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天順帝這一下是真的想踹她了,可一看到她那張比女兒家還要白嫩幾分的小臉,天順帝氣的怒火中燒,也一時間下不去腳。
“你這廝,胡攪蠻纏,滿口歪理!”天順帝站起身來俯視著跪在地上的周錦魚:“腦瓜子倒是靈光,就是不用在正處!當日,你給朕提的那‘治國三策’,朕還以為大晉朝出了什麽治世能臣,要是早知道是你這個潑皮,朕說什麽都不會後來把那個探花給了你。”
周錦魚委屈的低著頭,任由天順帝說她。
天順帝問道:“你怎麽不說話啦?是覺得朕把你說的啞口無言,你心中有愧了?”
周錦魚咧著嘴笑道:“不是,是小人忽然想起來,當日那治國三策還有一策沒來得及說。”
天順帝冷哼一聲,問道:“是什麽?”
周錦魚想了想,說道:“小人怕說出來,陛下會生氣。”
天順帝明知道這廝又在給他下套,卻依舊想聽聽這廝到底又想耍些什麽小聰明,便道:“盡管說,朕恕你無罪。”
周錦魚笑著兩手交疊著正著身子行禮:“那小人便放心了。”
天順帝愈發覺得有貓膩,皺了眉頭:“說吧。”
周錦魚道:“小人覺得,這第四點呀,便是為君者,當修身齊家,古人雲,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天子行事若是被個人好惡所驅使,那便會有失公允。”她微微一抬眼,見天順帝的臉色越來越差,立刻腆著臉問道:“陛下方才說……恕小人無罪,是說話作數的吧?”
天順帝冷眼瞪著周錦魚,冷冷的說道:“如果你沒有提醒朕,朕差點就忘了。”
周錦魚被嚇得吐了舌頭:“那陛下若是忘了,打算如何處置小人?”
天順帝眯著眼嚇唬她:“推出無門,綁在馬車上拖死。”
周錦魚:“……”
大晉律法上可沒有這一條死法,把人活活拖死的活法。
她被嚇得打了個哆嗦,臉上卻堆笑說:“陛下您身為千古一帝,定然不會言而無信的。”
天順帝不理她這句所謂的“千古一帝”的拍馬屁的話,自古以來的君王又有哪個在死後可以真正被尊為千古一帝的?不過是君王在世的時候,朝臣們吹噓出來的罷了。
天順帝挑了眉,冷冷道:“你方才說修身齊家,隻罵了朕其身不正,那齊家又怎麽說?”
周錦魚輕咳一聲:“這個……陛下誤會了,小人沒有罵您。”
天順帝忍了忍,終究沒忍住抬起手拍了她的腦門,一邊拍一邊罵:“你!這!廝!是不是!覺得!朕!老糊塗了!”
周錦魚被天順帝都給拍哭了,淚眼汪汪的說:“小人不敢。”
天順帝收了手,見她眼淚汪汪的樣子,終於滿意了:“朕說了恕你無罪,可沒說不打你這個潑皮。”
周錦魚:“……”
她這次是真心實意的想哭了,有句話是怎麽說來著,薑還是老的辣。
天順帝挑了眉看著他:“說吧,你說的齊家又是怎麽回事?”
周錦魚摸了摸被天順帝打痛的腦門,委屈的道:“小人聽聞,陛下您家的元昭公主要招選駙馬。”
天順帝沒好氣的道:“這與你有什麽乾系?”
周錦魚道:“不是啊陛下,這當然是有關系的,因為那待選的駙馬中,便有小人呐。”
天順帝微怔了下,有些不可置信,細細想起來,上次在皇后寢宮看那些待選駙馬畫像的時候,他也只是匆匆粗略一看,並未看的仔細,反正從大局考慮,他是直接向長孫皇后暗示,他屬意於韓稟信的外孫馮蔚之的。
天順帝眼睛裡帶了絲笑意,看著眼前的周錦魚:“怎麽著?你還想給朕當個女婿不成?”
“不不不!”周錦魚被她這句話嚇得直搖頭,連忙擺手拒絕:“不了不了!”
娶誰?元昭公主麽?
開玩笑!
一想到那個放浪形骸的元昭公主,她瞬間覺得若是娶了她,還不如直接去跳晉江的好。
天順帝:“……”
天順帝有些氣,心想著這小子也太無恥了。
他方才就隨口一問,周錦魚就被嚇成了這樣。如果不是元昭在天下人口中的聲望甚好,他幾乎都要因著周錦魚的反應,開始懷疑元昭到底是什麽恐怖的妖魔鬼怪了。
天順帝瞬間覺得自己臉上沒了面子,剛要抬手再揍她,沒想到她這次躲得快,直接跪著退了兩步,還甚是討好的呲著小白牙,眯起桃花眼向他笑。
天順帝冷著臉:“你倒是說說,朕哪裡不能齊家了?”
周錦魚見天順帝問了,只能行了禮道:“這件事就說來話長了,陛下您知道麽,您那位還沒有出閣的元昭公主,曾經數次派人來小人府上,叫小人去她府上過府一敘。”
天順帝聞言有些不信:“你說誰?是說的元昭?”
