼,周錦魚不管他是想表達什麽意思,都了然於胸的點點頭:“哦,果然你娘不肯給你吃肉呢,不過沒關系,以後你是有師傅的人了,師傅給你吃肉。”
小包子再次眨巴眨巴眼。
周錦魚樂了:“咱們府上的肉管飽,都是你的。”
小包子摟著周錦魚的脖子,柳氏和魏華年站在一側,看著她們二人互動,周錦魚抱著小包子便往內堂走:“清早風有點大,大家就別站著了,咱們都進屋吧。”
一行人進了外堂,柳氏和周老太太坐在主位上,周錦魚懷裡抱著小包子,和魏華年坐在一處。
周錦魚拿起桌上的沾著糖的果子給小包子吃,小包子拿過來吃了一口,又忙放到周錦魚的嘴邊,意思是問她吃不吃。
周錦魚搖搖頭,摸了摸他的頭:“我吃自個兒拿,你自個兒吃吧。”
小包子卻依舊把糖果子放在周錦魚的嘴邊堅持著,周錦魚沒辦法,只能輕輕咬了一小口,小包子這才心滿意足,又把那塊糖果子收回去。
小包子吃完了手裡的果子,眼巴巴的看著桌上的盤子,盤子裡還放了三塊,周錦魚問旁邊坐著的魏華年:“我就納悶兒了,你出手這麽闊綽,動輒就是五百兩,竟然連飯都不給小包子吃飽麽?”
魏華年:“……”
周錦魚又道:“我每次見他,他都一副饑腸轆轆的樣子,上次在潛龍寺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好端端的孩子怎麽就像沒吃過雞腿一樣,給了他就往嘴裡塞。”她說著,看了眼魏華年身後的晚秋:“不會是你們府上的下人,把小包子的那份吃食,趁著你不注意給吃了吧。”
晚秋忽然:“……??”
這周公子怎麽竟喜歡血口噴人!
你懷疑就懷疑,你看我做什麽?
周錦魚見魏華年不說話,便以為自己猜對了,便道:“這種事你也不用擔心,我之前在王府的時候也遇到過這種事兒,當時老王妃還是側妃,管事的嬤嬤趁著老王爺不在苛待她,後來我娘設了個局,讓老王爺親眼見著那刁奴做的惡事,老王爺當即就重重懲治了那刁奴,這才讓當時還是側妃的老王妃出了口惡氣。”
周錦魚說到這裡,又看了晚秋一眼。
晚秋這下忍不了了,連忙對魏華年道:“主子,奴婢……”
魏華年知道她要說什麽,便道:“我知道你的衷心,不必再多言。”
周錦魚說:“嘖,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上次在潛龍寺,當她說小包子興許在她們府上沒吃飽的時候,這個丫頭氣得直跳腳,還說自己沒乾過?
晚秋:“……??”
自己到底是什麽時候得罪了這位爺了!今兒的話他怎麽句句誅心,還都是衝著自己來的?
晚秋都快要哭了,只求著這位爺別在公主面前挑撥了。
周錦魚問魏華年:“你說,我說的是也不是?”
魏華年忍俊不禁道:“是,我也覺得周小公子所言,甚是有理。”
周錦魚點頭:“對吧?小包子明明是很能吃的一個崽兒,卻瘦成這個樣子,任誰看了不心疼?”周錦魚信誓旦旦的道:“不過小包子交給我你放心,我會好好喂他的,讓他長成個肥肥胖胖的崽兒。”
小包子原本在一門心思的吃糖果子,可當周錦魚那“肥肥胖胖”四個字一出來,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立馬就不肯吃了。
周錦魚見狀連忙哄他:“不是不是,我家小包子就算身上的肉長多了,也是最好看的小包子,是整個長安城最最英俊的小包子!”
小包子果然就肯繼續吃了。
晚秋見狀,也顧不得方才周錦魚剛懷疑過她,實在沒忍住噗嗤一聲的便笑了出來。
魏華年也眼帶笑意的道:“那便有勞周公子了。”
周錦魚有些不好意思的說:“無妨……無妨……。”
柳氏看向周老太太問道:“娘,您看,這拜師禮是不是可以開始了?”
周老太太打從魏華年一進來開始,便一直打量著她這個未來的孫媳婦,一看之下果然端莊識禮,進退合矩,是個好的。
周老太太笑道:“時辰也不早了,便開始吧,你也好去慶豐年。”
流水應了聲,對魏華年道:“沅小姐,您的意思呢?”
魏華年也點頭道:“我全聽您和老太太的。”
周老太太聽了這話,笑著對魏華年點點頭,對這個孫媳婦也就更滿意了。
柳氏最後才問周錦魚:“你呢?”
周錦魚也學著魏華年的樣子,嘿嘿笑說:“我全聽阿娘和奶奶,還有小包子娘的。”
她這句話說出來,看似玩笑,其實那最後一句透著幾分真假,魏華年又如何聽不出來。
魏華年隻當聽不到她最後一句,神色如常的起身,來到周錦魚跟前,把魏璟睿從她懷中抱下來,這下魏璟睿很是聽話,並沒有像往常一樣,讓他離開周錦魚的時候要跟他說好幾遍。
魏華年讓魏璟睿站在地上,正對著周錦魚,然後柳氏向下人使了個眼色,立刻便有人拿上來一個蒲團,放到魏璟睿的身前。
另一名下人則端了一杯剛倒好的茶水過來,魏華年接過來拿在手裡。
這個儀式雖然很是簡陋,但是在上面坐著的周錦魚卻是如坐針氈,她這輩子頭回給人家當師傅,而且也是頭一回喝弟子給師傅敬的茶。
所以她就緊張了,當小包子十分乖巧的跪在她面前的時候,她心裡想著,這麽乖的小包子,以後就是自己的弟子了,更何況若是小包子日日都來府上,那小包子娘豈不是也會日日都來?
如此近水樓台,良辰美景,那豈不是……
小包子舉過頭頂的茶杯忽然把她飄遠了的思緒給拉回來,小包子正跪在地上低著頭,把手中的茶杯舉過頭頂,給周錦魚敬茶。
周錦魚怕他摔了,連忙接過來,可茶杯明明不燙,她卻手抖的不像話,手中的茶杯顫顫悠悠,她慌忙的掀開杯蓋,喝了口之後迅速的放回到桌上。
周錦魚喝完了小包子的敬師茶,親自走下椅子把小包子扶起來,摸了摸他的頭,語氣凝重的道:“入我門下,我對你的要求只有一樣。”
柳氏和周老太太難得見周錦魚這副嚴肅的模樣,自然想知道她要說什麽,而魏華年也在一旁看著,小包子也眨了眨眼,表示自己在認真聆聽師傅的教誨。
周錦魚裝模作樣的掩口輕咳一聲,道:“咱們的目標是,考上狀元,光耀門楣!”
她這麽說,其實是說給小包子娘聽得,畢竟小包子是個大反賊,若是自己的兒子奮發圖強考上狀元,說不準她也能棄暗投明。
周錦魚以為小包子娘聽了自己的話會皺眉頭,沒成想她竟然笑著問小包子:“聽到周先生說的了麽,阿璟能考上狀元麽?”
周錦魚摸了摸小包子的頭,也問他:“我們小包子能考上狀元麽?”
魏璟睿眨了眨眼,一會兒看看魏華年,一會兒又看看周錦魚,低下頭似乎是輕輕歎了一口氣。
然後伸手拿起了桌上的一塊糖果子,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