天順帝對這個女兒還是有些了解的,五年前不顧長孫皇后反對,硬要披甲上陣隨他禦駕親征突厥,雖然後來她因著廢太子的事情便甚少進宮來見他了,但她的人品,天順帝還是相信的。
周錦魚點了頭:“那可不就是!陛下您是不知道,她第一次喊小人過府的時候,那時候正是夜裡,天上還下著大雨,那小人自然害怕啊,所以就沒去,那您說,小人做的對不對?”
天順帝臉上的表情就更奇怪了,因為他印象裡的元昭是絕對不對做出這種事的,尤其是自從太子被廢之後,一向謹慎守規矩,從來都是規行矩步,絕不行差踏錯一步。
他再次打量著周錦魚,隻覺得她雖然油嘴滑舌,但臉上卻長了一副好皮相,難不成,元昭竟然看上了她?
天順帝道:“周錦魚。”
周錦魚連忙應聲:“哎,小人在。”
天順帝一副看笑話一般的語氣道:“哦?你是說,元昭主動派了人來叫你,你竟然還不想去。”
周錦魚雖然不理解天順帝為什麽以一副她‘錯過了天大好事’的語氣來問她,但仍舊點了頭:“那當然啊,小人怕毀了自己……哦不是,小人怕毀了公主的清譽。”
天順帝‘十分認可’的點頭:“朕覺得……你說的在理。”
周錦魚也跟著鄭重的點頭,像是忽然找到了知己:“是吧,您也是這麽認為的吧?還請陛下為小人做主,別讓那公主再來喊小人了吧。”
天順帝點了頭:“若此事當真,堂堂一朝公主對你這個良家子做出這種事,也確實是朕管教無方,但朕終究不能輕信你的一面之詞,此事容朕問過元昭,再做處置。”
周錦魚瞬間松了一口氣:“陛下聖明!”
如此真是太好了,有了天順帝這句話,那個一直覬覦她美色的元昭公主,怕是再也不會三番五次的纏著她了。
此時,殿外忽然傳來了報更的聲音,算上在外面等和一路在皇宮裡走到天順帝寢宮的時間,到現在已經過了兩個時辰了。
有小太監悄無聲息的進來,跪地行了禮問:“陛下,要傳膳麽?”
天順帝道:“傳。”
“是,奴才這就去吩咐禦膳房。”小太監連忙應聲退下。
天順帝瞥了一眼周錦魚,問:“你用過晌午飯了?”
周錦魚一聽立刻抬起頭來,一聽著天順帝問她這話,仿佛那雙好看的桃花眼瞬間放出了亮光:“尚未,陛下。”
天順帝冷哼一聲:“給朕滾起來,隨朕一起用吧。”
“多謝陛下,”周錦魚連忙磕了頭,一股腦的從地上站起來,傻笑著說:“多謝陛下。”
周錦魚隨著天順帝來到外殿,只見轉眼之間,外殿的方桌上已經擺滿了美味佳肴,全都用金器乘著,伺候的小太監見天順帝出來,連忙把鑲了玉石的蓋子掀了,瞬間,飯菜的香氣撲了周錦魚滿鼻。
她的肚子很是不爭氣的響了幾聲,她晌午沒來得及吃飯就進了宮來,這下是真的餓了。
天順帝在坐北朝南的龍椅上落了座,讓小太監在桌子側面給她添了個小板凳。
蔣友德在一旁心裡直打鼓,他不時的開始打量起這個叫周錦魚的年輕人來,畢竟當今天子用膳,還從來沒見過,有誰能同天子在同一桌的。
當然,若是天子進到后宮嬪妃的宮裡,若是關起門來,天順帝若是遇到受寵的嬪妃,也自然會同她們同桌用膳,可如今這可是天子寢宮,周錦魚卻被天子賞賜了一個座位,雖說只是一個小板凳,但足以見得此人在天順帝心中低位不一般,看來此人以後連他也要高看一眼了。
天順帝用膳是有人伺候的,還有太監專門拿著銀筷來試毒,因此吃的比較慢,周錦魚手裡攥著筷子不敢動,天順帝便道:“你現在倒是規矩了,方才跟朕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時候,倒是膽子大的很。”
周錦魚囧著一張臉道:“小人第一次同天子一起用膳,心中自然慌亂的很,著實怕禦前失儀,被陛下怪罪。”
天順帝嗔她一眼:“放心吃吧,朕若是怪罪,剛才就砍了你的頭!”
周錦魚伸了伸舌頭,連忙拿起筷子,夾了隻距離她最近的一隻醉蝦。
一頓飯吃下來,外面平常人家做的菜果真同天子膳食沒得比,不過周錦魚依舊不敢放開了吃,總覺得不應該在天子面前太過失禮。
午膳結束後,天順帝派去查魏華年的暗衛也回來了,暗衛對天順帝耳語幾句,天順帝一愣:“還真有這事兒?”
暗衛退下之後,天順帝當即對蔣友德道:“去傳旨,元昭公主德行有失,禁足三日,不得出府。”
蔣友德連忙奉命親自去元昭公主魏華年的府上傳旨。
天順帝挑了眉問周錦魚:“這下,你滿意了?”
周錦魚感動的都快哭了,連忙點頭:“陛下聖明呐!”